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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到达安徽与河南交界处的永城附近;第二步到达津浦路以西、蚌埠与宿县之间的蒙城、涡阳、阜阳地区。撤退需“以‘滚筒战术’逐次掩护进行”。所谓“滚筒战术”;即各兵团形成圆筒式态势;以应对解放军四面八方的包围。各部队须携带七日给养、五百公里油料和弹药;到达阜阳以前中途不补给。
解放战争(Ⅱ)字数:3363字号:大 中 小 但是;让杜聿明最终绝望的是;尽管一再强调保密;但是所有的部队和整个徐州城还是事先知道了撤退的消息;城市瞬间陷入巨大的混乱之中。首先是各部队官兵抢购绳索扁担;征用车辆。接着;国防部保密局派来从事破坏的人不知为什么提前行动了;爆炸重要设施和物资的声音惊动了所有的市民。徐州警备司令亲自率人到各公私银行查封现金;到了银行才发现早已人走楼空——巨富者的撤退居然能够早于军队;这让杜聿明十分吃惊:“老头子钱就是命;连泄露军情都不顾;叫我怎能打胜仗!”
本来是危急之时的军事行动;结果却犹如整个城市在搬家。跟随国民党军一起撤退的;还有徐州国民党党部机关人员以及被裹挟的大批青年学生和市民;总数达到三十多万人。这些由各色人等组成的人流;附着在撤退军队的后面;不但致使道路严重堵塞;而且犹如一个巨大累赘令军队的撤退速度严重下降。
杜聿明的恼怒已无法遏制;他意识到;徐州主力的撤离行动从一开始就变成了仓皇逃跑。
在杜聿明从徐州撤退的当日;华东野战军发布《全歼当面敌人争取战役全胜的政治动员令》;指出敌人放弃徐州的意图已明;要进行带有决战性质的作战。
为此;华东野战军提出的口号是:
“配合兄弟兵团;争取全歼黄维兵团的大胜利。”
“全歼邱、李、孙兵团;争取淮海战役的全胜。”
“勇猛、坚决、干脆、彻底的全歼敌人;不让敌人逃到江南去。”
“整理组织;充实战力;大胆提拔基层干部;准备一战再战。”
“在具有决定意义的伟大决战中;为人民立大功。”
“活捉黄维;活捉邱清泉、李弥、孙元良;为全歼当面敌人而战。”
十二月一日拂晓;华东野战军前沿部队和抵近徐州的侦察部队纷纷报告:杜聿明主力已经撤退。粟裕、陈士榘、张震立即命令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八、第九、第十、第十一、第十二纵队和鲁中南、两广等十一个纵队以及冀鲁豫军区独立第一、第三旅采取多路多梯队平行追击、围追和超越拦截的战法猛追猛打。华东野战军各纵队在“路标就是路线;枪声就是目标;追上就是胜利”的口号下;开始了淮海战役中最大规模的追击和堵截作战。
冀鲁豫军区部队位于徐州至萧县公路东侧;他们最早发现了杜聿明集团的撤退。一日凌晨;军区司令员赵健民带着几个参谋赶到阵地前沿;看见了令他们惊讶不已的情景:望不到头的车队拥挤在公路上;车与黑压压的步兵混杂在一起向前滚动。赵司令员立即向野战军副参谋长张震报告;张震让他们不要马上阻拦敌人;等杜聿明的主力彻底脱离徐州后;再实施攻击。二日凌晨;张震打电话告诉赵健民;说徐州已被渤海纵队占领;现在可以实施攻击了。冀鲁豫军区部队立即扑上去;截住了徐州“剿总”联勤总部的车队;五十多辆十轮大卡车以及车上的辎重完整无损地被缴获。
冀鲁豫军区独立第一旅奉命向前追;况玉纯旅长突然发现前面一片灯火;官兵们都以为是支前民工大队上来了;况旅长却在嗡嗡的马达声中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他登上一个小高地;这才看清公路上灯火杂乱;汽车灯、手提的马灯、手电筒和火把照亮夜空。况旅长立即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各团指挥员跑步到旅部开会。这时;侦察排带回来一个俘虏;审问后弄清楚了:当面的敌人是邱清泉的第五军;这个军的四十六师已经过去了;四十五师和二〇〇师跟在四十六师的后面;军榴弹炮营和兵团部两侧有两个团掩护;后面就是杜聿明的大部队了。况旅长顿时紧张起来。第五军是支老牌部队;打起仗来骄横无比。眼下;独立第一旅只有两个多团的兵力;旅政委率领的直属队还未赶到;参谋长带人去组织后勤运输去了——“我觉得我们这支部队好像海上参加捕鲸的一只小木船;突然发现大鲸鱼要从这一角突围;而我们的捕鲸船和巡洋舰都不在这里;我们这只小木船如何下手?”团长和政委们都来了;大家吵成一团;有的主张等主力来了再打;因为敌我力量悬殊太大;打起来后果不好;有的主张立即扑上去;把敌人打乱了再说。吵了一阵之后;意见很快得到统一:决不能让杜聿明从自己的眼皮底下走过去;虽然可能打不赢他们;但可以扭住他们不放;就是把独立第一旅打光;也要把敌人拖住等待主力到达!
火光照亮了每一位团长和政委年轻的脸。冀鲁豫军区独立第一旅是一支地方部队;是由县大队和区游击队组成的队伍;官兵绝大多数是冀鲁豫平原上土生土长的翻身农民;他们手里拿的是简陋的武器和自己制造的手榴弹和大刀。但是;此时置身战场的每一名干部和战士;都被刚刚传达的“政治动员令”鼓舞着:这是长江以北最后的决死一战;打胜了;全国的胜利便可以预期;打败了;胜利的日子不知会延迟到哪一天。为了胜利的到来;如果这个时候胆怯了;如何对得起父老乡亲;如何称得上是毛泽东的战士?
凌晨两点;两发红色信号弹升空。
独立第一旅两个团的官兵呐喊着向当面强大的、几十倍于己的敌人扑了上去。一团扑上公路;公路上的车队顿时熄灭了灯光;然后手电筒和火把也熄灭了;片刻混乱之后;机枪咯咯地响了起来;步枪也响成一片。一团的官兵没有恋战;扑向前面一个叫青龙集的要点;迎头占领了阻击阵地。三团也向另外一个方向扑上去;抢占了一个叫襄山庙的要点。两个团南北呼应;瞬间就把公路横切出一个六公里宽的裂口。第五军很快就发现撤退的道路已被割断;仅仅沉寂了片刻;大量的照明弹升起来;汽车灯也随之打开;坦克和装甲车轰鸣着组织起战斗队形;开始向青龙集和襄山庙发动猛烈反扑。
邱清泉不相信解放军的主力会这么快追上他。从徐州撤退的时候;他很得意地耍了个手腕;命令骑兵第一旅旅长张荣率领部队反方向出击;以此迷惑解放军。但是;骑兵旅在徐州以东大约五十里的地方遇到阻击;骑兵们仅仅打了一下便拍马往回跑。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华东野战军上了邱清泉的当;他们根本没有理会这支跑来跑去的骑兵;各追击部队径直朝着萧县方向而去。追赶第五军主力时;骑兵旅的马匹都跑得浑身是汗;骑兵们说再照这样跑下去;没等追上主力就要吃马肉了。当这支骑兵追到襄山庙附近时;正碰上冀鲁豫军区独立第一旅三团;骑兵们立即被打散了。
在青龙集和襄山庙两处阻击阵地上;独立第一旅的官兵被邱清泉的第五军团团围住。除了当面的二〇〇师之外;已经走过去的四十五、四十六两师也回头加入了战斗;敌人成团的冲锋一波接一波;阵地上的肉搏战反反复复。当阵地再次被突破后;特务连连长把棉衣一扒;端着刺刀向敌人冲了上去。官兵们的刺刀捅弯了;就抱住敌人乱咬;用脚踢;用铁铲子砸。肉搏的时候;官兵们大喊:“别当美国人的走狗了!”“给蒋介石卖命犯不着!”但是;第五军是支能打硬仗的部队;阵地上到处是厮打咒骂声。最后时刻;独立第一旅预备队三营的官兵耐不住性子要求出击;况旅长问他们准备往哪个方向出击;他们说要往邱清泉的兵团部里冲;这个回答令况旅长心头一震;说:“把爆破组全带上!”
在搏杀的最后关头;国民党军冲击阵形中落下来几发重磅炮弹;独立第一旅的官兵们喊起来:“主力来啦!”最先赶到的是华东野战军第三纵队;接着是第一纵和两广纵队。一纵司令员叶飞见到独立第一旅幸存下来的官兵时;拿出来缴获的美国香烟招待大家:“敌人瞧不起你们这地方部队;可你们不到一个旅就把一个兵团扭得团团转!”
自三日晚开始;华东野战军不顾敌人的总兵力大于自己;不顾体力严重透支和后勤供应无法跟上;全军上下如同在一场大歼灭战之后追击残敌一样狂追不舍。“全国的胜利就要来了!蒋介石就要完蛋了!”在不分昼夜的奔跑中;灿烂无比的胜利曙光始终在官兵们的前方闪烁。各纵队的建制很快就乱了;各部队都在各自为战;追上杜聿明尾巴的;咬住不放;死缠乱打;插入敌人序列中的;四处开花;乱搅乱闹;有的部队甚至跑到了杜聿明大部队的前面;迎头阻击;拼死不让。十二纵司令员谢振华在一个高地上看见了令他终生难忘的情景:“乌云笼罩着天空;大地灰蒙。杜聿明所属的汽车、辎重、摩托车、坦克、炮队、马车、大车;部队和家眷;散乱无序;人马嘈杂;向西南逃窜。”部队袭击了杜聿明的直属队;顷刻俘虏了数百人;夺下重炮六门和六十多辆重型卡车及一辆吉普车;当听说这辆吉普车是刘峙的专用车时;官兵们几乎把吉普车翻了过来希望把刘峙捉住。
四纵追上了李弥兵团的第八军;第八军是杜聿明指定的掩护部队;但他们根本没有执行掩护任务;并且跑得飞快。由于公路堵塞;他们干脆下了公路在野地里行军。四纵在追击中以一昼夜六十多公里的速度奔跑;不少官兵因为饥饿和困倦摔倒在路边的沟里;最后;他们在萧县以西的郝汉楼一带接敌;实施攻击后得知敌人是第八军的四十二师。四纵十师三十团不顾一切发起进攻;俘获四十二师副师长以下两千有余。在一个叫阎闾的村庄里;四纵和反击的第八军展开剧烈的争夺战;前沿被国民党军突破后;整个村庄被燃烧弹烧成一片火海;二营教导员号召全营官兵拼到最后一个人。官兵们几乎人人身上的棉衣都着了火;他们在地上打几个滚后;浑身冒着烟就拼起了刺刀。正打得激烈的时候;有部队来增援;相互并不认识;一问是两广纵队的一个侦察连;这个连奔跑到这里;见有战斗就主动参加。第八军的反击被打退后;丢在阵地前的尸体足有四百多具。国民党军第七十七军军部和特务营与四纵七十六团二营并行赶路;天黑双方谁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幸亏营部通信员觉得他身边走着的人自己根本不认识;于是二营开火了;第七十七军军部一下子乱了;二营乘势抓了三百多人。正打得热闹;一个军官骑马跑来训斥道:“你们是哪一部分的?都是自己人;不赶紧走在这里吵嚷什么?”营部通信班长詹美玉上前抓住军官的腿将其拉下马;军官大喊:“我是副军长许长林!”——当许副军长发现自己当了俘虏之后;立刻表示要见陈毅;声称陈毅是他的同学;詹美玉班长说:“我们司令员很忙!我也很忙!”
聂凤智指挥的九纵在追击中不断受到敌机轰炸;官兵们恨得咬牙切齿。部队两天两夜始终在奔跑中;跑着跑着;与撤退的国民党军混在一起了。其中一个团竟然在国民党军的序列中走了大半夜;敌我双方都没有察觉;后来侦察营的人发现了这一情况;居然悄悄地把这个团从敌人的序列中带了出来。二十五师七十四团三营跑进一个村庄准备休息一下;营长披着件缴获的美式陆军短大衣刚躺下来;有个士兵跑来要卸他所在的房屋的门板。他问:“哪个连的?”士兵回答:“我是八连的!”三营长说:“把你们连长叫来!”连长被叫来了;却是个头戴大盖帽的国民党军军官。三营长的警卫员一步上去下了这个国民党军连长的枪;门外顿时乱了;国民党军士兵大喊:“我们被共军包围了!”三营官兵这才知道和敌人住进了同一个村庄;于是立即打起来。三日拂晓前;二十七师刚把米下锅;就接到了继续追击的命令;他们用锅里没熟的米饭和纵队直属队换了点干粮继续出发;终于在芒砀山与一纵的追击部队会合;彻底封住了杜聿明集团撤退的道路。
在所有的撤退部队中;数李弥的第十三兵团跑得最快。三十日从徐州附近出发时;李弥对第九军三师师长周藩说;徐州这几十万人怎么走得动?让我们在后面当掩护;不是叫我们当替死鬼吗?我决定不和他们走在一起;避开萧永(萧县至永城)公路;直接向薛家湖走;不在他们的后面挨打;从他们的右翼绕过去;看谁跑得快。杜聿明给李弥兵团规定的撤离时间是十二月一日;李弥给部队下达的撤退时间却是十一月三十日;这个所谓的掩护部队瞬间就成了整个徐州国民党军主力逃跑的前锋。为了跑得更快一些;李弥有意切断了与杜聿明的联系;让杜聿明根本找不到他和他的十三兵团。二日;第十三兵团已经跑到了距徐州百里之外;李弥依旧说没有过危险区;要等过了薛家湖才算相对安全。他对参谋们说:不要和他们(指杜聿明和邱清泉)黏在一起;一有情况大家都走不了。如果他们没有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