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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浪漫的喻夏鸿对比少言沉默的周彦,华梅的天平开始倾斜。终于,毕业了,华梅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喻夏鸿也考上了本市政府的公务员。前几天喻夏鸿的父母与华梅见了面,对华梅这位来自农村,可是长相学历性格都非常优秀的姑娘是十分满意的,这下子现实终于逼迫着华梅终于得做出选择了。
对比喻夏鸿的家庭,周彦来自农村。喻夏鸿家早就给他预备下了一套四室两厅的房子结婚,一毕业就给他买了一辆三十多万的本田车。周彦在本市建材城工作,具体干什么的,周彦从来没说,华梅也就不问,她对周彦骨子里有些畏惧,很多事情除非周彦主动说,她是不问的,她不敢。周彦也有房子,在建材城附近买的,三室一厅,装潢的倒是不错,只是没什么品味。华梅算计了一番,还是决定与周彦分开,她相信爱,于是今天下午这一幕就发生了。
周彦沉默了很久,终于憋出一句话:“华梅,如果你不喜欢我,早点儿说,不是谁都有四年时间去经营一段感情的……你看,我都老大不小了,家里也是一直催。”
华梅又哭了,哭的分外伤心,仿若被抛弃的那个是她。
北拓市的雨淅沥沥的下着,下的那么合适,该说的都说了,周彦有些心灰意懒,他自己在检讨一些问题,他也不知道他与华梅到底那一个做错了,自己该做的都做了,怎么就是这样一个结果呢?他要怎么跟姐姐交代呢?他徘徊在大街小巷,心里很疼,却不好意思去打搅自己的朋友们,他只能独自儿溜达着,一直溜达到,一通电话打进来。
“周彦,咱爸死了!”姐姐周晨在电话那边泣不成声,周彦愕然,看样子,那句中国古话说的真对。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二)
周彦的父亲周德凡死了,生生气死的,被他亲亲的兄弟连同前妻摆下一个仙人局气死的。也有人说是被全村人生生逼死的,甭管怎么说吧,死神面前无大小,从心脏病发到死亡前后不到一小时,等救护车来了,人都凉透了。
周德凡的葬礼办的很大,十里八乡是个人物就来凑个份子,花圈送了不少,平面摆可以摆满整个村庄,出殡那天,远远看去,周家坳子就像一座□花堆成的花山。
周彦跟姐姐周晨将父亲的遗体送到火葬场火化之后,雇了一架民用直升机,将老爷子的骨灰绊了各类名贵的花瓣,自高空撒向了漳河,那些灰又会流入黄河,然后,爸爸会进入江河湖海,以后无论在那个城市,只要有水就能找到爸爸了。
老周家选择这种高尚的葬礼仪式不是因为周德凡是什么有名的人物,他也不是对社会做出过一定的精神贡献的某种大家。很显然,周德凡选择这种仪式透着一股子悲哀,他害怕死后被掘坟盗墓,实在是被迫如此。
为什么周德凡确定会被掘坟盗墓?一点都不奇怪,周德凡就是大家熟知,传说中神龙不见首尾的煤老板。自周家坳子,这乡,这镇,这县,这市,乃至整个省的某个阶级都知道他。有钱人!传说身价有几十亿,发海了,发的天怒人怨。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反正周德凡早早的就对自己的女儿儿子说,如果我死了,就把我烧成灰,四下扬了,气死那帮王八蛋,千万别叫他们压着我(尸体),敲诈你们。
周德凡这里说的那帮王八蛋范围很大,从发财之后以各种名义敲诈,欺骗,索要,利用亲情,友情,爱情换算成货币单位从他这里捞钱财的人,都可以统称为“王八蛋!” 当然,当然,周德凡在这里不是说自己的一对儿女,自他发财,他跟外人关系一向蜜里调油,反倒是对自己的子女他疏远了很多。无论是周彦还是周晨,他们都也不爱往父亲身边凑,说不出那是为什么。儿子周彦大学毕业后就在北拓市独自创业。而他的女儿周晨,早早的就把自己嫁到了南方,跟一位比她大十一岁的大学教授结了婚。
父亲的一场葬礼全程下来就是几天的功夫,葬礼结束之后,周彦直直的躺在家里的床上发愣,直至现在他都不敢相信自己那个还不到六十来岁的爹,那个全世界最憨傻,最缺心眼的爹就这么没了?他全身一阵阵的发木,一会儿云里,一会儿现实,他假装自己爸爸还活着,假装他就在大屋那边又开了几桌麻将,自己不打,看那些亲戚后辈打,家里管吃管喝,输了都算他的,赢了都带走。他那种财大气粗的拿腔拿调的笑声,不时的从小山庄的前面隐约着传来,一阵阵的,似乎……如今听上去,也没那么讨厌了。
多少年没回来了,这屋子还是老样子,透着一股子暴发户的味道,如今看上去,倒也没那么讨厌了。
相片上,穿着西装还透着一股子乡土气的笑容,也没……那么憎恨了。
门口的白杨树上,三四只健壮的知了撕心裂肺的叫着,大院外,大铁门不时的有敲门声,拍门声。周彦不是周德凡,他完全可以不给这些人面子,也不用跟他们讲什么感情,他一向觉得除了自己的姐姐周晨,他对谁都不可能有感情了,可今儿,安静下来的周彦怎么那么哀伤,一眨眼的,那眼泪扑梭梭的,一个劲的不要钱似地向下淌,枕头都浸湿了。许多早就忘却的记忆,一股脑的像思维力灌着,一会换个画面,一会换个镜像,穷爸爸,富爸爸,翻来覆去的那么来回挪动着,不停息的回忆悼念着。
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三进的大庄园子还是小青砖平房的时候,周彦其实挺爱自己家的。那会子父母慈爱,姐姐娇憨,他是家里超生来的命根子,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吃干脆面就给干脆面。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大概是七八岁的时候吧,周德凡突然喜欢上了赌博,喜欢到了一定的境界。家里承包的地里麦子熟了,就手就在陇上跟人赌,从春到夏末,汗珠子掉八瓣的心血,眨巴眨巴眼就输出去;连秋收都省了。周彦妈是个利索人,忍了几次,闹了几次,没办法,卷了行李将家里洗的干干净净,褥子都没留一条的丢下爷三转身就走。也是从那一年开始,周彦十一岁的姐姐周晨骑着一辆借来的自行车,十里八乡的卖冰棍给弟弟赚学费捎带养家。
现在,每当周晨姐弟俩现在回忆起那段岁月并不不觉得苦,他们觉得挺甜的,爸妈不管,赚了钱想吃什么买什么,晚上想玩到几点就几点。有关于他们姐弟俩这段美好的生活大概过了三四年的功夫吧,周德凡火了一把,他终于赢了,先是从一个南方老板手里赢了一座效益还不错的小玛钢厂。自那以后,周德凡财神菩萨上身,玛钢厂,洗煤厂,运输队,包煤矿,一个矿,两个矿……直至前几年国家煤炭资源整合,他的财运才停下步伐开始审视自己的人生。太失败了,老婆跑了,儿女不亲,活的一点爱都没有,寂寞极了。
所有的人都知道周德凡有钱,只是不知道他有多少钱,正史,野史,艳史,他的传说是方圆几百里最多的,赚钱是件愉快的事情,周德凡因为赚钱连赌博都戒了,被迫戒的,别人玩不了他那么大,再说了,他很忙,忙的亲生子女成月的都不打一个电话。
周德凡不是个好爹,孩子小的时候他赌博,孩子大的时候他唯一表达爱的方式就是给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买保时捷就保时捷,想去南极就可以去南极。幸亏周彦还有个好姐姐,一个早早就辍学品尝完了这世界上该有的辛酸苦辣的姐姐。周晨揪着自己弟弟的耳朵警告他,不管他怎么废,他得念完一个大学,考不上,花钱也得念。
周彦的性格不同于周德凡,他臣服于生活,被生活改变的厉害,他认真,胆子不大,他谨慎,因为父亲上当太多,他洞察力很强,因为偿便辛酸苦辣,他活的真实低调,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老子会把那个家又输出去。他害怕那种失去一切的日子,所以一切靠自己,活的稳健踏实。
周德凡发财之后的日子挺寂寞的,他也寻求过真挚的情感,比如友谊,他周围一个圈里的有钱人不少,最初也是出国瞧稀罕,追求平民难以想象的奢侈的生活,后来……慢慢的周围的人划分成两等人,一种去追求精神境界,满世界修庙,朝拜各种流派的神仙,他们满世界寻求神迹。甭管什么神仙,只要跟神有关,甭管什么派别,最不济这些人都要给人家庙里搞个地面水泥硬化,力求跟神仙站好队,乞求来世再来一场这等好命。还有一种,便是满世界玩女人,搞爱情,他们恨不得全国各地每个城市都养个金丝雀儿,每时每刻都有人爱他们等他们。周德凡自己觉得吧,他算是个有见识的人,他境界应该高一些,自打有钱了,他捐学校,给孤寡捐,给全村全镇铺路修桥捐,甚至县里有些企业发不出工资来,领导找了,他都想办法帮忙,出手一向大气。一下子,周德凡的日子不再寂寞,众生云集在他身边,看着他脸色过日子,他又美了起来。
从小钱,捐成大钱,小人情滚成大人情。周德凡的情感世界慢慢开始变了味道,越来越令他感觉不是个滋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村里只要有事,那些人第一个念头不是找爹娘老子,他们第一个念头就是找周德凡。家里没钱了找周德凡,家里有困难了找周叔,孩子大学开学了,找周大兄弟。原本简单的三口之家,一家之主,突然就成了全村的爹娘老子,尽了所有的义务,担了全部不该有的责任。好人当久了,好话听多了,也就没有最初的感觉。周德凡越来越觉得自己就像个不长脑髓的二百五,他开始怀疑周遭,怀疑整个社会都在觊觎他什么,所有的人都是有目的的,都是不纯的,除了钱,大家几乎不跟他做其他交到,于是,他倒是生出人生最后一场心眼来,他早早的将大部分财产给儿子,女儿过了户,生怕自己有一天二百五到顶点了将家里彻底捣腾干净。
周德凡聪明了没几天,口袋里的钱捂了没几个月,周围的人就给他气了个半死,什么为富不仁,忘恩负义那是轻的,原本全镇子的大善人,突然就变成了周扒皮,黄世仁再世,一次没给,全村数落,两次躲避,全社会都得罪了。周德凡想不明白,他做了那么多,怎么就有了个“周缺德”的外号了呢?于是这口气就这样憋住了。
这天上午,躲在省里很久没回家的周德凡刚进村,村里五爷就来找他,一开口,修庙呢,拿五十万。周德凡当时就翻脸了,五十万!小意思,可他就是不给。五爷也痛快,直接威胁他,你小心你死了乡里乡亲的连个抬棺材的都没有,这可是给全村修的。周德凡这次倒是听光棍的,他说他早安排好了,死了,化成灰丢村里水井里,叫他们每家都吃一口,这下满意了吧?!
五爷是个性执拗的,以前大家揩油的时候,他不是一次劝阻过周德凡,这开口他是真的真的第一次,没想到的是,就这点在周德凡看来的是小钱的小钱,还被打脸了。老人家气性一上来,就愣是没放过周德凡,他把他的朋友,亲戚,亲兄弟,钱婆娘如何从他手里骗钱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过了一次,末了出门还骂了一句,你就是个二百五,一辈子是!
老爷子骂完,甩手走了,他走了好大一会,保镖见周德凡在小厅没出来,就敲门进去,这一进屋,人就倒在地上,嘴角还有一丝血痕,地上浓浓的一口心头血发着紫。
周彦自己在家闷了几天,不得安生。父亲是死了,死的没那么干净,一是遗产问题,二是生前他许诺出去很多东西,虽没什么证据,但是很多人找上门说,你爸说了,要给我这个,要给我那个。你爸说了,要捐这个,捐那个。你爸说了,叫你照顾好你兄弟,他真的是你爸爸的亲骨肉,你爸……借我钱了……
周德凡的一对子女早就被自己不负责的爹教的对人情通透历练,这两人倒是废话也没半句,甭管你这么罗嗦,一句话,法庭上见,只要你敢告,只要你有证据。法院判我们给,我们就给。
夏日转眼走到末尾,周彦与周晨一起来到村口的河岸边,今儿,是周德凡的五七。这一路,姐弟俩走的奇慢,四处看着,找着一些童年的记忆。可记忆力的参照物都没了,周家坳子就像个小都市,半分都没有早先的憨厚质朴。村里人远远看着这对姐弟,早几天闹腾的实在厉害,大家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什么情分上来搭话,周彦他婶子想过来,周晨扭头对她说,我爸不想见你。那女人讪讪的还是跟着,远远的,手里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