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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啦,你对拉萨的政教大业完全失去了信念?”
“政教大业和噶厦政府是两码事儿,你知道金沙江对岸的解放军是什么人吗?是刘伯承和邓小平,我去年听bbc报道过,仅一次淮海战役,他们就歼灭蒋介石的军队五十多万,相当于半个拉萨的人口。”
“拉萨不信教,他们来拉萨是要灭教灭族的。”
“拉萨会灭我佛教?……还是派人去拉萨打听打听再说。”
“爸啦,我不能整天在家里窝着,这些年,我要跟巴桑他们去跑驮队,你不让;我去印度做买卖,你也不让!再把我圈在家里,我就成了废人。”
“我是为你好,达札那些人害我之心不死,本来就防不胜防,你满处乱跑,那不正好给他们机会。”说完,扎西气哼哼地走了。
白玛追了上去,拉着扎西说:“爸啦,你是佛的弟子,保卫政教大业的时候到了,我们不能袖手旁观,你就让我去吧,别再把我当小孩子了。”
“你要去就去,我不拦着你!……去吧!”扎西火气十足地说。
白玛也恼了,他气哼哼地转身走了。
扎西望着他的背影,缓和了许多,自言自语地说:“雄鹰的翅膀长结实了,总要让他去飞翔,去吧,飞一飞也好。”
第二天,白玛从庄园里挑了二十名精明强干的年轻奴仆,其中包括边巴,他们带上干粮和枪集合在院子前,准备开拔。多吉阿爸和央金阿妈恋恋不舍地来送白玛。
白玛四下环顾,不见扎西的影子,他说道:“爷爷,爸啦真生气了,我走他也不出来送我。”
“说得对啊,孩子要去前线打仗,怎么也不送一送,我去叫他。”多吉阿爸嘟囔着要走。
刚珠上前拦住他说:“老太爷,您就别去了,老爷天还没亮就骑马走了。”
“他干什么去啦?”
“我也不知道,他不让我跟着。”
白玛闻听,有些伤心,他带着奴仆们出发了。
其实,扎西一夜没睡,天没亮就去邻近的庄园打探情况,噶厦的征兵令是不可违逆的,各庄园都派人去昌都前线了。在大势所驱面前,扎西也只能为白玛他们在心里祈祷了。他站在山岗上,迎风而立,目送着白玛一行渐渐走远。
罗布林卡坚色颇章的佛殿里香烟缭绕,正在举行决定拉萨命运的降神求旨仪式,气氛庄严又神秘。大殿中央设有神坛,乃琼法师头戴高冠法帽,身穿红缎彩服胸悬护镜,背插靠旗,手执法器,正在狂舞。土登格勒、大堪布、活佛、达札管家等僧俗高级官员站立在法台的后侧等待着。
乃琼法师继续狂舞着,神祇附体,他大声地说:“雪域有难,当加持三宝,多念经文,可保平安。”法师说完,便要退下去。
达札管家急忙上前拦住他说:“这次请大神指点的是关系众生吉凶,拉萨政教存亡的大事。我等肉眼凡胎,实在难解疑难,还请大神一展慧眼,明白昭示。”
乃琼法师大汗淋漓,浑身战栗,口中吐出一些听不懂的话语,他身边的神汉认真地记着。众人神情紧张,只有土登格勒诡谲地看了看神汉,转身走了。他来到佛殿外,正遇见康萨带着两名官员匆匆赶来,格勒拦住他说:“噶伦老爷,你来晚了。♀”
“晚了?”康萨问道。
“乃琼法师在里面做法事,已经开始了。”
“结果怎么样?”
“达札摄政王给雪域拉萨带来这么多灾难,佛菩萨在天上能看不见吗,你还用问吗?全知全能的拉萨喇嘛,是拉萨众生智慧的殊胜之宝,如今只有小佛爷亲政,才能解雪域之危难。”
康萨的汗下来了,他急切地问:“小佛爷要亲政啦?”
“你进去看看吧。”
“小佛爷今天才十六岁,还不到亲政的年龄啊。”
“大神降旨,谁敢违抗。”
“理应遵从天意,让拉萨佛爷亲政,这也是拉萨百姓之洪福啊。”康萨说着,绕过格勒进了佛殿。
几名官员凑到格勒身边,面带讥笑地说:“达札垮台了,康萨噶伦也就没指望了。”
佛殿里法号大作,继而传出众官员齐声呼颂:“恭贺拉萨佛爷亲政。”
以昌都为中心的拉萨东部已经解放,藏军主力基本被歼灭。达札摄政王的抵抗政策彻底失败,他只好宣布退位,由年轻的拉萨喇嘛正式接管拉萨政权。
扎西和刚珠走在乡间小路上,他们远远地看见仁钦管家带着仆人匆匆赶路,他们赶着三头骡子,每头骡背上都搭着重重的驮子。
扎西上前打招呼:“仁钦管家,这是去哪儿啊?”
仁钦管家小跑上前,恭敬地问:“德勒老爷,怎么在这儿碰上您啦?”
“这是我老家,一起回庄园喝碗茶吧。”
“不了,不了,还急着赶路呢。”
“老爷请你,你就去,急三火四的,忙着去投胎啊。”刚珠说道。
“刚珠管家还有心思说笑话。德勒老爷,你在乡下可能还不知道,红汉人的军队已经进驻波密和边坝,离拉萨没多远了。老爷和太太们心里不落底,让我跑一趟南边的庄园。”
“局势我也知道一些,拉萨那边……”
“太阳说着就落山了,我还急着赶路,就不耽搁您了。”
“红汉人不是还没到拉萨呢吗,看把你吓的,说半句留半句,你也不怕含在嘴里噎着。”刚珠不满地说。
“你们也琢磨琢磨,往南边挪动挪动吧。德勒老爷、管家老爷,告辞了。”仁钦管家说完,又赶着骡子疾走而去。
“听他的话,就像闻到烧焦的羊毛,有一种不祥的味道。”刚珠望着他的背影说。
“刚珠,你猜他驮子里装的什么东西?”
“是……金银细软?”
“不用猜都知道。拉萨的大小贵族们都往外面的庄园倒腾东西呢,没准土登格勒所有值钱的家当都在那骡子身上呢,管家敢耽搁吗。”
“这是准备要跑啊!老爷,我们也早做打算吧。”刚珠紧张地说。
“你想往哪儿跑?白玛少爷还在昌都前线呢,我们跑了,他去哪儿找我们?”
扎西心里不踏实,他回到碉楼,倚在卡垫上,两眼望天,思索着。桌子上的收音机依然是bbc的英语广播:“……伦敦《工人日报》发表评论说,正如威尔士是英国的一部分,拉萨也是中国的一部分。中国新政府的军队进入拉萨,就像英拉萨队进入海滨城市卡那封一样,无可指责……对于萨尔瓦多政府向纽约联合国总部提交讨论拉萨问题的提案,英国没有理由表示支持,苏联大使也已经提出了抗议……”
扎西起身,拉过桌子上的印度印刷的世界地图,他认真地察看起来。一会儿,他又坐回到卡垫上,调收音机,最后找到了一家印度的英语广播:“……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拉萨代表团不久前来到新德里,他们请求印度政府出面调停拉萨与中国的关系。尼赫鲁总理给予直截了当的答复,他说,没有充分的理由证明拉萨是拉萨的,印度政府将沿袭英国人统治时期的对藏政策,即把拉萨视为中国的一部分……”
刚珠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忙不迭地说:“老爷,老爷,我在村外的官道上看见拉萨擦绒家、德康家的驮队,他们也都往南边去呢。看来,真是迫在眉睫了。”
“你慌什么?”
“红汉人真要打到拉萨了,那可怎么办啊。您不怕,也要为老太爷、老太太想想,我听说红汉人杀人不眨眼,咱藏军被他们打得稀里哗啦的……”
“咋呼什么?”
刚珠见扎西一脸深沉,不说了。
扎西思忖了一会儿,突然起身说:“好吧,你收拾收拾东西,我们也走。”
“真的。”刚珠高兴地反身要跑。
“回来,还没说完呢。”
“我派人去通知印度噶伦堡的商号,让他们做好迎接老爷的准备……”
“不去印度,我们去拉萨。”
“啊?去拉萨?……老爷,人家都往外走,你怎么往里去啊?”
“多嘴!谁爱逃,谁爱走,那是他们的事儿,我们就去拉萨。我去告诉老太爷和老太太,把他们留在家里,安顿好,你挑选一些奴仆,带两顶帐篷,我们明天就出发。”
扎西和刚珠带着几名仆人赶往拉萨,他们到了拉萨河边的玛尼堆前停住脚步,刚珠张罗着奴仆们搭帐篷,熬茶。一个穷苦人胸前挂着皮围裙,正朝布达拉宫方向磕长头,他边走边磕,很虔诚。一家贵族老少正带着几个驮子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他们在逃离拉萨。扎西望着眼前的情景,思绪万千,他又朝远处的布达拉宫眺望。
刚珠看扎西站在那儿许久没动,跑过来问道:“老爷,如意宝贝的宫殿,您还没看够啊?”
“几年没回来,城里有了很大的变化。”
“我这就开伙,您吃完了,我就陪您进城看看。”
“回来再吃,现在就走,进城去看看。”
两个人说走便走,一会儿就到了拉萨街头,他们四下打量,左右环顾,拉萨古城依旧,但路上很萧条,墙上贴的征兵告示已经被风吹得残破斑驳。
“你不想回德勒府看看?”扎西问刚珠。
“我怕您看了心烦。”
“烦,我就更得回去看看。不为了德勒府昔日的宅子,我这趟回来干什么!”
“您是为了咱府上的老宅子才回来的?老爷,这些年我也时刻惦记着呢,还梦见过好几回,多好的府院哪,不会被帕甲那狼崽子给糟蹋了吧?”
“前面带路。♀”
刚珠来了斗志,激愤地说:“不说我也知道,这宅子是德勒家祖辈留下来的,我们就该夺回来。”
此时,帕甲正在德勒府的院子里耍威风,他来到磨糌粑的女仆前,伸手捏了一撮糌粑放到嘴里品尝。突然,他呸地一口吐在女奴的脸上,喝道:“什么味道?”
女奴吓得站起来,弓着腰,不敢说话。
“不对,绝对不对!给德勒噶伦吃的糌粑是这么配的吗?”
“老爷,一直都是这个配方,奴才不会别的。”女仆哆嗦着说。
“想糊弄我!我从前在德勒府吃的糌粑就不是这个味道。”
“我没骗老爷,没骗老爷。”
“还敢嘴硬!这些年,你们这些被德勒家甩给我的累赘,一个一个地就没把我当主子……欠揍的东西!”帕甲一脚把糌粑踢翻在地,揪过女奴就打。
旁边干活的奴仆们吓得不敢吱声,眼睁睁地看着女奴被他毒打。
帕甲打累了,甩了一句:“今天晚饭你就吃地上的糌粑,舔干净了。”他气哼哼地朝主楼走去。
守门的奴仆突然一脸喜气地冲其他奴仆小声地说:“老爷回来了,德勒老爷来了。”
帕甲没走多远,听到身后窃窃私语,他回头察看。只见奴仆们都朝门口奔去,他感到奇怪,驻足观望。
奴仆们把扎西围住,向他低头行礼,抓着他的衣襟不放。扎西感动,亲切地问:“你们过得怎么样?新主子对你们还好吧?”
被打的女奴哭着说:“老爷,您走了以后,我们的日子就像锅底一样黑,没法活了。”
帕甲走了过来,吆喝着:“干活儿去,干活儿去!都跑到门口来干什么……哟,这不是德勒老爷吗,您什么时候来的?”
“这不,才到拉萨,就来拜见帕甲大人了。”扎西说道。
帕甲顿感尴尬,只好说:“请,里面请,故地重游啊。”
“我是得进院看看,看看我院子里的那些花儿、草啊,你给我侍候得怎么样啦。”扎西说着,像主人一样抬腿进了院子。
主楼的台阶上胡乱地堆放着一些土陶的花盆,里面已经没有了花枝,杂草丛生。扎西拿起一个花盆端详,婉惜地说:“可惜了,可惜了!当年这些花盆里种的玫瑰可是稀罕物,帕甲大人,你怎么都给养死啦?”
“残枝败叶的,有什么好看,枝上带刺儿,扎手晦气,我让人给拔掉了。”帕甲不以为然地说。
扎西一扭头看到了马厩,他又说:“你宅院里的马厩快塌了,你也不修缮修缮。”
帕甲听着不对味儿,他问道:“扎西,你回拉萨是来找碴儿的?”
“宅院都是你的了,我还找什么碴儿啊,这是给你提个醒,替你多操点儿心。这么漂亮的宅院,别住糟践了,到时候你要卖都叫不上价钱……这府院住久了,真是挺惦记的,我进去瞧瞧。”
“我本来还想请你进去喝碗茶,现在我改主意了。”帕甲拦住他说。
“我大老远来的,连碗酥油茶都不赏啦?帕甲大人,我扎西虽然是奴仆出身,但也懂得贵族的待客之道,你出身比我高,是小贵族家庭,还没学会拉萨贵族的礼仪风范?那我就不喝茶了,你让我进去看看,客厅啊,卧室啊,都被你住成什么样儿啦?”
“我听你这话,要买房子啊?”
“帕甲大人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线虫,我这点儿小心思,还没出口呢,你就听出味儿了。”
“扎西,我告诉你,自打我帕甲住进这个宅院,就没想再搬出去。你就别做梦了!管家,送客!”帕甲说完,转身进了主楼。
刚珠扯着脖子喊道:“帕甲大人,真不请我们喝碗茶啦?我家老爷想买回这府院,你什么时候想好了,派人告诉我们一声……”
扎西和刚珠被管家请出了院子,奴仆们站在门口恋恋不舍地望着他们走远。
刚珠一边走,一边不满地说:“这个帕甲真是一坨猪屎,你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