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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秋听明白了,进言:“雍丹少奶奶的主意不错,我也赞同去山上献供,我这就打发人去八廓街请风马旗,等备好了东西,我们和雍丹少奶奶下午在渡口见。”
卓嘎却笑着说:“我都准备好了,仆人都带来了。”
德吉意外,见支不走卓嘎,便着急地说:“卓嘎,这次……亏得你想得周全。”
“我过去老是马马虎虎的,人不遇事,总是长不大。这回我替阿佳啦全想周全了。唉,姐夫呢?插风马旗要你和姐夫都在才灵验。”
“你姐夫……他走了。”
“走了?去哪儿啦?”
“少爷和少奶奶吵了架,他一赌气就带着商队去印度了,昨天就走了。”旺秋说。
“啊?眼睛里全是钱了,孩子都不要啦,他发什么疯?”卓嘎惊讶地说。
“我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让人琢磨不透。”德吉灵机一动,说道:“卓嘎,阿佳啦想求你帮个忙。”
“阿佳啦,什么求不求的,我就犯愁什么忙都帮不上呢,你快说,快说。”
“你赶紧叫占堆沿着官道去追你姐夫,他们才走了一天多,应该没走多远。你让占堆去劝劝他,死活把他拖回来。”
“你怎么不早说呢,我这就回家去叫占堆。阿佳啦,你别着急,占堆去追,姐夫肯定回来,我走了。”说着,卓嘎急急忙忙地离开客厅。
德吉见卓嘎走了,忙问旺秋:“有信啦?”
旺秋把袖子里的信拿出来,回话:“他们说今天中午放人。”
“中午?这不眼瞅着就中午了吗?”
“是啊,这事儿,不敢让雍丹少奶奶知道,她要知道了,雍丹二少爷就知道了,警察又去了,那可就麻烦了。”
德吉嘟囔着:“这个卓嘎,真耽误事儿。你赶紧去备骡子,我们马上出发。”
德吉和旺秋带着五名家丁,牵着骡子,慌慌张张地出了德勒府。在德勒府院门不远处,有两个摆地摊的小贩,他们一边做着买卖,一边回头朝这边张望。两个小贩见德吉他们走远了,收了地摊,跟了上去。胖小贩对瘦小贩说:“你赶紧去报信,我盯着他们。”
瘦小贩点了点头,转身跑了。他一溜烟地跑到了警察兵营,径直冲进了格勒的办公室。
德吉、旺秋等人进了东山后的一片林子,德吉警觉地左右环顾,问道:“他们不会不来吧?”
旺秋坚定地说:“不会,他们要的是钱,大老远就闻到银子的味道,他们肯定等得不耐烦了。”
德吉等人停下脚步,紧张地四下张望,希望能看到绑匪的影子。忽然,一块大石头的后面金光一闪。旺秋警觉地皱了皱眉头,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土登格勒和他的警察就在附近。如果土日头人他们被抓住,一切都将真相大白。他迅速地思索着对策,一不做,二不休,不出狠招儿,自己将无法脱身。于是说:“少奶奶,您在这儿等着,不要动,我一个人过去拿钱接小姐。”
德吉担心地说:“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人多了,怕把他们给惊了。”
“旺秋,你把这个带上。”德吉从怀里掏出手枪递给旺秋说。
“少奶奶您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定把小姐接回来。”
“我们娘俩就全指望你了。”
旺秋郑重地点了点头,把枪揣在怀里,牵着骡子走进了林子。他再次回头看石头后面,脸上露出狡诈的神情。
半炷香的工夫过去了,德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见旺秋还不回来,急得团团转。这时,土登格勒和帕甲穿着便装,悄悄摸过来。德吉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张望,一见格勒,她吃惊地问:“格勒,你怎么来啦?”
“阿佳啦,你别着急。”
德吉脸色涨红,埋怨道:“就怕你们来,他们会发现的。快走,格勒,你快离开这儿。”
“我已经做了周密布置,防止绑匪耍花招,这次只要他们一露面,一定把兰泽救回来……”
这时,那匹骡子从林子里跑了回来,它背上驮的银圆不见了,也没有旺秋的踪影。德吉大惊,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旺秋呢?”
格勒警觉,大叫:“不好,要出事儿。”他一挥手,帕甲一声哨子,警察们冲进了林子里。
土日头人和一个绑匪用羊毛袋子罩在旺秋的头上,用刀子逼着他朝山洞跑去。他们突然听见背后的哨声,停住脚步,探听。土日头人骂道:“警察,肯定是警察,你怎么把他们带来啦?”
“我也才发现,他们一定是盯上我了。”旺秋说。
“那怎么办?”
“抓紧时间,把这出戏唱完,你们就远走高飞。”
土日头人回头看着追来的警察,他们中有穿警服的,有穿便衣的,人影绰绰。他和绑匪架着旺秋跑得更快了。他们一路跑到山洞里,土日头人将旺秋推倒在兰泽边上。兰泽惊恐地望着他。旺秋把脑袋上的羊毛袋子拽了下来,他看到了兰泽,假惺惺地问:“小姐,你没事儿吧?”
兰泽一见旺秋,哭了起来:“管家……”
旺秋把兰泽抱在怀里,说道:“小姐,我的心肝宝贝,你没事儿吧?”
土日头人拿着钱刚准备跑,就听身后的旺秋大叫:“我们家仆人呢?”
“仆人死了。”
“你们怎么能撕票呢?我把钱送来了,你怎么把人给我弄死了,还劫了我?”
“不就一个奴仆吗,死了喂狼了!”
旺秋放下兰泽,扑过去,大骂:“你们太不讲规矩了。”
土日头人火了,质问:“管家,你怎么回事儿?”
旺秋冲土日头人使了个眼色,说道:“你们太不仗义了。”他伸手给了绑匪一个大嘴巴。
绑匪们急了,推搡他,土日头人带着三个绑匪朝山洞外跑去。旺秋掏出手枪,指着他们说:“你们走不了了。”他挡住兰泽的眼睛,冲着绑匪开了枪。
格勒、帕甲带着警察四处寻找,不见旺秋和绑匪的影子。正在着急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枪声,警察们循声而去。
山洞口,四个绑匪的尸体躺在那里,旺秋抱着兰泽从里面走了出来。德吉、格勒等人也赶到了。德吉一见兰泽扑了过去,她抱过孩子,哭了起来:“兰泽,我的女儿,你受苦了。”
兰泽一见妈妈,也哭了起来。
德吉抚摸着兰泽的身体,问道:“兰泽,他们没打你吧?让阿妈啦看看……”由于紧张、激动,德吉站立不稳,差点儿晕倒在地。
格勒一见赶紧接住了兰泽。旺秋冲上去,抱住了她,叫着:“少奶奶,少奶奶……”
德吉醒了过来,看见旺秋抱着自己,百感交集,趴在他的肩膀上哭了起来。旺秋安慰她说:“少奶奶,您看小姐好好的,就是小脸脏了点儿,您别担心。有我在,您和兰泽再不会担惊受怕了。”
扎西穿着警察制服,混在警察中间,他观察着旺秋的反应。帕甲跑到格勒面前,大声地说:“代本大人,四个绑匪都死了。”
格勒过去察看,他骂道:“这下好了,死无对证。”
回到德勒府,德吉噙着泪,寸步不离地守着女儿。兰泽已经梳洗干净,躺在床上睡着。卓嘎看着憔悴的德吉轻声地说:“阿佳啦,兰泽睡了,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吧。”
德吉不走,依然坐在那儿,望着女儿。
卓嘎又劝道:“别眼巴巴地望着了,有的是时间让你疼让你爱。”
德吉定了定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突然,兰泽大叫:“强巴,强巴。”
德吉赶紧坐下,拉着兰泽的手,轻声地唤着:“兰泽,兰泽。”
兰泽惊恐地睁开眼睛,她看到了德吉,放松了许多,问道:“阿妈啦,强巴回来了吗?”
“还没呢。”
“我要去找他。”
“兰泽,你放心吧,姨父派人去找了,一定会把他找回来。”
兰泽紧紧地拉着德吉的手,目光迷离。“乖女儿,回家了,不怕了,好好睡一觉吧。”德吉安慰她。
兰泽抓着德吉的手不放,可怜巴巴地说:“阿妈啦,您别走。”
“阿妈啦不走,阿妈啦陪着你。”德吉说完,轻轻地拍着兰泽,兰泽渐渐地睡去了。她见兰泽睡沉了,轻轻起身,把床上的幔帘放下来,走出了兰泽的房间。土登格勒等人站在门外,格勒见德吉和卓嘎从里面出来,上前问道:“兰泽睡啦?”
“睡了。”德吉刚走了两步,突然感觉不对,她回头望去。只见扎西身穿警察制服站在那里。德吉愣住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卓嘎也认出了扎西,不解地问:“姐夫,你怎么穿成这样?唱戏啊?”
扎西笑呵呵地说:“没错,好戏在后头呢。”
“我让占堆沿官道追你了,你回来了,他怎么没回来?”
“大哥还在路上,一会儿你就见到他了。”
德吉还是蒙着,追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德吉,我没走远,惊了一身冷汗,又回来了。”扎西说。
“阿佳啦,我和姐夫没别的意思,怕你沉不住气,没敢告诉你。如果走漏一点儿风声,兰泽就危险了。”格勒说。
德吉盯着扎西,又看了看格勒,生气地说:“敢情,你们合起伙来了,就多我一个?”
扎西龇牙笑着说:“不止你一个,还有卓嘎和占堆。”
此时,占堆和刚珠等人骑着马带着商队直奔德勒府的院子而来。那两名刺客也在其中,被捆着,用绳子牵着。
德勒府的客厅里,旺秋正一个人撅着屁股,弓着腰练习向德吉表白心迹。旺秋清了清嗓子说道:“少奶奶,不对,德吉,你一个人很孤单,羊单没命,人单落病,现在有我了……这样不好,不好。”他直起腰来,看着其美杰布坐的椅子,他走过去,坐下。接着练习说:“德吉,我会把兰泽当自己的女儿一样对待,和你一辈子厮守……我顶了德勒府的名号,我会让这个家族更加繁旺发达,人丁兴盛……”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他赶紧从椅子上跳下来,恢复了管家的奴才样。
德吉推门走了进来。旺秋上前几步,关心地问:“少奶奶,小姐那边没事儿吧?”
“没事儿,睡了。”
旺秋赶紧扶着德吉坐到卡垫上,然后站在边上侍候着。
德吉看了看他说:“旺秋,你也坐吧。”
“在少奶奶面前,奴才不敢。”
德吉指着自己边上的卡垫说:“你坐吧,坐这儿。”
旺秋受宠若惊,有些感动,坐到了德吉的身边。他觉得机会来了,马上起身,扑通跪在德吉的面前,发自肺腑地说:“这段日子,少奶奶一个人支撑家业,身心疲惫,奴才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你什么意思?”
“少奶奶,我敬畏您,连您的影子都不敢踩一脚。我爱戴您,恨不能变成一坨牛粪,烧成灰,为您熬茶,给您取暖。您要是一顶漂亮的帐篷,我就是那根撑起帐篷的结实木杆子……”
“你拐弯抹角,又是木杆子,又是帐篷的,到底想说什么?”
“少奶奶不嫌弃,奴才我愿意一辈子服侍在您身边,把您侍候得舒舒坦坦的。让天下所有的女人,老的,少的,都羡慕您,都嫉妒您。”
德吉听明白了,说道:“你的心思终于吐出来了。说吧,说清楚点儿。”她哭了起来。
旺秋以为感动了德吉,又往前凑了一步说:“少奶奶,您同意啦?我入赘以后,在您面前,我也永远是个奴才,您永远是我的主子。我们俩就像酥油和茶汁融在一起,浓香扑鼻。”
德吉抹了一把眼泪,盯着他说:“你再加点儿盐巴,把我喝了算了。”
“少奶奶,这是卡在我嗓子眼多少年的心里话,今天我终于敢跟您说了。”
“你是逼我下嫁给你?”
“管家入赘在拉萨早有先例。尼夏府的管家就跟夫人好了,还生了一个大胖儿子,很幸福。后藏大贵族赤钦家也是管家入赘……”
德吉忍无可忍,一个大嘴巴扇过去,怒斥道:“我早就看出你一肚子坏下水!”
旺秋被这突然的一幕惊呆了,发誓说:“少奶奶,我是真心对您,要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我绝无怨言!”
“那我倒要问问你,背着我,你干了多少丧尽天良的坏事?让人杀了那些商队的伙计,是你吧?背着我变卖家产,把印度的账户转到了你的名下,也是你吧?念你为德勒府费心卖力几十年,我没较真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了你。可你竟然买通绑匪,绑架小姐,她可是我的命根子啊,你的良心叫狗吃啦?”
“冤枉啊,少奶奶,我冤枉……”
德吉冲着门外大叫一声:“来人哪,把这个畜生拖出去!”
旺秋声嘶力竭地叫道:“少奶奶,少奶奶,我冤枉啊……”
“你有多少冤枉去跟鞭子说吧!你们把他给我拖出去,照死里打!不许手软!”
刚珠带着几名家奴把旺秋拖到院子中央,扔在大家的面前。旺秋滚倒在一个人的脚下,他顺着衣袍往上看,吓傻了,此人竟然是扎西。他惊异地叫道:“你是人是鬼?怎么在这儿啊?”
扎西嘲讽地说:“当然是鬼,我来拖你下地狱。”
“少爷,你开玩笑,你逗我呢。”
“管家老爷,几天没见,忙够呛啊,两只手不够使,你四个爪子在地上忙乎?放着好好的人不当,怎么学畜生爬啊?”
格勒上前一步,喝斥:“你这个狗奴才,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