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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挥手,他大笑,他指着阿桑无声地嘲笑,样子就像是一只贱兔子。
何双双眨巴下眼睛,假装不认识他,继续低头发短信。只是她开始发抖,每次都按错。
“你这样看,很没礼貌吧。人家小弟弟和小妹妹在约会呢。”薛真笑眯眯地说。
周彦扭头看薛真,“什么?”
“先生,你有偷窥癖啊?这样不好!”薛真笑着说,“你认识那个女孩啊? ”
“嗯,认识。不过,我想她现在应该不想认识我吧。”周彦终于放过了何双双,扭头陪着薛真继续溜达。这一路,薛真一直在跟周彦说话,周彦却若有所思,对薛真的热情回应得极少。薛真有些不高兴,但是依旧有礼貌地应付着。
后来,他们分手,周彦想给何双双打电话道歉来着。可惜,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被拉入了黑名单。
转天,周彦回到了建材市场。他寻思着今儿风和日丽,适合说个闲话,没想到在见路志青之后,人家先给了他—道霹雳。
“人家薛真说了,你们不合适!她还说,以后大家做朋友,男女朋友就算了。我说哥哥,你昨儿是怎么了?这么好的姑娘,你怎么不珍惜呢?脑袋被门挤了?”
周彦无言以对,心头涌出松了一口气的微妙情绪。他盯着路志青,眼神狠毒万分。
“哥哥,这事不赖我,昨晚我没在。这话是我妈说的,我妈说,人家薛真说了,两口子过日子是你来我往的,你太闷。一辈子呢,除了结婚之前的那二三十年,剩下的日子,跟个闷葫芦过日子,她可不成。”
周彦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也好,我也不喜欢蝴蝶结。”
路志青一撇嘴,“好了,不就是个姑娘吗?我跟我妈说了,再找找,没事的,总有合适的。”
丢出去一堆文件,周彦躺在路志青的沙发上,枕着双臂回答:“哥们,这事先放放,我想跟你说正事。”
路志青拽着办公椅过来,坐在他的身边问:“正事?你能有什么正事?你说吧。”
“我不同意那个爱……爱……”
“人家叫艾丽莎。”
“对,艾丽莎的计划。”周彦看到路志青有些急,于是坐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先听我说完。咱俩在一起这么久了,我总不能害你,对吧?”路志青脸上的表情并不好,可他还是忍住了,摆手说:“你说吧。”
“艾丽莎的可行性报告书我看了,说的是正理,我们这个地方所有的毛病她都说准了,不但准了,有些问题甚至是一针见血的。这一点我很佩服,那姑娘是个能人。”周彦赶紧夸了几句,看到路志青的表情开始有了得意劲儿,周彦抓好时机劝阻,“艾丽莎是在国外长大的,她用国外的那一套来分析国内,这一点我不赞同。没错,建材市场是有些浪费资源,现在做的这些项目见效也很慢,我们装饰城现在区域分配得也的确不合理,这些都没错。可这些毛病不是只有艾丽莎知道,很多人都知道。可是要按照艾丽莎的办法去解决,去重新发展,路志青,是你有这样的精力,还是我有这样的精力?达到艾丽莎设想的目标我们除了要大笔的银行贷款,最重要的是要拆除我们现在最热闹的几条街。旺铺那是要三年养成的,人家商户会答应吗?推翻那些承租合同是要赔偿 人家损失的,这些损失又由谁来背?”
“我背,周彦,我跟你说,你这是眼界短小,我跟你说……”路志青有些不服气,想找理由,可惜他肚子里是空的,没道理可说。
周彦没给他机会,“我是故步自封,我是眼界短小,这些毛病我自己都清楚,可我不觉得这样错了啊!打造全省最大的建材市场?是啊,梦想是美好的,可艾丽莎有没有去仔细观察过北拓市的交通情况?北拓机场全天能有几个航班?咱们的一二级公路又有几条?北拓最吃亏的一点儿就是咱们距离郑州太近了,人家那边海陆空是几十年养出的地利,从北拓到郑州的高速公路才多远?三个半小时。路志青,我跟你说,你别不服气,外国的规矩我不清楚,可现在这是在国内。缺了天时地利人和,你就是玩不转!所以,作为你的合作者,我否定了这个计划。就这样,你说吧!”
路志青现在是一肚子火。这孩子最近魔障了,被艾丽莎三不五时地批判,被艾丽莎所编出来的未来世界所迷惑。他现在特别自信,觉得自己是可以看到世界顶峰的,从学校出来,这一路不是走得挺顺利吗?周彦嘴巴不停地数落完,路志青憋着一口气,在屋子里转了好几个圈之后,扭头对周彦说:“我觉得你就是对艾丽莎有偏见,你这样的我见多了,你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你强!”
“路志青,我跟你吵架没意义,而且,我也不愿意说伤感情的话。只是作为你的合作者,我不同意这个计划。你别忘了,这事儿你说了不算!就这样!”周彦不客气了。
路志青气得眼都红了。他原本以为,自己最好的兄弟一定会跟自己一样, 有个征服世界的伟大梦想。可是他没想到,自己的兄弟会这样给自己一下。他 牛都吹出去了,现在该如何跟艾丽莎交代?
“我也不想跟你生气的,我们都冷静一下。周彦,你自己摸摸良心,打从学校出来,什么事儿不是你做主,什么事儿不是你说了算?现在可以!你听我一次成不成?钱不重要,明白吗?不重要!”他强压怒火,跟周彦争取。
周彦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钱很重要,这事不成,你别想了。”
路志青大怒,“如果我非要做呢?!”
周彦站起来走到门口,“那就散伙,虽然我是那个最不愿意的。”
身后,路志青的办公室里,响起了叮叮当当摔东西的声音。周彦知道,兄弟间的第一条裂缝终究还是有了。不过,他一点儿都不后悔。有些话他还是说明白了好,不然,以后就更不好收拾了。
这天晚上,周彦去了超市,想自己买菜做饭吃。在路过奶制品区域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先生,要尝一下我们新出的红豆牛奶吗? ”
周彦扭过头,惊讶地看着穿着超市制服,端着塑料托盘的华梅。几年前,周彦就是在这儿认识华梅的。
如今,华梅还是几年前的样子,穿着超市绿乌龟颜色的衣裳,黑色的高跟鞋,头发绾了髻。不同的是,她现在会化妆了。
华梅也呆了,她有些惊慌失措,甚至想转身就走,却一步也迈不动步子。她磕磕巴巴地说:“周……周大哥。”
周彦很诧异,“华梅?你怎么在这里?”
这段时间,已经被社会打磨变得开始圆滑的华梅露出了一丝苦笑。她看看自己那双黑色皮鞋,带着自我嘲笑的语气调侃道:“看您说的,周大哥,这不 就是我应该来的地方吗?您觉得我该在哪儿呢?公主的城堡吗?”
对于华梅的讥讽,周彦无言以对,只好看着她,“他对你不好?”
华梅摇摇头,莫名地想哭。喻夏鸿很好,对于任何一个女孩子来说,喻夏鸿所做的一切都不能说不好。可他的好,在华梅这里使不上劲,全是心酸。在见到周彦后,华梅却莫名地想跟他发脾气。
谁也没办法活在真空里,现在,她回来了,她故意找了这家自己离开的超市,告诉自己:我是来自这里的,我要在这里重新开始。结果,上班的第一天,她就与周彦这样不期而遇了。这个也算是人倒霉喝凉水也塞牙吧!
华梅苦笑,扭头看看小组长,那边的脸色已经不好了。
“你去忙吧。”周彦客气地跟华梅说了几句,然后顺手拿了两箱酸奶放在了购物车上离开。
华梅盯着周彦的背影,眼眶跟鼻腔涌出一阵莫名的酸楚。小组长颠颠地跑过来问她:“华梅,那人你认识啊?”
“嗯,认识。”华梅答道。
“这就没错了,认识的人都好哄,继续努力。”小组长说完,转身离开,
周彦一夜没睡,脑袋里全是华梅的影子。他心疼,却又矛盾地觉得无比解气。他唾弃自己这种小人一般的幸灾乐祸,可是,华梅呀,这就是你选择的吗?
一场气,好兄弟莫名地生分了。每天上班下班,在一个单位里总要遇到几次,兄弟见面后那种感觉总是透着一股子尴尬的。虽然依照规矩,路志青还是跟周彦说了话,周彦也借坡下驴了。可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一些疙瘩的,就连平时常去的酒吧他们也不去了,没事做互相调侃着玩的游戏,也做不出来了,透着一股子陌生的羞涩。
周彦莫名地发现,自己的生活圈子无比地窄小,认识的人是那么少。他坐在办公室里,一上午耳边全是工地机械的声音,以前这种声音,总是令他感到满足,现在却透着一股子凄凉。鬼使神差的,周彦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很主动地问何双双:“你在做什么?”
何双双正在设计新的作品,忽然接到周彦的信息,诧异得很。她有足足半分钟没反应过来。
“工作啊。我是不能跟你比的,你是老板,不用为钱发愁。今儿怎么了,居然主动和我说话?”
“我无聊。”
“我就知道,否则你也不会找我。可惜我现在很忙,你找别人聊天,好吗?乖。”
周彦失笑,很有礼貌地跟何双双告别,对那个“乖”字,莫名地觉得有趣。他正笑着,门外传来路志青骂人的声音。这人这几天总是带着脾气来上班的,从来没有这样积极过,他拿出经理的派头,见人就骂,挑着一切以前他可以原谅的错误去训斥。甚至,他还炒了两位下属的鱿鱼,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
这脾气是发给自己看的,周彦懂,但他就是不应战。他知道,路志青爱面子,自己损了他的面子,总是要屈就他的。于是他坐在办公室里,对外面的杂音置若罔闻。
初夏的太阳刺眼得厉害,爱情、事业都是那么的不平顺。周彦靠在窗台边抽烟,脑袋里想着华梅的样子,想着何双双的样子。他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想何双双,但只要想起,那天晚上她跟那个眼镜弟弟聊天的样子,周彦就觉得太可笑了!不,也许并不是那么可笑,因为那家伙总是这样的笨拙。大概是相亲没成,她那个妈又要为难她了吧?
脑袋里杂七杂八地想着事情,一阵电话铃声好好地惊了一下周彦。周彦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何双双那从不做作的声音,“说吧,遇到什么事儿了?”
周彦惊讶,“哎?你怎么知道我遇到事情了?”
何双双叹息道:“我这个人吧,生存在地球上唯一的作用就是在别人最失意的时候、最苦逼的时候,最无助的时候,用来当发泄炮灰的。男人是,女人也是,假如你们有乐趣了,怎么会想起我呢?说吧,遇到什么事儿了?”
周彦笑了,“没事,就是好不容易看见你在线……”
“放屁,姐姐天天在线,没事儿我挂了。”
“唉,别呀,你干什么呢?”
“我能干什么,陪老爹吃饭,被老妈唠叨,被编辑退稿。你呢?”
楼外,路志青猛地一声唾骂,外加未遮掩的关门声。周彦心头有些火气,于是对何双双说:“我请你吃饭吧?”
何双双很惊讶,“吃饭?成呀,你说哪儿?”
周彦只是道了一句:“走。”
他拿着钥匙,使劲地拍了门,他要离开这里了,没有路志青带着,他也是有地方可以去的。他下楼的时候,开车离开的时候,都觉得无比解气。
上午就要结束,马路上的车辆撒不成欢,拥挤在一起。周彦看着手表,跟一群着急下班的司机集体按喇叭。他迟到了,迟了很久。按照他对华梅的经验,这一回,不知道要看多久的冷脸呢。
终于,红绿灯就如城市里的马桶搋子,将大大小小的车辆顺道通下。周彦到了地方,找了三圈车位才停下车子,一路小跑地来到约定的地点。
何双双早就到了。
“对不起,对不起……”周彦忙不迭道歉。
“没事儿,这个点儿塞车。车位不好找吧?”何双双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顺手递给他一个包装简陋的小布丁说:“没老冰棍了,你吃吃这个味儿,也不错。”
接过小布丁,被如此轻松放过的周彦,感到十足的惊异,上下打量着何双双。今儿的何双双身上没有半分圣母皇太后石林打扮之后的痕迹,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身配着一件很简单的纯黑文化衫,头发全部拢到脑后,高高地束起了一个马尾,脸上一点儿妆都没化,甚至她的脚上还穿着一双人字拖,脚趾甲很不讲究地最少染了三个色。
何双双被人打量得有些不好意思,脚趾缩了一下后说:“那不是等你等得没意思,我就去那边实验指甲油来着的。”
周彦笑了,连忙指指一边带着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