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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候走后,苻青芷回到屋里,换上武士服,夹起早已准备好的行囊,来到后院,解下蒙佐为她挑选的大青马,翻身上鞍,冲开府门,呼啸而去。
摩天岭,连山关前,祁家堡,秦军大营。
五月,辽东大山寒气未消、冷风刺骨。开春后,李维趁段家被毁、高句丽南征之机,率辽东步军主力抢占摩天岭、在连山关前修筑起祁家堡要塞——往南百里便是毁于战火的凤凰堡;往东,经衍水支流逆上浑水,便是高句丽北方重镇丸都山城。
祁家堡正卡在襄平、丸都、乐浪三条路的交汇处,原本为段家势力范围,作为燕国与高句丽之间的缓冲。燕国覆亡、段家灭族,咽喉之地便暴露在秦国与高句丽眼皮底下,谁能占据此地,谁便能居高临下抢得对外主动。
四月,九连城的高句丽军曾对祁家堡发动过一次偷袭;在大雪掩护下,李维率部于半路伏击,重创来犯者,歼敌三千余,一举挫败高句丽军的锐气、在千山站稳脚跟。
蒙佐走后,骑兵主将王颌与李维在对辽东用兵上存在很大分歧——步兵出身的李维主张稳扎稳打,以祁家堡为基地压制丸都山城,务求围歼金东朝在北线主力;而王颌则主张从祁家堡南下,避实就虚,利用千山以南、鸭绿江一带平坦开阔地形,发挥骑兵优势,一举拿下九连城,沿着海岸线突袭乐浪,直插高句丽腹地。
李维是代行主将,没有他的命令,王颌不能擅自调兵,因而在击退高句丽来犯后,秦军便没有太大的动作——他们在等蒙佐回来决断。
襄平来的斥候在第一时间带来了水师得胜班师的消息。李维当即把军务交给步军副将曹庆,带着夏侯铮、王颌、关木三将星夜赶往辽西,与蒙佐会合。
三天后,辽西港,蒙佐一身布衣,卷起裤脚走在沙滩上。这次秘密远征他没有通报朝廷,也没有让邺都的王猛知道——他不满王猛对高句丽的亲和政策,他认为这个民族勇武顽强,若不能早日征服,对大秦东北安定、对边境少数民族安抚,尤其是散居各地、分裂性极强的鲜卑族人是一种暗示。
临行前,他嘱咐李维临机处置边境事宜,就是担心高句丽人趁燕国瓦解浑水摸鱼;率军远征,更是要给高句丽人瞧瞧颜色。燕国瓦解后,逍遥山庄远遁高句丽,也是一个威胁;若不能一举臣服这个桀骜的民族,等金东朝新政稳固、变法成功再兴兵讨伐,将会事倍功半!
派往邺都的使者已经走了两日,蒙佐在等,等王猛的回音,也在等苻青芷。
“哒哒哒!”远处响起一串蹄声,有人下马,靴踩沙滩,“咯吱!”作响。
海风在吹,蒙佐心头“咯噔”一下——她来了!
第 三 章 风云突变(下)
浏家港,淅沥的小雨中,出使的舰队缓缓行进在江中。浏家港与江心的崇明岛像一把大钳,牢牢的守住大江出海的主航道。云开站在船首,老远就望见了停泊在港口那几艘百济商船,一时感慨万千。
“姐夫,快靠岸了。”桓韵打着伞走到云开身边,道,“按行程,咱们还能在浏家港修整一日,再换车马回京。”
“不,”云开断然道,“此处离吴兴不远,我想先去拜访安石先生。”
“吴兴!”桓韵惊道,“此去三百里,若是让父亲知道——”
云开自然知晓桓韵所指——江东高门名士向来瞧不起军功出身而又热衷权力的桓温,桓氏一门堪为晋国支柱,却始终得不到清流认可。以谢安的才华资望,若留在建康,早就能与王坦之、桓温一起位列三公,可他偏偏只接受了吴兴太守一职,在太湖边养闲起来。
“咚!”旗舰稳稳靠岸,信兵打出一连串旗语,庞大的船队陆续进港下锚。与出航时的大张旗鼓不同,船队没有逆流而上前往京口;出使人等在港口下船换马,由陆路回建康,船队停靠一晚,天明便渡江返回崇明岛水师大营。
登岸后,云开与张昕告别,在派人前往太仓县、吩咐县令准备车马回京事宜后,便带着使节团一行人等进驻驿馆休息。
夜半,云开被几下轻微的响动惊醒,抄起长剑,推门一看,竟是谢玄,突然大笑起来。
谢玄闪身入内,摸了摸下巴上浓黑一片,“嘿嘿”笑道:“我这胡子留得怎么样?”
云开关上门,点起蜡烛,替他倒了杯茶,道:“北方有个大胡子王猛,江东有个小胡子谢玄,有趣得紧——今年建康风行不修边幅?”
谢玄喝了口茶,摇头道,“谢家三代都是山羊胡子,唯独我是络腮胡子,怪事也!”
“人生异相,天生异数——谢家一门风流名士,不也出了你这么个将军?”云开道,“正准备带些百济名产前去吴兴拜访安公,你倒先来了。”
“你不用去吴兴了,两日前,二叔已经进京。”
“哦?”云开感到有些突然,“何故?”
谢玄抬起头,将茶杯一搁,道:“桓公亲自上书奏请二叔出任侍中。”
云开愈感奇怪——虽然桓温与谢安从未正面交锋,可他们代表着南迁士人两种截然相反的处世主张,也可以说是江东与荆州就晋室偏安还是进取的暗中较量。不论是在北伐之前,还是《魏晋春秋》风波前后,桓温毫不在乎建康风评,却对远在吴兴的谢安的一举一动十分留意,还派人暗中监视。桓温很清楚,谢安是个潜在的对手,他的影响力远胜宗族亲王之首的会稽王司马昱和以王坦之为代表的建康高门。
然而桓温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奏请谢安出山呢?难道是在做出一种姿态?
云开想了想,道:“我一到,你便来了,消息真灵哦!”
“哈,你是想问,为何我偏偏在二叔进京的时候现身此处吧?”
云开只是含笑不答。
谢玄压低声音,缓缓吐出六个字:“京—中—将—有—大—变!”
“宫中——”云开寻思良久,猛然起身,正色道:“安公可托你带话来?”
谢玄点点头,也起身道:“二叔说,这场浩劫,只怕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不论发生什么,切记一个字——忍!”
“忍——”云开玩味着,喃喃道,“莫非是宫中之事?”
谢玄一手按在云开肩上,道:“有些话,二叔没有明说;你想想,桓公为心急火燎的请二叔回京呢?仅仅为了几分名声?只怕未必吧。”
云开一颗心直往下沉,离开两个月,建康竟是暗流涌动、山雨欲来!
谢玄打量着他,笑道:“云开动摇了?”
“动摇?云开随桓公血战河北尚且不怕,区区一个建康,安奈我何?”
谢玄点头称是:“江东高门士子虽然清谈狂躁,却不失几分潇洒从容——人生醉生梦死,兀自悠然自若。二叔三进三隐,在于一个‘定’;桓公败而再举,在于一个‘定’——于泰山崩而不乱。建康虎踞龙盘,暗藏十万甲兵,我辈风流,尽在一个‘定’字!”
辽西,太守府,邺都特使已至。
蒙佐与苻青芷来到大堂,抬头望去,纪雨之一身长史官服、手捧文书,伫立堂中。
“老纪!”蒙佐跨上一步,却被两名随行的护卫用刀把挡住。
“尔敢!”夏侯铮怒眼环睁,喝道。
纪雨之面无表情,缓缓拉开文卷,冷冷道:“蒙将军,听好了——”
蒙佐单膝跪地,众皆拜倒,只余下苻青芷蹙眉沉思。
“镇北将军蒙佐,不尊王命,私调锐士杀戮龙城,天怒人怨;后又妄自出海征伐,交恶邻邦,有违靖边国策——二罪并举,免去镇北将军一职,辽东军事由将军李维代领;念其昔日战功,即日进京,听候调用!”
“嗡!”蒙佐只觉耳边一声轰鸣,幸有寸英暗暗扶了一把。
纪雨之叹了口气,道:“郡主,蒙兄,准备一下,动身了。”
“姓纪的,你家丞相他娘的什么意思?!”夏侯铮一跃而起,指着纪雨之鼻子喝道,“用完我老大,就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去你奶奶的!”
“铮!”纪雨之的护卫拔刀指向夏侯铮。
“打架是吧,来!”夏侯铮挽起袖子就是一拳。
“夏侯,退下!”蒙佐大喝,李维关木双双拉住夏侯铮。
“要回长安了。”蒙佐望着纪雨之,却没有丝毫恨意——自己赢了王猛的赌约,也赢来了成为皇亲的机会;是完婚,也是请罪——满樊的锐士营在龙城大开杀戒,伤了慕容氏的根本,慕容垂不会放过自己;屠杀鲜卑,犯了苻坚善待异族的国策;擅自用兵,又违背了王猛稳定东北边境的方略——两罪并举,蒙佐只有苦笑。
“纪先生——”苻青芷走上前,平静的望着他,“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丞相的意思?”
“在关东,丞相的意思,就是陛下的意思。”纪雨之从容应对。蒙佐挣脱苻青芷的手,踏上一步,道:“老纪啊,你这长史是越做越有滋味了——李维、王颌、夏侯、关木!”
“嗨!”四将齐齐跪倒。
蒙佐回身扶起他们,有些哽咽:“辽东军务,就拜托你们了。”
夏侯铮一把抓住蒙佐双肩:“老大你不要我们了?!”
“辽东是我打下来的,水师是我建起来的,这儿是我的家,你们都是我的兄弟!”蒙佐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道,“是兄弟的,就不要让我走得不安心!”
“嗨!”四人还以响彻的军礼。
“纪先生——”蒙佐望向纪雨之,“麻烦你先出去。”
纪雨之大袖一甩,离开了大堂。
“寸英!”蒙佐开始下令,“从现在起,亲卫队改成郡主的侍从,你负责保护郡主安全,明白?”
“大人,这——”寸英愣在当场。苻青芷微微一笑,道:“我的侍从,不就是你家大人的卫队么?这次去长安,蒙佐是带罪之身,把卫队拨给我,也好有个照应。”
寸英恍然,躬身领命。
苻青芷仿佛感觉到了蒙佐感激的目光,秀面一红,垂下头去。
“大人!”满樊“扑通!”跪倒,正要开口,却被蒙佐喝住:“满樊,管好你的锐士营,卸去军服,不准声张,我另有安排!”满樊默默起身,他明白,蒙佐这是把所有的罪责一肩扛下,朝廷若真追究下来,头一个要问罪的就是自己。
“大人,”铁面在前,段梦汐在后,兄妹俩不知何时来到大堂,“我和妹妹无依无靠,你不会撇下我们吧!”
“段家的仇就是我蒙佐的仇——”蒙佐走到兄妹俩跟前,道,“段小姐给郡主作个伴,铁面兄与我同行,如何?”
“当然好啦!”苻青芷走上前,拉起段梦汐的手,道,“妹妹,可愿与我同行?”
段梦汐点点头,浅浅一笑,较苻青芷又是另一番风味。
蒙佐环视众人,肃然道:“我还会回来的,兄弟们,记着一句话——”
“煌煌大秦,万世同心!”众人轰然应诺。
第 四 章 雾霭江东(上)
四天后,云开一行由陆路回到建康。
五月的建康阴雨连绵,车轮辗过湿漉漉的青石长街,踏起朵朵水花。云开撩开车帘,点点雨珠垂落窗沿,溅在脸上,落下丝丝清凉。
“大人,前面就是大司马府了!”子雨蓑衣快马,策至车旁禀告。
云开扭头,对桓韵道:“桓公的风湿怕又犯了吧?”
“每年这个时候都犯病,北伐回来后更重了。”桓韵道,“这次去百济,若非战事紧迫,我该为父亲求几剂良药回来。”
“陆神医不是在府上么?”云开反问,“他从岭南来,该有些温热去风湿的方子啊~”
“说来也怪,”桓韵道,“父亲找陆神医,从不提治病的事,只是下棋。”
“下棋———”云开沉吟着,他总觉得这位陆神医不是常人,从岭南到建康,他与庾氏、桓氏的关系绝不一般;这次桓温招他进京,究竟有何深意?
“哒哒哒!”蹄声自后街响起,在车旁勒定,只听子雨唤道:“桓小姐!”
隔着雨帘,桓桢俏立马上,雨水打湿了她乌黑的秀发,紧贴着面庞,“滴答”淌落。
“哗啦~!”云开从车上跃下,走到马前。
桓桢咬着嘴唇,握鞭的右手微微抬起。
“呼~!”鞭子扫落,车窗后探着脑袋偷看的桓韵和守候一旁的子雨不由提起了嗓子眼。
“啪!”云开稳稳的接住鞭子,往回一扯,右手探出,将桓桢整个人从马鞍上彻落,顺势一把揽在怀中。
“老奴!”桓桢低声骂道,“才想着回来!”
云开大笑,竟不顾众人在场,朝桓桢脸上重重一吻,道:“咱们这就去成亲!”
桓桢大窘,一把推开他,嗔道:“谁要嫁你了,你还没过了娘亲这一关呢!”
深知内情的桓韵再也忍不住,轰然笑倒——桓桢的母亲是桓温正室、晋明帝长女南康公
主,也是当今皇帝司马奕的大姑;与女儿桓桢一样,性子刚烈。当年桓温平定巴蜀,纳蜀主李势之女为妾,因为惧怕南康公主,将李氏藏于别馆。随夫出征的南康公主得知后大怒,“与数十婢拔白刃袭之”。
这位李夫人便是桓温第四子桓伟的生母,当时李夫人正在梳头,发委藉地,资貌绝丽,肤色玉曜,竟不为动容。看着南康公主气势汹汹而来,从容结发,敛手而言:“国破家亡,父母屠,偷存旦暮,无心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