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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的升迁之路-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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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差马上道:“一并进衙门去见府台大人。——总爷烦你也走一趟吧,见了府台大人俺也好说话。”
  把总牛皮哄哄道:“爷自然要走一趟。”冲着画匠一指:“跟爷上衙门!”
  曾国藩一看事情要闹大,也看出公差和把总是一路人,就跨前一步,深施一礼道:“公差大哥慢行一步。”
  公差一愣,问:“咋?——你也想上大堂?”
  曾国藩道:“在下不曾犯法,进衙门做什么?——我只想对老哥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你无凭无据,如何在光天化日之下说抓人就抓人呢?——我就不信,开封府不是大清地面?”
  “唉呀!”公差细细端详起曾国藩来,接着一笑,“真别说,你这口音也是湖南动静,还长着对三角眼,一看就不是善良之辈!得,你今天想不去也不行了。——总爷,你帮俺一把,这三个东西全得进官府说话。”
  曾国藩知道再辩无用,只好道:“在下就走一趟官府又如何!”冲着彭玉麟笑笑:“我们两个怎么都是湖南人呢!”
  画匠先还扭着不想去,被把总又打了两巴掌,这才乖乖地跟着走。
  到了衙门口,公差先进去禀报,不大一会儿,里面就一连声地喊升堂。
  把总骂咧咧赶着三人往里走,一进二门,正迎着公差出来,几个人就在差官的带领下,七拐八拐地进了大堂。
  曾国藩早就听说开封府是座倒坐衙门,包青天在这里审过皇亲国戚,还铡过负心郎陈世美。但今天的开封府可不是倒坐,和大清其他地面的知府衙门一样,是坐北朝南相。想这开封府是另辟的房子建衙。
  来到公堂,知府果然已升堂,两侧有五六个人拄着水火棍在站班。
  公差喝令三个人跪下,两班衙役也跟着喊:“跪——下——!”声音拖得长长的;这是堂威。
  画匠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又是冲上面磕头又是喊冤枉。
  彭玉麟鄙夷地望一眼画匠,也跪倒在地,等候问话。
  曾国藩急忙冲着堂上施礼道:“学生是有功名的人,请府台大人明鉴。”
  知府未及说话,旁边站着的把总却雷鸣般地吼出一句:“有功名就不能革除吗?
  ——你给爷跪下吧!”飞起一脚便把曾国藩踹倒在地。
  曾国藩见开封府审案不合体例刚要讲话,知府那里早已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下面人犯所犯何事,一一道来!——那个喊冤的人先说。”这是指画匠了。
  画匠就诺诺怯怯地讲起来。
  趁画匠叙述事情原委的当口,曾国藩开始端详那知府。
  知府五旬开外的年纪,身体瘦削,蓝顶子,着四品官服,说起话来声音响亮,一听便知久于断案,是个老州县出身。左首站着的刑名师爷,也有五旬左右年纪,拖着几根不长不短的花白胡须,想必也是个有功名的人。因灯光较暗,曾国藩又在堂下跪着,两个人的面目都看不真切。
  这时画匠已经叙述完毕,把总正在讲话,仍然是站着。
  把总讲的话是:“卑职让那狗杀才画的虎是要送到上面去的,他却画了只猫糊弄卑职。卑职只让他赔银子一两,并没有多要。这狗杀才,竟一两银子也不出,真气死卑职了!卑职有心打死他个的,又在开封府地面,出了人命,于老府台面上总不好看。”
  知府大声问画匠:“常三,你可听真切?”
  被称作常三的画匠回道:“请大人做主,小的实在是拿不出一两银子。”
  把总冷笑一声说:“等大板子打烂了屁股,别说一两,十两也肯拿了。——狗杀才!”
  曾国藩霍地站起身,大声道:“府台大人,学生有话说。”
  知府一拍惊堂木,大喝:“人犯跪着讲话!”
  两侧衙役跟着喊:“跪下——!”
  曾国藩想也没想,顺怀里便掏出圣旨,大喝一声:“开封府听旨!”见知府尚在犹犹豫豫,堂上堂下也在发愣,曾国藩只好追问一句:“圣旨在此尔等还不跪下!——开封府目无王法吗?”
  知府这才像醒过神似的,几步跨下大堂,扑通一声跪倒在曾国藩的面前;所有人一见正印如此,也都抢着跪下。
  曾国藩这里已一字一顿地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钦命翰林院侍讲、钦点四川乡试主考官曾国藩等于入蜀途中,考察当地吏治民情,便宜行事。有贪赃枉法者,有权请旨革除。钦此。”
  曾国藩话音一落,堂上已响起“谢万岁,吾皇万岁万万岁!——恭迎钦差曾大人!”的喊声。
  曾国藩走到知府的面前,把圣旨往前一递,道:“府台大人验一验吧,别再是个假冒的曾国藩。”
  知府边叩头边说:“下官不敢,请上差大人恕罪。”
  曾国藩把圣旨重新揣进怀里,双手扶起知府:“府台大人,下官本是路过此地,适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翰林院侍讲曾国藩给大人施礼了。”说着深施一礼。
  知府手忙脚乱,一边说着“不敢当不敢当”,一边喊:“快给上差曾大人看座!”
  曾国藩和知府落座,师爷赶忙侍候上一杯热茶。把总这时也涨红了脸爬起来,两手垂着站到一边,再不敢拿大。
  曾国藩这时开口问知府:“请教大人,按大清律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知这位总爷和彭玉麟同为人犯,何以竟许他坐在公堂之上,而大人也没有按着司法程序办理,只听了这位总爷的一面之辞便行判决,大人总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审案的吗?”
  知府脸一红,许久才道:“上差听禀,这位总爷非比他人。——我想请上差后堂说话,本府细细禀与上差,如何?”
  曾国藩知道知府有难言之隐,就道:“悉听尊便。”
  两个人就一前一后来到后堂,师爷又赶忙斟上新茶,然后退出去。
  知府这才向曾国藩拱一拱手,道:“启禀曾大人,那把总姓张名保,是河南按察使英桂英臬台的姨亲。英大人的来头,曾大人想必知道,河南是无人敢惹的。英大人在京时,张保就是开封一霸。——英大人来到河南,见张保闹得太不像样子,便让开封的总兵清同清军门赏了个外委把总给他做,其实是只拿银子不出操的。开诚布公地讲,这张爷虽是开封一霸,也讹过生意人几次钱财,所幸没有人命在手,也就没有太大的民怨,更不敢和官府作对。本府的苦衷,还请大人体谅。”
  知府正堂一口一个大人,把曾国藩叫得不好意思起来。曾国藩沉吟片刻,才道:“府台大人,听大人刚才所讲,这张保为民称霸从军是痞,这种人如不严惩,势必要成大患。真到那一天,处治的可能就不是一个张保了,连英大人怕也脱不了干系。大人哪,下官讲得可对?”
  知府想了又想,许久才道:“上差认为应该怎么办才好呢?——英大人的面子总要过得去呀?”
  曾国藩:“依着下官,申报巡抚衙门,将张保革职!——这样对英大人和大人您都有好处。请大人三思。”
  知府用手不经意地正了正头上的顶戴,仿佛下了大决心似地长叹一口气:“就按上差的意思办吧。——那彭玉麟呢?”
  曾国藩道:“彭玉麟是抱打不平,否则,张保的手里就有人命了!请大人升堂断案吧。——下官明日还要赶路。”
  “上差吩咐的是,本府这就升堂,请上差监审。”知府边说边站起身,诚恳相邀。
  曾国藩迈步同着知府到大堂落座。曾国藩坐在知府的右首,左首仍站着原来的师爷。张保还是老样子,大模大样在堂下叉手站着。
  知府当堂坐定,一拍惊堂木,先高喝一声:“大胆的张保,还不给本府快快跪下!——上差曾大人在此,岂能容你张狂!”
  两边衙役一齐喊:“跪下——!”
  张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知府不容他讲话,厉声喝问:“张保,你可知罪?”
  张保摇摇头:“卑职不知。”


第18节 为什么对水战这么感兴趣呢


  知府道:“本府手里有厚厚一把告你欺行霸市、扰乱地方的状子,本府看在英大人的面子上都替你压下了。上差曾大人到此,你还敢胡作非为,竟然闹到公堂之上。——本府今日不摘你的乌纱,曾大人就要摘本府的乌纱;上差曾大人已吩咐下来,将你之所为行文巡抚衙门,即行革职。张保,本府已保你不得了。——来人哪,将镇标外委把总张保的顶戴摘下来!”
  衙役们答应一声,过来便将张保的顶戴摘下。张保忿忿地跪在堂前,恨恨地望着曾国藩,两眼满是仇恨和怒火。
  知府判道:“开封镇标外委把总张保,擅离军营滋扰地方,民愤极大,按大清律例,先行摘去顶戴,待本府上报巡抚衙门后,再行处治!——张保,回军营等候去吧。希望你今后好自为之,本府不送了!”
  张保走后,知府接着说道:“画匠常三技艺不精,姑念他贫困潦倒也就不深究了。彭玉麟行侠仗义,着实难得,给予当堂释放。——来人哪,将常三与彭玉麟当堂释放!”
  知府回头望了望曾国藩,曾国藩却瞪大三角眼狠狠地望着捉人的公差。
  知府会意,一拍惊堂木道:“公差刘三狗子胡作非为,按律当斩。——姑念他尚有一六十岁老母需要将养,从轻处治。来人哪,将刘三狗子杖责五十,逐出公门,永不叙用!”
  眼望着那公差可怜巴巴地被人拉出去,曾国藩笑着望一眼知府道:“老府台断案果然干练,下官尚有公干,就此和彭玉麟回客栈了。——告辞!”
  知府忙说:“万万不可,本府还未给大人洗尘呢!”
  曾国藩站起身拱拱手:“不敢叨扰知府大人。下官就此别过。”
  说毕,走下公堂向彭玉麟一招手,两个人便一齐走出去。
  知府送客不及,只好作罢。
  一出府衙,尚未走出两箭地,彭玉麟便翻身跪倒在地,边磕头边道:“谢曾大人搭救之恩!”
  曾国藩把他扶起来,安慰一句:“是知府糊涂。仁兄行侠仗义,入情入理,只有糊涂公差才能出此事故。曾某看你言行举止,日后必是国家大材。望你珍重!”
  彭玉麟道:“难得大人如此夸奖!大人真有用得着草民的那一天,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听大人的语气,似对玄学有些研究。草民现在想领大人到一个去处,去见一个方外之人,不知大人可有兴趣?——玉麟来时曾问过一卦,今天想来,一丝不差,大人何不也问一卦?”
  一句话勾起了曾国藩的兴趣,这也是当时读书人的通病。他一把抓过彭玉麟的手,道:
  “得回去收一下摊儿吧?问完卦,就跟曾某回客栈叙叙如何?”
  彭玉麟笑答:“哪有什么摊儿!几张破纸而已。玉麟这就带大人去问卦。——只不过,草民现在身无分文,只能让大人破费了。”
  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过路的人被笑得莫名其妙,都愣愣地看热闹。
  相国寺北门外一处偏僻的茅草屋里,一位老者正在边品茶边朗诵《道德经》。
  曾国藩看那老者,年纪足有七旬开外,白生生的头皮,只有些许银发围在四周,僧不僧道不道;一团乱蓬蓬的黄胡子挂在胸前,鼻子一翘一翘,隐隐有老子之风。
  彭玉麟拉了拉曾国藩的手,向老者示意了一下,便双双跪下去,一起道:“晚生给老前辈请安!”
  老者许久才放下手中的《道德经》,咳一声后,才站起身,说:“二位报个生辰八字吧。老夫老眼昏花,断不准的地方还望包涵。——不过呢,每人三十个大钱是不能少的。老夫每日的三顿饭全靠这个。”
  曾国藩掏出六十个大钱排在老者的面前,略想一想道:“晚生生于嘉庆十六年十月十一日亥时。”
  彭玉麟道:“晚生生于嘉庆二十一年九月十九日子时。”
  老者把眼睛闭上,沉默了一会儿,嘴里便开始念念有词,足足念叨了半个时辰才猛地睁开双眼。也不言语,站起身,径直走到书案前,先铺上两张草纸,然后拿起笔蘸上墨,刷刷点点写起来。功夫不大,两张纸已分别写上字。
  老者想了想,又回头看了看曾国藩,便从靠床的一个破柜子里翻出一大捆纸,用一根粗麻绳紧紧地缚着。又捡起其中一张刚写好的纸,也不管墨迹是否干透,胡乱叠起,连同那捆纸,往曾国藩的怀里一塞,道:“老夫平生所学尽在这捆纸上,望日后好好揣摩。”
  曾国藩抱住这捆纸,莫名其妙地望着老者,想说点什么,一时又找不着话题。
  老者却早转身把另一张纸拿起来递给彭玉麟,说一句:“天意不可违,二位走吧。”
  话毕,重又在蒲团上坐下来,合上双眼,再不言语。
  曾国藩和彭玉麟互相望了望,只得深施一礼,怏怏地站起身,退了出去。
  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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