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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运筹陇西(下)
演武场,蒙佐与慕容风较量了一通拳脚、赤膊上身往台阶上一坐,蒙佐道:“依你看,这次陇西之战,陛下会派谁去?”慕容风一抹脸上汗珠,道:“区区一城之战,我看不会去请邓羌将军,也不会让父亲挂帅;阳平关得坐镇京畿,我看呀,非你莫属了!”
“我?”蒙佐笑起来,“昨天大婚,今天出征,大秦良将济济,何时轮得到我。”慕容风笑道:“还在为辽东的事生闷气哪!听到这个消息时,父亲就说这只不过是陛下与丞相的障眼法,做给人看的。”
“障眼法?”
“正是。”慕容风道,“燕国亡了,丞相震抚关东,大军调回关内;眼下又让丞相回来,又对仇池动兵——扫清东部,现在轮到西部了。而你蒙佐回京大婚,没准就是陛下和丞相玩的一手妙子。至于郡主那边,恕我爱莫能助,看老兄你的本事了,嘿……”
“你小子!”蒙佐话音才落,府外蹄声骤起、战靴落地,大门开,阳平公苻融昂然入内。苻融前来,必有要事,慕容风当即起身,抱拳道:“慕容风见过阳平公,先行告辞了。”说着,披上衣服离去。
蒙佐引苻融来到内室,掩上门,道:“蒙佐见过阳平公。”苻融一摆手,道:“都是自家人,无须客气。今日前来,是有一件要事要你去办。”
“嗨!”蒙佐习惯性的还以军礼。苻融点点头,将陇西之事一说,道:“这件事只有陛下丞相你我数人知晓,务必机密:只需如此如此,临战事宜,你相机处置。”
“嗨!”蒙佐不假思索高声应诺。苻融微微一笑,揽着他肩膀道:“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不会亏待了你的,你老婆深明大义,顶多罚你几日不得入帐,无有其它了。”
渭水边,慕容垂独钓春江。慕容风小心翼翼的走上前,道:“不出父亲所料,阳平公苻融去了蒙佐府上,想来是为了陇西战事。”慕容垂摘下斗笠,掂了掂空荡荡的竹篓,道:“方才我与你两个弟弟打赌,说看是我的鱼多,还是他们猎物多,看来我是输定了。”
“父亲曾说,垂钓之趣,不在获鱼之多,而在怡情之乐。”慕容风在他身边坐下,拾起一粒小石子,远远抛出,“咱们来秦国也有一年了,闲居长安,不知父亲有何打算。”
“若你大哥仍在,定会不甘闲居此间,千方百计要去建功立业。”想起去世的长子慕容令,慕容垂没来由的一声长叹,“你大哥刚烈倔强,倒是像足了我年轻时;但论武艺,却是你得我真传。”
慕容风眼圈一红,道:“父亲常年征战,大哥待我如父,兄弟之中,以大哥才具最高,孩儿只堪做得阵前射手。”
“不是我慕容垂不想打一个漂亮仗为咱们慕容家正名,而是时机未到,此时请缨,反会惹人疑心。”慕容垂望着平静的水面,悠然道,“也难怪王猛对我们如此猜忌,放眼朝堂,皆是我鲜卑华服,他一个汉人,焉能不惧。秦灭燕之国,却未伤燕之根本;苻坚是个好君王,可他太天真,连慕容评都不杀,天下还有何人惧怕被秦吞灭!”
“父亲是说,我大燕还有复国的机会?”
“都是一搏了!”慕容垂猛提钓竿,仍是空空如也,手腕一抖,钩饵远远飞出,落入水中,砸起阵阵圆晕,“倘若苻坚真能一统北方以胡族之主平服天下,我慕容垂决不会背叛,必当竭尽所能效忠大秦;可苻坚若因妇人之仁而断送江山,我慕容鲜卑也不会放弃复国之机——忠与不忠,不在我慕容垂,而在苻坚!”
慕容风底下头,思绪万千。
慕容垂又道:“你别忘了,我们慕容氏在宫中还留有一招后手。”
“父亲,你是说——”他的话被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慕容宝与慕容麟的吆喝声打断。
风起渭水,清波粼粼,兄弟俩提着各自的猎物飞驰下马。少年慕容麟红着脸、喘着大气抢在哥哥之前跑到慕容垂身边,大声道:“父亲,二哥,三哥只射中一只野鸡,我打得一对野兔,看!”
慕容宝一阵尴尬,却不怎么在乎,慕容风摸摸慕容麟的脑袋,道:“四弟长进了,只不过你把兔子爹妈都射杀了,一窝子还没长大的小兔子岂不是要饿死?”
“它们时运不济,怪得谁来!”慕容麟素来机灵,将兔子捧到慕容垂跟前,道,“这对兔子给阿爹做晚饭了,我再去打!”慕容垂哈哈大笑:“小麟使箭颇有天分,风,抽空你多教教他,多长长力气,瞧他瘦的跟猴似的,岂是我鲜卑男儿的身板!”
苻融走后,蒙佐回到房中,将带兵出征之事跟苻青芷说了。新婚的妻子非但没有丝毫不快,反倒拖着疲惫的身子起来为他打点行装。感慨之余,蒙佐找来满樊与寸英,吩咐寸英带一队辽东锐士留守府邸,满樊则带另一半人随行出征。
不久,铁面带着宇文霆在马厩找到了蒙佐。铁面伸手拍拍蒙佐那匹大黑马,道:“才做了一天太平驸马,又要出征,老规矩,我做你的大将军贴身侍卫,哈哈哈!”
“好!这回带的不是自己的兵,有你跟着,踏实!”蒙佐抬头望向宇文霆,故意问道,“宇文老弟也要同去?”宇文霆矜持一笑:“蒙兄莫非嫌弃我才智低微不堪为伍?”
“哪里话,李维徐苍不在,我军中便少个中军司马统筹军务,宇文老弟可愿担之?”
“中军司马,求之不得也!”宇文霆笑道,“此番随蒙兄西来,就是要历练军阵、增广见识,中军司马职位不高,却是军中枢纽,蒙兄厚爱,宇文霆自当全力以赴!”蒙佐大笑:“满樊为副将,铁面做近卫,宇文霆做司马,幕府又齐了——二位,明儿一早西门出齐,晓得了?”
“嗨!”二人高声应诺,三人相顾大笑。
第 十 章 攻略武都(上)
枹罕至仇池四百里山路,一天一夜,当杨古廷马不停蹄赶到仇池山前时,西汉水(汉水上游支流)河谷已被秦军占据,仇池山北大道被黑压压的秦军大营堵住,军旗飘扬、号角连连,巡逻的斥候出没山间、呼啸而过。
“什么人!”秦军斥候发现了他,吆喝着拍马追来。杨古廷不敢惊动秦军,连忙掉转马头涉过西汉水,那斥候紧追不舍,狂奔二十里才甩掉追击。杨古廷松了口气,在一处山涧旁下马,脱下被汗水湿透的衣服和皮靴,卷起裤脚坐在溪水边休息。
“仇池回不去了。”杨古廷躺在河滩上,天青青、水潺潺,对抗同为氐族的秦国,值得吗?他首次对这几个月来的奔忙产生了怀疑。几代以来,仇池杨氏与关中苻秦都保持着和平的关系:仇池为苻秦镇守西陲,苻秦全力经略中原,仇池也成为秦晋在西部的缓冲。
自父亲病重起,杨氏内部的矛盾便逐渐激化,叔父杨统不满大哥杨纂意气指使,大哥杨纂也不屑杨统倚老卖老,两大重镇仇池与武都便形同水火,时有冲突发生。两家的分歧还表现在对秦态度上,为了打击族中元老,大哥杨纂一改亲秦态度,转而与南方晋国交好,引起武都元老们的强烈不满。
眼下秦军打来了,即使枹罕与汉中的两路人马都能出齐,仇池能守住吗?从江东回来后,他对晋国已然心凉,指望这样一个自命风流、甘于偏安的国家是根本不现实的。再者,晋国与西凉都是汉人,即便他们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但杨氏终究是氐人,他们是不会为了救一个“叛逆”的氐族势力而开罪强大的秦国的。
想着想着,杨古廷沉沉睡去,耳旁,流水潺潺……
“武都!”不知过了多久,杨古廷猛然惊醒,被眩目的阳光刺得眼疼;一跃而起,套上靴子,唤来不远处溜达的战马,心道:必须稳住武都杨统,才能让仇池坚守下去!
武都位于仇池西南百里的白水北岸,东望秦岭、西靠岷山,历来都是扼守阳平关西侧的战略重镇。杨古廷在天黑前赶到了武都城下,武都显然也接到了秦军南征的消息,城门上下严阵以待,虽未戒严,但对出入行人的盘查严厉了许多,几乎不许出城。杨统部曲七千,除了骑兵斥候外,步兵已全部收回城中暗中准备战事。
杨古廷找了家小酒肆坐下,连日赶路让他饥肠辘辘,风卷残云般将几盘牛肉羊肉扒下肚收拾干净,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正要结帐,那店家却道:“这位客官,您的饭钱已被那位先生结了。”说着,指了指墙角那位戴着羊皮帽的白脸客人。
杨古廷走到白脸客人桌前,拱手道:“萍水相逢,在下谢过先生了,敢问高姓大名?”
“不敢当。”白脸客人微微一笑,倒了杯茶,浅尝一口,道:“羌人的砖茶,果然别有滋味,杨——古廷大人要不要尝尝?”
杨古廷剧震,却不动声色暗暗戒备,淡淡道:“瞧先生的面色,是鲜卑人吧?鲜卑人在武都可不多见啊,就算换了氐人的衣裳,也还是能被一眼认出来!”
“杨大人好眼力,在下慕容文,为大秦效力。”白脸客人也不隐瞒,从容道,“杨大人从仇池跑去阳平关,再去枹罕,现又折回武都,往返千里,颠簸劳顿,这顿饭,无论如何也得由在下请了——同是说客,杨兄这份心气毅力,便让小弟由衷折服。”
杨古廷的瞅了眼搁在桌角的那把带鞘长剑,坦然落座,倒了碗茶,回头对店家道:“拿热羊奶来!”店家唱个诺,捧着一只大铜壶摆在二人中间,道:“新鲜的羊奶子,二位慢用。”
“常人喝砖茶,用水煮;真正的羌人却是用羊奶煮。”杨古廷拿起黑乎乎的砖茶,敲下一块,碾碎;再揭开铜壶,将碎末撒进滚沸的壶中,连忙盖上铜盖,道,“少许便好。杨某冒昧一问:慕容大人可是冠军将军慕容垂的侄儿?”
“非也!”慕容文道,“家父乃是大燕并州刺史、东海王慕容庄,晋阳城破时,战死了。我与吴王并非一脉,远亲而已。鲜卑慕容姓,正如汉人王姓、刘姓,多半不是王族血统。”
杨古廷心想,慕容文作为秦国密使,既然能在第一时间找上自己,想必已见过杨统,并先入为主有所谋划;强敌当前,仇池派人稳住武都是人人都能想到的,慕容文没有离开武都,是在暗中监视杨统,还是专为等候自己?或者——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在桌脚那把长剑上。
“茶好了。”过了没多久,杨古廷伸手揭开铜壶盖,浓郁的奶香和着阵阵茶味儿弥漫开来,慕容文连连赞道:“好奶,好茶,杨兄果然是深谙此道!”
“茶去了羊奶的腥骚,奶去了砖茶的清苦,这可是羌人待客的上品啊!”杨古廷替他满了一碗,赤红色的砖茶合在白色的羊奶中,融成一种奇特的淡红,丝丝不绝、袅袅化开,翻着泡泡儿浓稠滚热。
慕容文“啧啧”称奇,鲜卑人到了他们这一代,汉化已深,但仍保留着先祖以牛羊肉为餐、以奶茶为饮的习俗。慕容文捧起大碗,正色道:“杨兄当知我为何在此恭候大驾吧?”
“同是说客,狭路相逢,唯有勇者当胜!” 杨古廷端起热腾腾的大碗,两碗交击,一声脆响。“喝完这碗,你我便形同陌路、刀剑上见真章了!慕容兄请——”
“杨兄请!”慕容文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叫了声“痛快!”,将瓷碗重重甩出,摔得粉碎。
酒肆没有别的客人,店家吓得瑟瑟发抖,缩在一角不敢出声。杨古廷擦干嘴巴,从背上解下长刀,道:“莫坏了店家器物,外面来!”
“当街杀人了,旁人闪开!”杨古廷拔刀在手,站在离慕容文二十步处,灼热的眼神凝定在慕容文身上。街上本就不多的行人纷纷散去,胆大者,则躲在街角窥视。
杨古廷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给慕容文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进而有了再深一层的敬佩。与别的鲜卑贵族子弟不同,慕容文自幼离家、求学名师,多与江湖好手对阵,有丰富的临阵经验,当即拋开一切杂念,收摄心神,大步迎往敌人。
长街旁临街的酒楼上,杨统替远道而来的邓陇倒了杯奶茶,漫不经心的问道:“若慕容文失手于杨古廷,少将军还会出手了结了杨古廷么?”邓陇乃是秦国大将邓羌长子,奉命前来仇池,既是慕容文的后援,也来监视他的行动,有着过人的沉稳。
“杨古廷确是个可怕的对手。”邓陇双手捂着茶杯,紧盯着长街上相隔二十步的两位高手,反问,“我能与杨叔叔坐在这里喝茶观战,他二人谁生谁死,还需要放在心上吗?”
杨统一怔,憨笑起来:“那是,那是,观战,观战!”
长街上,杨古廷的面容变得无比冷酷,仰天长笑道:“慕容文你忘记国仇家恨、为氐人效命,根本不配做燕国剑手!”
第 十 章 攻略武都(下)
慕容文手按剑把、脸寒如冰:“良禽择木而栖、良臣则主而事的道理人人都懂,燕王昏聩、秦王贤明,天下豪杰纷至沓来!你等身为氐人却裂土分疆,是为不忠;穷兵黩武为祸一方,是为不义;背叛祖制倒行逆施,是为不孝;不明天下大势所趋,是为不智——如此不忠不义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