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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枫慢慢地转过身子来,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来人正是野岛。他走到桌子边站住,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我猜,你们一定正在估计这项工程究竟耗费多少。凡是来这里的人,只要看几分钟,无一例外都要提出这几个问题,你们大概也不会例外吧?”
“没错”
陈枫尽量装出一副笑脸。野岛绕过桌子,朝他们慢慢走来。他一步一停地走着,好象两条腿十分僵直,长长的睡袍拖到地上,遮住了他的脚,使他看上去就象是从地板上滑过来一样。
陈枫对他的第一印象可总结成三个字:瘦、直、高。野岛的确很高,比陈枫至少还要高出六英寸。如果他挺着腰板,可能还要高一些。他长着一个上大下小的头,顶端又圆又亮,下巴则又尖又瘦,象一滴倒过来的雨珠,或者说,象是一滴油珠更恰当。他的皮肤发黄,亮得渗出黄光。
陈枫看不出他的到底有多大岁数。他的脸上一道皱纹也没有,前额和脑门光溜溜的,脸上其他部位也象打磨过的象牙一样平平整整。他的眉毛又粗又浓,有些上翘,两只眼睛又黑又亮,向外突出,但由于没有睫毛,倒象是两个黑洞洞的枪口。鼻子又细又长,一张大嘴紧紧闭着,似笑非笑,让人望而生畏。
野岛在他们身旁停下来,带着一丝痛苦的神色说:“请原谅,我不能同你们握手,”他用平缓的声音说,同时慢慢地扯起袖子,“我无法做到这一点,因为我没有手。”
衣袖下露出一对钢爪,形状有点象手。不一会儿,他搭起袖子,把钢爪藏了进去。
陈枫觉得王静在旁边看呆了。
野岛那双眼睛盯着王静,目光在她鼻子上停留了一会,仍然平缓地说:“真遗憾。”然后他把目光转向陈枫,“我的水族馆很值得欣赏吧?一般的男人感兴趣的是陆地上的动物和鸟类,可我却特别喜爱鱼类。我相信你们也会同我一样,喜欢这里的一切的。”
陈枫说:“祝贺你的成功,这间屋子给我的印象太深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谢谢你的恭维。’他的声调依然很平静,但不乏几丝讽刺意味,“我想,和你们要讨论的问题很多,可惜时间太少了。请坐下谈吧。喜欢喝点什么吗?要抽香烟,这里有。”
野岛慢慢滑向一把高背椅子,并坐了下来,正好坐在陈枫的对面。王静在陈枫旁边坐下。
陈枫突然回过头去,他感觉得身后有动静。他看见一个身材不高、但长得很健壮的日本人,穿着一条黑色的裤和一件白色的夹克衫,圆脸盘上有一双黑色的眼睛。那人看了陈枫一眼,然后把目光移到别处。
野岛说道:“他是我的保镖,是个多面手的专家。你们不必对他的突然出现感到神秘,因为我身上有一个微型步话机,”他指一指胸前,“所以一旦需要可以能随叫随到。这位姑娘想喝点什么?”
听见野岛的话,王静两眼平视前方,脸上毫无表情地说:“一杯水吧。”
野岛的笑容稍微扩展了一些:“看来,你非常了解自己的需要,很好。在我这里,你所需要的一切都能得到满足。事情本该如此吗。一个人如果想得到什么,他就一定能达到目的,这就是我的经验之谈。”
“在生活方面也许是这样。”
“不对。在任何事情上都是可能的,首要问题是你要有那样的野心。如果你在一件大事情上没有达到目的,那是因为你的野心还不够。只要有能力,有毅力,世上任何事情都能办到。有人说,只要有一个支点,就可以移动地球。其实只要有意志,转动整个世界都没问题。”他撇了撇嘴唇,“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我们还是谈正经的事吧。我希望,我们能够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野岛挪了挪身子,目光久久停在陈枫的脸上,没有开口。屋子里一阵沉默。一会儿,他说:“军统局的陈枫先生,现在,我们都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先将毫无保留地告诉你我的一切秘密,然后,听你讲述你的一抓”他的目光更为阴沉,“不过,我们都得实话实说。”他伸出一只钢爪,加重语气地说:“我保证会这样做,你也必须这么做。要知道,”他用钢爪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的眼睛决不会漏过一点一滴。”
两道阴森森的光芒从他枪口般的黑眼睛里射出来。
第十章哭泣的剑
更新时间2011118 12:14:59 字数:4584
一个警卫将枪对着陈枫,野岛走回柜子,取出一条长长的有棱的棍子,拿着它走到毫无抵抗能力的陈枫跟前。成风第一次看到他露出笑容,实际上,他已经判若两人,那严峻不快的表情一扫而光。
“这是藤杖,陈枫先生,”他说,“我有个朋友在新加坡,他们用这玩意儿来惩罚人,他还保证说,这玩意儿最能让人开口说话。现在,我再问一遍,你们这次行动的目的是什么?”
陈枫一声不吭,他知道自己要经受巨大的皮肉之苦,在新加坡,藤刑最多打五鞭,十下是极其罕见的。它会造成怎样的伤害?他知道会留下鞭痕,很可能是永久性的伤痕,但如果他被抽打许多下呢?他能不能挺过去呢?他曾经过这方面的训练,这是他所知道的最严峻的意志考验。
见陈枫不言语,野岛眼里射出了野兽一样的光,他将藤杖交给了刚从门外进来的大富豪的经理刘谦,说道:“你好好陪陪陈先生,我还要去龟田将军那里。你那里的清乡文件要好好保存好。”
刘谦低头对野岛称是,野岛冷冷地看了一眼陈枫和王静,带着随从走了。
“弯腰抓住脚踝。”刘谦说。
陈枫照他说的做了,他感到屈辱,而且这样的暴露是很危险的。
刘谦站到陈枫的左侧,举起藤杖放到他的臀部,用那粗糙的藤杖在他的皮肤上摩擦,让陈枫感觉一下如果这玩意儿真的打下来会是什么滋味。
“你们这次行动的目标是什么?”刘谦又问,他的声音由于激动而发颤。
陈枫还是缄口不言,他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全神贯注!集中精力于一点!他睁开眼,看见离他脸部仅几寸的地方有块黑斑,也许是血迹,邦德盯着它,让自己全身心地集中于这块不规则的斑点上。
藤杖打下来了,力量大得使陈枫几乎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婰部一阵剧烈的灼疼,似乎火烙一般。
陈枫将牙齿咬得更紧,依然看着那黑斑。脸上沁出汗珠,从他前额流下来,淌到鼻子上,又掉在布单上。
“你现在知道这玩意儿的厉害了吧?”李刚开心地说,“这回该说话了吧?”
陈枫凝神于面前的黑斑,努力唤起自己心中的平和感觉:我的上帝,向我展示美丽的东西吧,展示纯洁的东西,向我……
藤杖又一次落下来,比第一次的位置稍稍低一点。我的天,钻心地疼!他心里继续祈祷,在心中勾画他祈求的东西。
第三下打在他的大腿根部,它危险地接近了他身体最脆弱的部位。我的上帝,别往那里打了!他也许再也忍受不了啦……
第四鞭又打在了臀部上,与第一鞭血淋淋的伤口重合。
第五鞭撕烂了刚才所打部位一寸之下的地方。
他已经大汗淋漓,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他想大喊,但他不能,他知道刘谦正以折磨他为乐,受折磨者越是痛苦,他就越来劲儿。陈枫决心成为刘谦抽打过的最让他失望的受刑者。
第六鞭差点儿又把他打趴下,那个疯子使出全身的力气打下来。他喘着粗气问:“怎么样?”他问道,“你受够了吗?”
陈枫觉察出刘谦吃惊不小,陈枫对受刑的反应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陈枫向左边转过头去,吐了口口水,说:“请再来……可以……再来一下吗?你这……狗杂种!”
第七下把陈枫揍翻在地,他朝右蜷成一团,感到鲜血从大腿后面流下来。
“站起来!”刘谦喊道。
他狠狠朝陈枫的左臂给了一下子,正是以前刀伤的部位,啊,我的天!陈枫在心里喊起来。可不想再往这地方打了,要打还是打在臀部上吧,因为那地方已经变得麻木起来。他虚弱地站起来,按原来的姿势站好。
第九下再次撕开他的大腿皮肉,陈枫又一次想叫出声来,他要发泄心中的愤怒、屈辱、紧张,但他还是坚忍地一声不吭。
第十下又将陈枫打倒在地。这一下最重,也最残忍。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从地上站起来。
这时,门口传来响亮的敲门声,有人在外面用普通话喊。那个拿枪的警卫稍稍打开门,那人匆匆地低语了一阵。警卫关上门,同刘谦低声说了几句。
刘谦突然扔掉藤杖。“呸!”他吼道,他骂了几句,意思是陈枫不过是一堆狗屎。他边对警卫说着,边收拾起藤杖放回柜子。
“我有个约会,”刘谦说,“一会儿后我们再继续。”说完离开了房间。
警卫将陈枫从沾血的布单上拉起来,陈枫勉强支撑住身体,脚抖得厉害。警卫把衣服扔到他的脚前,陈枫捡起布单,将它包在身上,压住伤口,吸掉鲜血。要过很长时间,他才能像正常人那样坐下来。
警卫朝他吼着,挥动枪,要他和王静走。陈枫在心里暗暗骂着,扔掉布单,穿上衣服。皮肤碰到裤子时痛得他直打哆嗦,他没法坐下来穿鞋子,只好左膝跪下,他先穿上右脚的鞋子,然后艰难地换了个姿势,跪下右膝。警卫正看着门外,冲锋枪半对着他。
陈枫趁机从左脚皮鞋里取出撬棒,撬开后跟,取出塑性匕首,再穿上鞋子,同时按回鞋跟。将匕首插进他左手的手表的表带下面,然后慢慢地站起来。
警卫挥动着枪,示意他们离开房间,另一个警卫站在走廊上,三人朝电梯走去。
他们进入一条空荡荡的走廊,尽头有一扇锁着的铁门。领头的那个打开铁门,让陈枫和王静与另一个警卫先进去,里面又是一条走廊,旁边有五六个铁门,每个门上在眼睛齐平处都开有一扇带栅栏的小窗,窗子显然是朝里开的。他想,有多少人进了这地方再也出不来了。
如果他们想行动的话,就得马上动手,否则没有机会了。
警卫朝右转弯,带着他到了走廊尽头。领头的打开门,陈枫取出表带下的匕首,紧紧握住它的短手柄。他知道必须精确地把握住时机,否则自己必死无疑。
陈枫朝他身后举着枪的那个人转过头去,说:“你能不能不把那玩意儿顶在我的后背上?”警卫将枪从他身上挪开了些,正好给了陈枫需要的空间。他左手一把将枪推开,同时举起匕首直刺对方,七厘米长的刀刃刺进了那人下巴柔软的皮肤,一直戳进嘴里,王静随即抓住枪,右掌狠狠地劈在对方的胳臂上,迫使他松手。这时,另一警卫忙着从枪套里拔枪,王静迅速调转枪口,一梭子将他打进了敞开的牢门。第一个警卫用手抓住他下巴上的匕首,脸上露出震惊、痛苦和恐惧的神情。王静一枪托砸到他的鼻子上,他立即不省人事。陈枫钻进牢房,低头看看被打中的那个人,四颗子弹全都打进了他的胸膛,早已咽了气。陈枫取回他的匕首,在那人的衬衣上擦干净,放回自己的手表带下面。但愿地下室里没有其他警卫。枪声一瞬即逝,他希望这枪声不会传到上面的大楼里。
陈枫和王静必须逃出去,找到孙友谊和其他的人。他们很可能正监视着这大楼,但是他现在还不能跑出去,他们先得去完成此行的使命,他必须返回三楼,拿到那份该死的文件。
他身上还在流血,痛得头晕目眩。他走进牢房,褪掉裤子,又脱下右脚的鞋子,撬下鞋跟,他用床上的被单擦拭自己的伤口,又费力地往创口上敷消炎药膏。他将被单撕成条子,绑在自己的大腿上。
他和王静跨过那两个警卫的尸体,走进走廊,挨着牢门窗户看过去。其中一个牢房里有副担架,上面有具尸体,盖着被单。会不会……?
他试着开门,但门锁着。他回去在警卫身上找来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他悄悄地走近,几乎已经明白那被单下面是谁了。
是孙友谊,他趴在担架上,头歪向一边,后脑勺中了一枪,整张脸都打飞了。
陈枫心里充满了巨大的内疚与愤怒。他狠狠地往担架上砸了一拳。那帮杂种果真下了毒手。孙友谊很可能是尾随着他,盯着他,在后面保护他。正是他自己帮着把自己的朋友送进了地狱。
王静默默地用手轻轻按着他的肩膀,要他冷静。
真见鬼,你要顶住!他在心里喊道。这是不可避免的,这有关暴露身份,任何优秀的特工都会这么干的。
尽管陈枫为自己寻找理由,但他已经怒不可遏。现在,他不光是要取回那份文件,活着逃出去,而且要为孙友谊的死复仇。在他遭受了刘谦施加的屈辱酷刑后,又发现他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陈枫的热血直往上冲。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冷静,不能意气用事。他告诫自己,这并不是仇杀,但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拧断那个疯子的脖子。
陈枫和王静拿着枪离开牢房,随时准备开枪。他用警卫的钥匙开了地下室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