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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在分信的桌子前,瑞喜和几个年轻女孩在认真工作着。忽然,她看到了一封没有邮票的信,上面写着“林瑞喜收”。她好奇地把信打开,看见信笺写着:
瑞喜,这大概是你的第一封信,你总算收到过信了。你可以给我写信,需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写。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当你的亲人。
吴烈
瑞喜感动地把信贴在胸口,心里莫名地涌起了一股暖流。
吴烈和父亲闹崩以后,在外面租了间房子住。一般情况下,都是吴烈去教会宿舍看瑞喜,瑞喜却很少来吴烈家。但偶尔,瑞喜也会来帮吴烈收拾房间。一个雨天,吴烈以为瑞喜不会来了,就关起门来做自己的事情,正当他埋头在信封上贴邮票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吴烈赶快把信封用一本书盖上,再把门打开。瑞喜拿着一个大瓦罐进来说:“吴先生,给您炖的鸡汤,快趁热吃吧!”
“我们一起吃吧!”吴烈收拾桌子的时候,书里夹的很多邮票掉了出来。
瑞喜惊讶地问:“吴先生,你怎么买那么多邮票,要寄很多信吗?其实,你不用贴邮票,我帮你拿去邮局,只要盖章,邮资总付就好了!这样一张张地要贴到什么时候呢?拿个袋子,把信都给我好了。”
吴烈看了看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床底的一个小布袋交给了她,里面满是信件。
瑞喜问:“你的稿件那么多啊?”
吴烈挠了挠头说:“是,要多给一些人看看,征求意见。”
“看来,写字挣钱也不容易,也是很辛苦的。别说不同的字了,光是一个字写那么多遍,也够累的。”瑞喜收好信,似懂非懂地说。
8
就在瑞喜从吴烈这里拿走信不久,上海保密局情报处特别行动小组却因为这些信陷入了极度的紧张状态。这个行动小组的组长,就是没能如愿和云静结婚的郦家少爷郦照存。
郦照存离开青云镇后,并没有上前线,而是拿着一纸调令到了上海。鉴于他头脑冷静,遇事有准确的判断力,又在日本留过洋,懂日文,对日本文化有了解;而且忠诚,爱党爱国,所以非常适合做情报工作。毕业时,郦照存被黄埔军校的老师陈群任命为党务调查科特别行动小组组长,陈群还特意安排了另一个学生柳光宗任特别行动小组副组长,协助郦照存的工作。前段时间,他们已经破获了一个日本地下组织案件。
这天,郦照存又在给组员们开会,他面前的桌子上,就摊着吴烈的那些不同笔迹的信件。
郦照存问:“对于这些信,大家有什么意见?”
柳光宗说:“组长,我们查了那么多发信地址,没有一个笔迹能对上,甚至有些地址根本不存在,这说明,发信人故意伪造了发信地址。还有这些不同的笔迹,更说明这些信是不同的人写的。”
郦照存摇摇头说:“错!你们看看,信封都是一样的,墨水也是一样的,收件地址虽然不同,可都是军队和政府部门,说明可能是同一个人故意写了不同的笔迹……”
第二天,瑞喜正在分拣吴烈的信,特别小组的人忽然进来抓住了她,用一团纸把她的嘴堵上后,带离邮局,直接押送到了监狱的审讯室里。
瑞喜被按在了一张椅子上,雪亮的灯光照着她苍白的脸,她不由得把脸埋了下去,用手遮住了前额。
和柳光宗一起坐在审问席上的郦照存生硬地说:“抬起头来!”
瑞喜没有反应,几个打手过去,扯着她的辫子,把她的脸抬了起来。瑞喜被强烈的灯光照着,只好紧闭双眼。照存点了一根烟,抬眼的时候认出了瑞喜,不禁愣住了。瑞喜闭着眼睛,没有注意到他。
柳光宗问:“林瑞喜,说!你为什么写这些赤色传单?”
瑞喜不说话。打手猛地推了推她,瑞喜被打疼了,哭着说:“不是我写的!是我帮别人寄的!我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柳光宗说:“那是谁让你寄的?这几批信都是由你们邮局发出,也都是由你带来的!所以,你脱不了干系,如果你不说清楚,你就是赤色分子,是要杀头的!”
瑞喜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张口就说:“我不知道啊!就是……就是有时候有人把口袋放在我的宿舍门口,还有邮费,我就帮忙带过来了!基督教女青年会的人,都知道我在邮局工作,所以,很多人都把信放在我门口,我就顺便带到邮局了!”
照存走上前去,逼视着瑞喜,厉声呵斥道:“说谎同样是要杀头的!”
瑞喜看清了他的脸,惊讶地叫道:“郦少爷?你……”
“快说!什么是英特纳雄耐尔!没有一个赤色分子不知道这个。你给我们讲讲啊,也好宣传宣传你们的主义!”郦照存打断瑞喜的惊呼,高声说。
瑞喜懵了,茫然地望着他:“你要我说什么?”
照存逼视着瑞喜说:“你们的主义!”
“我没有主意。小姐和太太说,我是个没主意的人。我有事儿都会找人商量,实在找不到人商量就慌了。”瑞喜惊慌地、有气无力地回答。
照存扭头和柳光宗对视,柳光宗把身子扭过去,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郦照存来回走了几步,叫人拿了笔、墨水和纸进来,让瑞喜写了几个字。
照存把瑞喜写的字拿给柳光宗看了看,柳光宗低声说:“组长,你看她写的字,不可能是她。”
“那就放了吧。”郦照存说。
瑞喜头发蓬乱,拖着无力的脚一步步往外走。走廊尽头是出口,出口的逆光中,看得到一个高大的男人剪影。瑞喜艰难地朝出口走去,那个剪影迎了过来,慢慢走近叫了一声:“瑞喜,这是我的工作,你不要怪我……我是个军人。”
瑞喜推开他,接着走。照存跟着她,悄声说:“瑞喜,我现在上海工作,有什么事儿,随时可以来找我。”
“不会,我不会找你,死也不会!”瑞喜摇摇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一把推开郦照存,头也不回地走了,没有听到郦照存在她身后说:“云静在找你!”
监狱的铁门“咣当”一声在身后关上了。瑞喜出了门,抬头看了看刺目的阳光,几乎晕眩。她艰难地回到家,发现吴烈正在门口等她。瑞喜看到吴烈,就像见到了亲人一样,委屈地流下了眼泪。
吴烈冲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说:“瑞喜,你受苦了,他们有没有打你?”
瑞喜低下头,哭着说:“吴先生,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两天后,吴烈请瑞喜去饭馆吃饭。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酒菜,吴烈说:“瑞喜,出来这些天你休息过来了吧?我这一段时间太忙,今天总算腾出空来了。我早就把菜定好了,就等着给你接风。吃完饭,我们去看电影,好吗?”
瑞喜高兴极了,拍着巴掌说:“吴先生,是真的吗?我已经好久没有看电影了!”
“以后不要叫我吴先生了,我们一起经过了那么多的事儿,已经是互相可以完全信赖的朋友,不是吗?”
“那我叫你吴大哥吧。”瑞喜说着,突然跪在地上,“吴大哥,我求你一件事儿,以后别写那些稿子了!抓住了会被杀头的!我会再找一份工作,多挣钱,把欠你的医药费都还上!”
吴烈吃了一惊,赶紧把她扶了起来说:“瑞喜,医药费根本不是问题,医院院长是我的朋友!你快起来吧!”
“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起来吧,你被抓进去以后,我就决定不写了!真的!我不能再连累你,或者其他任何人。再说,寄信的效果也很有限。”
“效果?什么效果?是挣钱吗?”
“不是,是改造这个社会的效果。是要把这个社会变得更加公平、更加美好的效果。”
瑞喜睁大了眼睛问:“什么?吴大哥,你寄那么多信,不是为了挣稿费?”
“当然不是,是为了唤起当官的人的良心,要他们改良社会,这样,像小玲、像你这样不幸的人就会减少,大家都能有饭吃、有学上、有工作,还有健康的保障。”吴烈慷慨激昂地说。
瑞喜似乎不明白,问道:“那他们为什么要抓我?还说写那样的信会被杀头?”
吴烈坚定地告诉她:“他们怕改造了社会,大家都平等了,他们受到冲击,就不能像现在一样有钱、有权,可以随便欺负别人了。”
瑞喜想了想问:“郦少爷,就是小姐定亲的那个人。知道小姐逃婚以后,他不但没有去小姐家闹,还让我们以后有困难可以找他,我还以为他是好人呢!谁知道,他是监狱里的审问官,还狠狠地打了我。我真不明白,他在青云镇是个好好的人,怎么在外面变成了这样?是因为他的周围都是坏人,所以他就变了吗?”
“这个问题很复杂。瑞喜,我们整个社会都有问题,很多人并没有意识到,他们可能是善良的,但不知道自己在做错事。我的责任,就是把这个社会解剖给他们看,让他们明白,让他们做对的事儿!”
“那写信给他们就能让他们知道吗?还有,你以后不写信了,打算怎么告诉他们呢?”
吴烈听到瑞喜这样问,笑了:“瑞喜,你的问题太多了,我们可以先吃饭吗?”
饭后,瑞喜和吴烈去看电影。电影院里,瑞喜和观众一起,被故事感动得泪流满面。吴烈把自己的手帕塞给她,低声说:“瑞喜,别伤心了,电影上都是假的。”
“我知道。但是,我还是很难过。”瑞喜把手帕拿过来,一边擦泪,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忽然,传出了一声巨响,是雷电的声音,银幕上接着出现了闪电的天空。瑞喜颤抖了一下,不自觉地抓住了吴烈的手。吴烈一惊,看着她的手,慢慢把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把瑞喜的手合在了自己的双手中。瑞喜感到了吴烈手上传递过来的温暖,浑身触电一样僵住了,呼吸开始急促起来。雷电又响了几下,瑞喜吓得捂住了耳朵,她的表情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吴烈忍不住把她搂在了怀里,瑞喜不敢相信地抬头看了看吴烈,看到了他温柔的眼睛,她慢慢闭上了眼睛,依恋地聆听他的心跳。他们依偎着,一时竟忘记了电影,也忘记了世间所有的烦恼。
一阵激烈厮打的声音让瑞喜和吴烈睁开了眼睛,他们看见,银幕上,一个地主婆正在奋力抽打一个丫鬟:“打死你!看你还敢不敢偷东西!”
丫鬟一边躲藏一边哭叫:“不是我啊!别打我!”
就在那丫鬟抬起泪水和血水混在一起的脸时,瑞喜激动地站了起来,对着银幕大喊了一声:“小姐!”她指着银幕,丝毫不管周围人的抗议,只是一个劲儿地喊:“云静小姐!是小姐!小姐当上演员了!她说她要当伟大的演员!”
第二章 星路
“好吧,你明天来吧。”
听到导演这样说,云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冲上去,握了握导演的手,又拉起副导演的手,也握了一下——云静仿佛看到自己已经在银幕上了,看到了鲜花和掌声……
瑞喜到了上海,逃脱了旅店老板的毒手,先在纱厂做工,又到邮局选捡信件,历经千辛万苦,目的只是想找到小姐云静。而云静这段日子也历经了千辛万苦,但目的,却是为了当电影明星。
1
“上明星电影学校”是云静和黛西共同的梦想。
云静一直记得,当初自己被阿财他们从圣心女子贵族学校抓回去和郦照存成亲时,黛西追在车子后面叫的那句话,也记得黛西后来给她写的信——就是为了这个,她才一定要逃婚!也正因为这个,离开青云镇老家后,云静就直奔上海找到了黛西。
黛西的父母早些年就先后去世了,她一直和姑妈玛丽、表哥安国住在一起,不过表哥并不常回来,家里一般只有她们姑侄两个人。云静来了以后,白天去明星学校学习,晚上就和黛西住在一起。来上海不久,云静就知道瑞喜在找自己了,因为黛西告诉了她在学校门口碰到瑞喜和阿财的事情。云静也很想念瑞喜,可为了不再被阿财抓回去,她只好更加小心,不敢和瑞喜联系。可是,尽管小心翼翼,她的生活还是过得很快乐。
在云静和黛西的床头,贴着一张阮玲玉的海报,每天晚上看着海报谈未来,是云静和黛西的必修课。虽然云静现在无家可归,但黛西还是很羡慕云静,因为云静至少可以无忧无虑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她却必须每天按时到圣心女子贵族学校去上课,因为姑妈总是不厌其烦地在她耳边说:“黛西,你一定要好好读书,我明年就送你去日本留洋,这是你父亲的遗志。”不过,黛西常常翘课跑去云静上学的明星电影学校。到了周末,两位姑娘都不用上课,更是无所顾忌地把时光都消磨在了电影院里。
这个周末,她们刚从电影院回来,在客厅里喝咖啡,黛西的表哥安国回来了。安国坐下后,先问黛西:“最近学校怎么样?”
黛西耸耸肩膀说:“嗯,很好。”
安国又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