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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点头:“不错,那帮家伙狗眼看人低,太过分了……”
顿了顿,秦堪问道:“……唐兄交了贺仪吗?”
“当然没交。”
“你还真好意思……”
…………
…………
朋友多日不见,自当浮一大白,洞房什么的都是浮云。
酒宴已撤去,下人们正收拾打扫,秦堪命人在内厅另摆上一桌酒菜,拉着唐寅开始喝起来。
如同当初住在绍兴的客栈一般,二人每到夜晚没事时,秦堪便拎着一坛酒,两样小菜,二人吃喝畅谈,待到唐寅酒意渐深之时,秦堪便开始忽悠他写诗写词写小说,藉唐大才子酒后神来之笔为名,让唐寅之才名风靡江南,出尽风头,秦堪则在背后默默拿好处……
温馨的回忆呀。
各自聊着自己别后的际遇和生活,不知不觉间,二人喝干了一坛酒,跟真正的朋友喝酒,秦堪从来不偷奸耍滑,这下终于真正醉了。
当唐寅知道秦堪竟然入了锦衣卫,并且参与过崇明抗倭,又升上了千户,即将赴任京师之时,唐寅的表情变得很复杂。
秦堪默默叹息,他很清楚唐寅表情的含义。
唐寅诗画双绝,才名冠绝天下,他风流不羁,他沉迷酒色,他高傲轻狂……无论怎样的性格都不能掩饰他是个读书人的事实,读书人对厂卫永远歧视,永远仇恨,这是两个阶级之间无法调和的矛盾。
沉默许久,唐寅忽然举杯一饮而尽,哂然一笑,笑容说不出的潇洒。
“不论你是何种身份,我只知道你不是坏人,我喜欢跟不是坏人的人交朋友,也喜欢跟他喝酒,这便够了。”
秦堪心中一松,举杯与他相碰。唐寅终究是唐寅,一个能在历史上留名数百载的人,必有他的不凡之处。
唐寅笑道:“这一杯,敬‘朋友’二字。”
“不。”秦堪盯着他,很认真地道:“这一杯,敬‘理解’二字吧。”
二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烈酒入喉,芳香沁脾。
夜已深了,随着一声声你来我往的“敬抗倭英雄”“敬江南才子”,杯觥交错推杯换盏里,二人喝得酩酊大醉。
几名锦衣卫手下站在院子里,看着内厅的大人和那个不认识的穷酸书生喝得如此尽兴,几人面面相觑,想上前提醒却又不敢。
今晚是大人的洞房之夜呀,新婚夫人还在房里等着呢,大人在这里跟一个穷酸书生喝得如此来劲,这算怎么一回子事?
事还没完,唐寅喝得高兴,忽然站起身,拉着醉醺醺的秦堪往外走。
“秦贤弟,走,为兄又找到一个喝花酒的好地方,带你见识见识,那里的姑娘很是绰约,而且对为兄非常仰慕,一应花费俱免……”
秦堪被拉入院中,夜风一吹,脑子恢复了几分清醒。
“慢着!我好像有件事没做,很重要的……”秦堪陷入了漫长的思考。
“有什么事比咱们兄弟喝酒更重要?”
“对了!我要洞房!”
“洞个茅房,跟我走……”唐寅强拉着秦堪一边走一边训话:“所谓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
秦堪不由自主被唐寅强拉着踉跄出了门。
丁顺急忙吩咐几个手下跟上照应,看着犹亮着灯的洞房,忽然忧心忡忡一叹:“这穷酸书生竟敢说女人如衣服……谁敢让大人不穿衣服,恐怕有人要断大人的手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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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一展抱负
深夜的绍兴城街头万籁俱寂,街上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偶有大户人家门檐上挂着的两盏灯笼为秦堪和唐寅照亮了路。
秦堪如果酒醒后一定会总结出一个新的人生教训,那就是跟朋友喝酒得看场合,有的场合不能喝酒,就算要喝也不能喝醉,就算喝醉也不能扔下新婚的老婆不管,跟狐朋狗友半夜跑出去……
大醉的二人走在深夜的绍兴街头,互相勾肩搭背,亲密无间,脚步虚浮摇晃,令他们身后护卫的几名锦衣卫手下心惊不已,喝醉了的千户大人脾气不怎么好,又不准他们上前搀扶。
…………
…………
大着舌头的唐寅兴奋地告诉秦堪,《西游记》卖了一千多两银子,除去分给秦堪的六成,他自己独得五百多两,离他的桃花庵别墅远大目标只差三百多两了,最近忙着搞兼职,每晚必去青楼楚馆报到,因为他发现青楼简直是个聚宝盆,每天从某个名妓怀里醒来,兜里总会莫名其妙多了一二十两银子,很费解,却也很幸福……
秦堪乐得哈哈大笑,使劲拍着唐寅的肩。
吃软饭吃得糊里糊涂的才子,古今都不多见,这家伙简直是个奇葩。
扭头看着唐寅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神色,秦堪又明白了。
原来这家伙并非糊涂,而是故意装糊涂,显然他很清楚自己每天早上兜里为何会突然多了一二十两银子,糊涂不是装给别人看的,而是装给自己看的,唐大才子在自欺欺人,只要闭上眼,就当世界不存在。
好吧,他都不嫌弃秦堪是锦衣卫了,秦堪自然也不嫌弃他。吃软饭的朋友也是朋友,能把嫖妓这种事升华到如此境界,这就是本事,不得不佩服。
嗯,干脆再帮他一把。
“唐兄,跟你说个故事……从前呀,警局和黑帮两者势不两立……”
“等等,何谓‘警局’?”
“咳,就是衙门,衙门里的捕快和外面的地痞势不两立……”
明朝版的《无间道》新鲜出炉,秦堪娓娓道来,唐寅如痴如醉。
“《法华经》云:‘受身无间永远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中之大劫’,善与恶,正与邪,天理公道自在人心,谁是谁非无从分辩,人世间没有永远干净的善与恶,没有永远泾渭分明的是与非,尘世之所以浑浊,是因为善中有恶,恶中有善,这纷扰复杂的世人,纵然佛祖降世,又如何区别,如何普渡?这便是故事的题中之义。”秦堪低沉的声音渐渐变小。
唐寅清醒了几分,品位着故事中的善恶正邪,眼中若有所思,良久,抬头盯着秦堪:“贤弟是在为自己入锦衣卫一事而辩白么?”
“不算辩白,只想告诉你,世间没有绝对的善恶,读书人里有败类,同样,锦衣卫里也有好人,无论何处安身,秉持本心,不亏良心,哪里都能一展抱负的。”
“贤弟的抱负是什么?”
秦堪眼中一片湛然的光辉,缓缓道:“我想改变这世道,让我盛世大明变得更强盛,让它不再是一座没有根基的华丽楼阁,让百年后的末世悲剧不再重演……”
唐寅似懂非懂,疑惑地瞧着他。
是啊,他怎会懂?他根本不知百年后清兵入关,杀我汉人百姓如屠猪狗,愚昧的统治者令华夏的文明与科技倒退了数百年,致使西方列强用坚船利炮轰开了封闭的国门……
秦堪仰望夜空,深深呼出一口气,一切都会不一样的,只要让他掌握了权力,他这个穿越者一定能改变世道,让大明变得更强盛,让崇明抗倭时的悲哀一幕不再重演,让吕千户死而瞑目……
拍了拍唐寅的肩,秦堪笑道:“唐兄不妨把这个故事写成话本,卖给书社,银子嘛,老规矩,你四我六……”
唐寅连连点头,打了个酒嗝儿,神态愈发醉了。
二人不知不觉走到绍兴知府衙门门口,丁顺擦着汗急步跑来。
“大人,不好了!”
“何事?”
丁顺不无怨意地瞪了唐寅一眼,恭谨禀道:“夫人听说大人您被这书生拉出门喝花酒,气得掀了洞房的桌子,从厨房摸了把刀冲出门来,正满大街的找你们呢……”
秦堪浑身一震,冷汗刷地流了下来,不由自主望向唐寅,目光和丁顺一样,满含幽怨。
唐寅却哈哈一笑,显得有些幸灾乐祸:“贤弟必非惧内之人,新婚夫人竟敢对相公如此张狂,贤弟必须振一振夫纲了……”
秦堪盯着他默然半晌,缓缓道:“唐兄,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这么开心……”
“为何?”
“因为就算夫人找到我们,第一个要杀的必然是你,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唐寅笑声一滞,脸色顿时变得凝重。
秦堪没说错,唐寅才是害秦堪夫人独守洞房的罪魁祸首,新夫人但凡脑子没坏,要杀的第一目标必然是他,其次才会轮到秦堪……
“唐兄,跑路吧……杜嫣的凶残你是清楚的。”秦堪好心劝道。
唐寅又打了个酒嗝儿,满脸通红吃吃道:“不跑,你那浑家太厉害,我跑不过她……”
“你待如何?抓紧时间,不然就来不及了,到时我也保不住你……”
唐寅嘿嘿一笑,这回他变聪明了,指着知府衙门笑道:“我蹲牢里去,看她怎么杀我……”
没等秦堪反应,唐寅面朝衙门扎下马步,用刚学来的《无间道》台词大喝道:“里面的人都听着,你们已被我包围了!限你们一柱香时辰之内,脱下裤子抱头走出来!”
秦堪恶寒,真是个作死的人啊……
才喊了两声,衙门的侧门轰然打开,两名值夜的衙役骂骂咧咧冲了出来,一左一右架着唐寅便往衙门里押去。
唐寅频频回头,醉态可掬地笑道:“贤弟保重,明日你赴京师,愚兄不能送你了,我过不了几日便出来,贤弟勿为我担心……”
秦堪一脸不舍,重重抱拳,目光如同看着死人一般:“唐兄保重……真的要保重啊!”
…………
…………
盏茶时分,一身大红吉服的杜嫣杀气腾腾找了过来,身后跟着数名想笑不敢笑的锦衣卫手下,丁顺没说错,她手里果然抄着一把菜刀。
“喝花酒了?”杜嫣语气很不善。
秦堪赶紧摇头。
“唐寅呢?”杜嫣俏脸杀气毕现。
秦堪很老实的指了指衙门:“关进大牢了。”
“好,等着,回来跟你算帐。”杜嫣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衙门。
秦堪一脸同情地瞧着衙门漆黑的大门,喃喃一叹:“唐兄的下场……唉,他难道忘记绍兴知府衙门是她杜家开的么?”
ps:第一卷“往来成古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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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嘱咐提点
杜嫣冲进衙门的那一刻,唐寅的下场便已注定。
世人死法多样,有的寿终正寝,有的死于横祸,唐寅比较特殊,他将来一定被自己活活笨死。
杜嫣很生气,新婚之夜相公竟被人拉出去,扔她一人独守洞房,这无疑是对她个人魅力的沉重打击。
唐寅已被她狠狠教训过了,若不是新婚打相公说出去太难听,杜嫣也恨不得狠狠痛揍秦堪一顿,什么人啊,一喝酒就迷糊,别人一拉他就走,也不想想今天什么日子。
一整晚杜嫣都没给秦堪好脸色,二人回到洞房,杜嫣揪着秦堪的衣襟,把他摁到床上,然后端来两个杯子,自己喝了一杯,又给秦堪强灌了一杯,这便是洞房花烛夜里的“合卺酒”了,喝完杜嫣把秦堪掀到一边,自己倒头合衣便睡,脸朝墙屁股对着秦堪,冷冰冰的不说一句话。
这便是秦堪的洞房花烛夜,满脑子的旖旎念头,想象杜嫣那两条大长腿盘在他的腰间任君采撷征伐的销魂情景,今晚看来是不可能实现了,虽说大明没有“婚内强奸”这条罪,可是论实力,十个秦堪也打不过一个杜嫣,有些画面只能脑子里想想,千万别玩真的,唐寅还躺在大牢里呻吟呢……
一夜到天明,秦堪迷迷糊糊只睡了两个时辰。
这回时间有点赶,京师的牟指挥使虽然容他一两个月的时间打点俗务,但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南京到京师一路上也得走一个来月。
于是一大早秦堪便领着杜嫣回门,杜宏仍旧不咸不淡的模样,王氏颇为热情,拉着女儿的手嘘寒问暖,悄声凑在女儿耳边问了几句话,杜嫣忿忿地瞪了秦堪好几眼,红着脸答了几句,王氏呆了一下,接着哭笑不得的瞧着秦堪。
秦堪只好揉鼻子,鼻子揉得通红。
母女拉着手去旁边的暖阁里说体己话,内堂只剩下翁婿二人。
杜宏没好气地哼了好几声,最后终于一叹,再怎么不情愿,秦堪已是他的女婿,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今日回门,想必你也打算跟老夫告别吧?”杜宏品着茶慢悠悠道。
“是,岳父大人,牟指挥使下了调令,小婿这就要赴任京师。”
杜宏想了想,觉得有必要提点女婿几句,于是道:“京师乃天子之都,朝廷大员皆聚于此,官场水深且浑,勋贵大臣势力错综复杂,你此去要小心,锦衣卫虽说是天子亲军,却也不能横行霸道,说句公允之言,牟斌此人尚称不错,历代指挥使里,他算是比较内敛温和的,治下极少冤狱,内阁三位大学士亦对他赞赏有加,你赴京师任千户由他亲点,想必他自会对你照顾,你好自为之。”
“是。”秦堪回答得很恭敬,其实牟斌其人如何,他早在前世便知道,不过杜宏的提点自是对他一番关爱,怎么也得好好听下去。
杜宏接着道:“到了京师用心做事,莫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