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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些乱哄哄的，从天色初明开始，到现在登上沙船的练军还没有多少。
虽然历史上的湘军、淮军也是一支劲旅，名垂天下数十年，是满清王朝后期的武力支柱。但是现在林则徐所匆匆组建的这支练勇，不过是初兴。只在长沙守城战中表现了一下，根本不算劲旅。无论是北面的太平军，还是南面的明军，都能在野战中轻易将他们击败！
所以，林则徐的此番出兵也是小心翼翼，一直等到太平军悉数从岳州开拔北进，才去“收复”岳州。根据计划，等到太平军离了武昌之后，林则徐的练勇才会视情况决定是否南下两江——如果太平军往两江而去，那这支练勇可就得小心一点了。
“穆翁，这里风大，您到官廨里面避避风吧。”
李鸿章站在林则徐背后，陪着他一块儿观看军队登船。情况很不理想，林则徐的眉头自然紧紧拧着。这位名满天下的士林领袖今年已经63岁，从新疆回来之后，身体一直不大好，现在更是一脸的疲惫。
听到李鸿章的话。林则徐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咱们的兵还不能战啊！”
他身边站着的曾国藩，也一直陪着他在这里，一步不曾离开。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咱们的兵源比朱逆强多了他的兵多是市井之徒，一番精练之后不也堪用了？我们的兵都是朴实农人，怎么会不能用呢？”
林则徐的练勇，无论是来自湖南、安徽、福建还是山东，都是招募农人当兵。特别是从湖南招募的练勇，都是湖南士子发动宗族、门生、佃农组成一个个紧密团结的营头。不仅朴实耐劳，而且是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只要练好了。绝对是可以横扫天下的精锐！
林则徐身后。另外一个声音响起。却满是担忧。
“四万练勇，每人每月要四块银元，战时还要另加赏号，武器、军服、米粮、菜金都要另算。一个月没有几十万银元根本支撑不下来！可咱们不是朝廷经制之军。这饷”
说话的是魏源，他现在是练军的总粮台，一应后勤事务都是他在管。之前一段时间，这四万练勇靠林则徐从上海带来的100万两银子还有湖南藩库中的银子支应，还截留了一切可以截留的税款。不过仍然只是勉勉强强维持着，这一次要北上岳州，长沙的税款指望不上，岳州那里又被太平军洗了一遍，这筹饷的问题真是为难死魏源了。
“这个不急。等到了两江还怕没有饷吗？”林则徐拈着胡须道，“身逢乱世，我等只求问心无愧替天下人保住两江这块财源，替名教维持住江南这片净土，将烟毒之祸阻挡于江浙外海。余愿足矣。”
“可是朝廷”曾国藩蹙着眉毛道，“万一朝廷不让吾等去两江，而是要吾等出兵攻打明逆和粤匪呢？”
林则徐冷冷地道“为臣子的，不可一味逢迎上意，当知道什么时候该受命，什么时候该不奉命涤生，少荃，我已经老了，这副担子终究要落到你们肩上。有些该坚持的，还是要坚持，要在这乱世中为华夏多保一点元气，知道吗？”
“可是”曾国藩摇摇头，似乎不认同林则徐的话。
“涤生！”林则徐喝了一声，目光炯炯地看着曾国藩，“守住江南，保住名教，挡住鸦片，你将来还怕没有位极人臣的时候吗？还怕没有青史留名吗？为人臣的还想求什么？非得用尸山血海染红顶子才心甘？”
曾国藩一怔，知道林则徐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低着头一言不发。林则徐收回目光又望着码头上的一片纷乱，久久的不言不动。深重的神色当中，充满的都是无奈。
“王上，从湘南各地招募的三万新兵都已经到齐，都进驻了城外的衡州大营，其中还有二百余人是考武举的，马上功夫都还不错，可以编入锦衣骑兵。另外，我们再湘桂边境还招募到一支青莲教起义军，约有两三千精壮，也都算在了三万新兵当中”
苏玉娘站在朱济世面前，笑吟吟地报告。这些日子明军扩军的步伐并没有停下。拜太平天国所赐，郴州、衡州两府出现了大批荒芜土地，都归了大明大元帅府掌握，可以拿来分配给新加入明军的士兵。听到每人可以分得20亩土地，服役满十年还可以再 20亩，衡州大营里面欢呼声雷动，都是山呼万岁的！
和曾国藩靠劫掠鼓励斗志的办法相比，朱济世分配土地的做法实在是算是王道了——毕竟是在打内战啊！烧杀抢掠死的都是自己人，也难怪林则徐不大待见曾国藩了。
“林则徐怎么样？走了没有？”
“刚刚收到的消息，林则徐的练勇正在开拔，长沙朱张渡乱成一团，军伍极其不整，如果遣精锐出击的话”
朱济世摆了摆手，“不必了。让这几万练勇去江南吧反正我们暂时也去不了江南，这块富庶之地也只有林穆翁能替我华夏守住。”
林则徐一走，湖南巡抚陆费瑔是无论如何守不住长沙的。朱济世心道，整个湖南算是被自己打下来了！
“破军到了没有？”
“属下在！”韩四一瘸一拐从屋外走了进来，这位最早跟从朱济世的大将现在已经封了侯，还当上了陆军中将和第一军军长。
“破军，长沙就交给你的第一军打了！还是一句话，要全城取之，明白吗？”
太平军是走到哪里破坏到哪里，而明军则是尽可能全取。
朱济世顿了一下又道“常南陔也会和你一起去长沙，民政上的事情你不要插手，军务之事你要多听他的建议。这一次，对于追随林则徐去江南的士绅所有的土地也不要没收，交给他们的家族经营就是，知道了吗？”
现在是打内战，七分政治、三分军事。湘北之地，靠三万人的一个军是无论如何都顾及不过来的，对于可能拉拢的势力，也要尽可能拉拢。因而招抚地方势力不可避免，当然朱济世这么搞也是有一点后遗症的。
因为他只是摧毁了满清的封建统治，但是并没有摧毁封建宗族制，没有消灭湖南的地主阶级，更没有摧毁封建土地所有制，更不用说如《天朝田亩制度》中所言及的那样，重新分配乡村土地了。
所以他现在所领导的这场资产阶级革命是有很大局限性的——呃，资产阶级革命嘛！对于私有制度总归是要尽可能维护的，要不然都没收了谁来当资产阶级？。
另外，对于在中国占统治地位的儒学，朱济世也尽可能采取妥协拉拢然后改良的政策，并没有如洪秀全一样要将他们连根拔起。因而朱济世现在所遇到的阻力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大。所以短期内的造反前途，真的是一片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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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卖国求生？第二更求保底
刚刚过去的道光27年，对于统治华夏二百余年的大清王朝来说，绝对是一个急转直下的年份。
广东、湖南两场战事，将所谓大清天兵的最后一点面子，拔得干干净净。如果说战场上真刀明枪的较量，还有一个挽回的希望，就是扩招八旗、练新兵的话。那么战场之外，关于人心的争夺，却是以大清朝廷的彻底失败而告终，甚至看不到任何挽回的指望。
虽然说满清王朝善于拿捏汉族士子，但那是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情况下！而现在，从道光28年开始，这天下，已是三分！把太平天国这个一心想要铲除名教杀光士绅的“农民起义军”排除在外，这天下士人现在又多了一个去处，就是占有广东和湖南大部，在海外还控制着一个兰芳国的大明王朝！
正朔一说，当然是读书人最为相信的——可大明对上大清也不是完全落下风。谁敢说大明不是华夏正朔？虽然满清所修的明史对朱明极力抹黑，但也不能否认朱明的正朔地位！满清代明说是天命，那么现在大明复辟就一定逆天命吗？
天命这种事情，靠得是兵强马壮！这方面满清完完全全落了下风。什么八旗天兵，什么绿营精锐，让明军打得满地找牙，几万几万的溃灭，绿营那帮汉官更是成百成百的投降。完全就是兵败如山倒的样子！一个明军已经对付不过来了，又凭空冒出一个太平天国，城前岭一战打得五万多绿营八旗大败亏输！接着就席卷郴州、衡州。围长沙、克岳州。在道光28年年初更是传来了武昌被“粤匪”攻取的噩耗！真是摧枯拉朽。
至于大清的经制之军。据前线传来的可靠消息，说是见敌才逃者为上勇，望风而逃者为中勇，误听消息就逃者为下勇。这等武力还说什么有天命？说气数已尽还差不多！
如果说朱明现在还局促在两广湖南之地，暂时不会给大清致命一击，还有时间可以让大清慢慢寻找出路的话。那么攻克九省通衢之地的太平天国，却好像一把将要直刺满清心脏的利刃！无论北上中原，还是泛江东下。都能要了满清的性命。
前者直接来和满清拼命！满清手里有多少可用的武力？拼得过太平天国吗？就算拼得过，拼光之后呢？朱明的北伐军谁来挡？后者则是切断满清的财源。朱明据了广东、湖南，想来不日就要扫荡西南，入川也是时间问题。太平天国再打下两江。满清的60多万绿营、20多万八旗，一年三千多万的军饷谁来出？没有军饷，八旗或许还会跟着干，绿营兵可是为钱卖命的。
所以这次的大难，正是大清立国以来所未有！若不再下猛药，这大清的国祚很可能就到道光28年为止了。
很可能成为大清末代之君的道光皇帝，现在正在养心殿东暖阁里头烦躁地走来走去。他只穿着件打了补丁的明黄色半旧便服。这位皇帝向来勤俭。这段时期为了减少宫廷开销，终于狠下心拿内务府开刀。抄了几家伺候皇家十代人的包衣，得了几百万两银子，也让朝廷上下的气氛为之一振！
不过这位六十多岁的皇帝还是显出了无边的暮气，佝偻着腰，垂在后面的辫子已经变成了纯白色，怎么看都不像能带着大清朝振作的中兴之主啊！
穆彰阿和僧格林沁并排跪在地上，只是瞧着道光皇帝。僧格林沁这个丢了广东丢湖南，前前后后折损了大清十万大军的蒙古王爷的王爵已经被削去了。不过并没有其他的处分，因为道光也知道，东江和城前岭之败并不是僧格林沁的过错，甚至不是绿营兵不能打——他们早就不能打了！这事儿谁不知道啊？
这一次大清的危难，实在是因为出来200年所未遇的强敌，还是一次来了俩！
“都起来吧！用不着请什么罪，你们都没有罪！只是咱们大清遇到了200年未有的奇变，一时应付不过来。”道光皇帝在炕上坐了下来，目光柔和地望着僧格林沁，“僧格林沁，革了你的王爵不过是做做样子，你还是朕最信任的大将！”
僧格林沁感动地话语里面都带了哭音“皇上，奴才有负皇恩啊！”
道光摆了摆手，又望着欲言又止的穆彰阿，“怎么，是不是想劝朕重用汉臣？”
“皇上”穆彰阿默然点头。
道光苦笑，“你以为现在的危局还能靠哪个汉臣挽回？有这样的人，朕何惜给他封王？”
“皇上，林则徐或许可以”穆彰阿和林则徐是政敌，现在为了保满清江山，算是放下成见了。
“林则徐打得过朱济世？打得过洪杨？”
穆彰阿怔了一下，摇了摇头。虽然林则徐有人望，可以号召士林办团练。但这次还是给太平军包围在长沙，还是丢了武昌。而且长沙那道城墙能挡住没有攻城重炮的太平军，但能挡住拥有西洋巨炮的明军吗？这林则徐如果还留在长沙，无非就是个死节，或许能激励起一点汉人士子的忠义之心。可这都是远水不解近渴。荆州将军的八百里加急，太平军正在武昌集中船只，显然很快就要有进一步行动了！
如果他们北上的话，满清王朝马上就要面临生死考验！林则徐也好，汉人士子也罢，都帮不了满清。至于百战百败的汉人绿营，那就更指望不上了。唯一能够指望的力量，就是八旗新军！就是新八旗！
“八旗新军和新八旗是我们唯一的指望！这绿营只能裁撤掉，否则没有钱来办新军和新八旗！”
道光皇帝叹了口气，沉默半晌又说“朕也知道这事儿不好办，搞不好还会弄出点乱子，可是朝廷没有办法三个月内，如果不能扩出20万八旗新军，咱这大清朝真就过不了这一劫了！还好广州陷落的时候朕就已经下密旨给白斯文，让他不惜一切代价和洋人谈判，买军火、雇教习、要洋人帮着咱们遏制朱逆！现在法兰西国、花旗国和英吉利国驻上海的公使领事都已经有了回音，答应卖给咱们军火，给咱们教习英吉利国也保证不会再支持朱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