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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的升迁之路-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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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没有全听一面之词,着人查了查,知道是抱打不平,于是就申饬了事,再没深究。曲子亮由此在京师出了大名,可他也再没有得过缺份。
  顿了顿,李文安道:“子亮现在是想孝敬大人都孝敬不起呀!”
  曾国藩道:“曲子亮不了解我,李年兄该了解我。——不过嘛,这个忙,我怕是帮不上。虽说我现在可以单衔奏事,但终归是四品衔,总不如军机大臣们名正言顺。——不过,都察院山西道监察御史倒有个缺份,只是品级低些,有些委屈曲子亮。只有这个缺份,我可以试着保举一下,还未必能行。”
  李文安急忙道:“曾大人肯保举,还有不行的!还说什么委屈,曲子亮不喜疯才怪。—
  —他已经快两年没得过缺份了!当不上主考能有个缺份也好。——那可是个敢于做事的人哪!”
  曾国藩却道:“年兄切记先不要跟曲子亮讲。本官是刚受处分的人,哪能一举就纳。真保举不成,让曲子亮空欢喜一场,咱俩这两张脸可就丢大了!”
  李文安留下曲子亮的履历,乐颠颠地离开。
  曾国藩开始在书房构思折子。
  第二天上朝,曾国藩以“都察院山西道监察御史王道中告假日久不归请求补缺”
  为题,给道光帝上了个折子。在折子的最后,曾国藩写道:“臣查兵部郎中曲子亮敢于任事,于监查御史一职比较相宜。”
  折子的后面,依例附上由李文安转交的曲子亮的履历。
  上折的第二天,吏部的咨文下达:“奉圣谕:着兵部郎中曲子亮兼署都察院山西道监察御史。望该员恪尽职守,不负众望。”
  曲子亮到任没过几天,曾国藩依老例,开始带着稽察库藏御史及相关的人员,到户部稽察银库。
  一到银库,司库便带着属下各官差,把曾国藩等人迎进办事房。银库由户部的司库掌管,司库为正七品衔。以往一年一次的稽察户部银库,都是由稽察库藏御史直接办理,左都御史及左副都御史照例都是签字由六科掌印给事中用过印后,便报到皇上那里了事。但今年,执掌印信的六科掌印给事中曾国藩亲自来银库稽察,却大出银库司库的意料之外。那司库的额头显见有密密的汗珠渗出来。曾国藩问话时,司库一边回答,一边拿眼偷偷地给站在曾国藩背后的稽察库藏御史来达玛马传递信号。曾国藩警觉起来。
  银库因是大清的命脉所在,司库照例由满人担任,属官里则有满人有汉人。司库劳那米,是户部的老官员,管过缎匹库、颜料库,很得户部尚书及侍郎们的赏识。按大清律例,司库一年一换,劳那米却连着干了两年。今年稽察完毕,他就必须离任了,因为司库官员不得连任三年,这是皇上万万不许可的。
  劳那米早已把银库大账捧过来,曾国藩让来达玛马打了收执,便将大账包在一起打上了印封。这是要拿回都察院审核的,也是依的老例。
  劳那米带着属员把曾国藩等人送到门外方回。
  曾国藩带着属员把账簿带回都察院,分派给三名记账的老夫子,又让三名御史坐在旁边复核。这才坐进自己的办事房,让属员沏上一壶茶,想歇一歇。
  这时,新上任的山西道监察御史曲子亮走进来。他先叫上一声“大人”,然后便把两个大卷宗放下来,接着道:“大人,这是下官刚刚审核过的兵部及翰林院的开支。”
  曾国藩问道:“没有违制的款项吧?”
  曲子亮道:“禀大人,兵部有大小官员三十二人,有衔无缺的四十三人,就像下官在兵部,虽挂着郎中的衔,但已两年无缺份了;兵部全年领俸禄十二万三千两,恩赏等也不过七万二千两,拢起来才十九万五千两。但今年兵部所开具具领俸禄的人数是三十五人,从户部支银二十五万两,等于多支了一倍。下官已把疑点一一指出,待大人用印后,就请呈到皇上那里,由皇上定夺。”
  曾国藩边翻卷宗边道:“曲大人,你做得很好。各衙门虚开冒领俸禄的事皇上也有所察觉,只是一直没有腾出手整饬。户部存银越来越少,这固然与军饷过大有关,但也与我官员糜费虚支相关联。——匪乱天灾,国库进项一年少似一年,我大清官员再不从国家大局着想,如何得了!曲大人哪,坐粮厅、大通粮仓、通州仓,已是两年没有核查,今年的核查务要认真。御史品级虽小干系却大,非其他官员可比。御史认真虽有时遭人嫉恨,但只要操守好,本着一个公心,定能有好结局。御史办的全是良心差事,你不要辜负了圣上对你的期望。你下去吧。”
  曲子亮恭恭敬敬地退出去。


第82节 他是真豁出去了


  曾国藩端起茶碗喝了口茶,先润润发干的喉咙,准备用午饭,正要传人备轿,来达玛马笑嘻嘻地走进来。
  “大人,”来达玛马近前一步道,“户部司库劳大人差人给大人递口信,说请大人到翰林胡同的‘清香馆’吃大菜,是今晚的席,请大人务必赏光。”
  曾国藩淡淡道:“这个劳那米,他忘了都察院是干什么的了!稽查期间,两处官员决不能私下往来!——你着人转告劳那米,请他自重!”
  来达玛马道:“大人大概忘了,‘清香馆’是新开的一家大菜馆,是没有局子的。大人误以为劳那米是请大人吃花酒吧?大人可是错了,谅那劳那米有多大的能耐,敢到虎嘴里来拔牙!大人的清名那可是远近都知道的。”
  曾国藩道:“传话给劳那米,看好银库的银子是他的职分。本官吃惯了自家的小菜,吃不惯馆子的大菜,他就不要破费了。本官奉旨到山东查赈,洪财的下场相信那劳大人该有所耳闻!”
  来达玛马诺诺退出,羞得满面通红。
  银库账册明细当天即审核完毕,户部银库现有库银一千九百万两,库金三百九十二万两。
  第二天,曾国藩早早用过早饭,到了都察院便带上来达玛马等相关的御史及二十几名戈什哈,拿上审核完的账册,再次来到户部银库。
  接报,劳那米带着官员把曾国藩等人接进办事房。
  曾国藩一边把账册让人交给司库夫子,一边对劳那米道:“劳大人,国库是我大清的命脉,想我乾隆爷的时候,库银是何等充盈,现在竟成了这个样子,天灾人祸呀!”
  “可不是!”劳那米垂手回答,“下官接印那日起,库里就没见多进过银子。如今已是两年,仍是花的多进的少。——咳!”
  众人也跟着感慨一回。
  略歇了歇,曾国藩站起身,道:“咱们清点现银吧。”
  劳那米道:“这种事情何劳大人费力,由来大人进库不就行了。——来人哪,引来大人进库查点现银。”
  外面应一声“”,便进来十几个差官。
  曾国藩笑着道:“咱们还是一起去吧。本官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银库是个什么样子呢?——劳大人前边带路,即刻盘银。”
  劳那米执拗不过,只好先引曾国藩等人到更衣房更衣。说是更衣,不如说成脱衣更确切。进库的所有人等全部脱到只剩个短裤遮羞,银库的大铁门才吱溜溜被打开。众人依次向里走时,还要经过验身官验看一遍。全部进去后,铁门复又关上。
  曾国藩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裸露自己麻麻裂裂的身体。虽不太自然,但因是办差,却也无可奈何;随行在侧的人一见那身体尽管全部吃一惊,但很快又都装出满
  不在乎的样子,仿佛见得太多,早已习以为常了。
  继续往里面走时,众人有意无意地便和他拉开一段距离,再不簇拥。
  银库虽不见天日,因长年点着蜡烛,倒也不算黑暗。
  库大使开始一大封一大封地报数,劳那米、来达玛马、曾国藩及随行的老夫子们便各自记下数字。点完一个银箱,便贴标识,标识上均印有一个点字,以示区别。所有银箱盘点完毕,再统一拢数。
  上百只银箱,二十几只金箱,一直盘查到午时才完毕。
  出大铁门的时候仍是一个跟一个地通过,却又有规矩:每人都是先憋足气大声的“啊——”上一声后,守门的差官再细细地把每个人的短裤搜查一遍。——这是进出银库的规矩,任何人都免不了。出了银库便是更衣房。
  更衣毕,重新回到司库办事房,曾国藩让司库及稽察库藏御史把所记的数据一并给了随行的老夫子。老夫子就手拨着大算盘珠子,口中念念有词,算盘被拨打得震天价响。不大一会儿,三个人同时记的数据一并汇总出来。
  截止到目前,大清国国库现有库银是一千六百一十四万两,现有库金是三百五十万两。三个人三张算盘的数据丝毫不差,说明总账无误。
  曾国藩听完数字,猛然一愣。
  他直视司库劳那米,问道:“照大账来看,银库该有现银一千九百万两,现金三百九十二万两。现在现银和现金怎么对不上?”
  司库劳那米一听这话脸色顿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道:“请大人息怒,下官立即着人再盘查一遍,相信会找出原因的。”
  曾国藩一字一顿道:“劳大人哪,天灾人祸,国库已几年不见有大的进银额,我大清财政已到了捉襟见肘的程度!朝廷现在拿一两银子作百两银子用!库差怎么能这么大呀?少银二百八十六万两,少金四十二万两!——盘查国库是一年一次必办的事情,难道去年没有进行吗?”说毕,两眼转向侍立在侧的都察院稽察库藏御史来达玛马。
  来达玛马低头回答:“回大人话,下官去年盘查国库时,虽小有亏虚,但数额并不大。司库劳大人一直在查找原因。”
  曾国藩顿了顿,不由自言自语:“两年光景,出了个天大的窟窿,竟然找不出原因!”忽然提高音量:“朝廷知道吗?”
  劳那米回答:“回大人话,库银亏空这件事,本官向杜大人禀告过,杜大人让下官务必找出亏库的原因。请大人明鉴。”
  劳那米所说的杜大人就是赏二品顶戴署户部侍郎、署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上书房师傅杜受田。
  曾国藩忽然冷笑一声道:“杜大人?本官正要请教杜大人几个问题!”忽然抬高音量:“来人!”
  李保应声而入。
  曾国藩对李保一字一顿道:“拿本官的帖子到户部大堂请杜大人到银库辛苦一趟。”
  李保应了声“”,接过曾国藩递过的帖子,大踏步走出去。
  全场一惊。
  照大清官场规矩,杜受田既是户部现署侍郎,又是都察院的现署左副都御史,官居二品不说,还是上书房的师傅,有天大的事,曾国藩也应该亲到衙门请教才是,断没有让随身侍卫持帖子去请的道理。曾国藩一怒之下,全然忘了这些规矩。
  随行人员都暗替曾国藩捏上一把汗。
  冷静下来,曾国藩才知道自己这件事做得太唐突了,正要传轿亲去户部大堂来个补救,却见李保一歪一歪地走了进来。
  一进办事房的大门,李保翻身跪倒,哭道:“大人,奴才不会办事,让户部大堂的人给叉了出来,还挨了两脖拐。——不是奴才跑得快,非扔进大牢不可!”
  一听这话,刚刚冷静下来的曾国藩霎时又怒容满面,他大喝一声:“来人!摘去劳那米的顶戴花翎,与本官押往都察院大牢!银库一干人等好好看好银库,不得有丝毫差迟!”
  两个随行的戈什哈冲进来便把司库劳那米的顶戴花翎摘下来。
  劳那米急得大叫:“曾大人,您老没权摘下官的顶戴花翎啊!您老才只是四品掌印御史。您老现在是按职办差,不是奉旨查办啊!”
  曾国藩理都不理他,眯着三角眼吩咐一声:“传轿,回都察院。”
  话毕,便当先走出办事房。
  一进都察院,来达玛马悄悄地说道:“大人,您老这么做是违制呀,轻者免官,重者流放!咱是按职办差,不是奉旨查办哪。——我偷偷地去把劳那米放了吧?
  他有错在先,下官担保他不敢告大人。”
  曾国藩忽然三角眼一眯,用手一拍案面,大喝一声:“来达玛马,你当得好一个稽察库藏御史!”
  来达玛马一愣,半天才道:“大人,我——”
  曾国藩冷笑一声道:“你还不自动摘去顶戴,你还等什么?——来人!与本官摘去来达玛马的顶戴,一并押进大牢!”
  两名戈什哈进来摘去来达玛马的顶戴,架起来就走。
  来达玛马挣扎着大叫:“曾国藩,你疯了不成?——你是真疯了,你连御史的顶戴都敢摘!你不怕皇上灭你的九族?!”
  曾国藩这里则铺开八行纸,刷刷点点写起参折来。
  写毕,也顾不得去饭厅吃饭,袖起折子便直奔乾清宫。他是真豁出去了。
  曾国藩向守门的太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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