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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药只是其一,相龙、计好等人绝非寻常男宠,宫闱之事,诡异莫测,桓公不可不防。”
桓温只是笑了笑,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觉得陛下把最为宠幸的田氏、孟氏二位美人送去太初宫,仅仅是因为痿疾不举?”郗超也是当世智士,睁大了眼道:“桓公是说——”
“赵后醪毐之故事,又在我大晋内廷重演了!”桓温拂袖而起,突然换了话题,“云开他们已上路了吧?此行巴蜀,不比我当年舒坦啊!”
郗超对桓温跳跃式的思维习以为常:三个月前,桓温将宫闱之事当作打击皇族、获得更大权力的绝佳契机,一边借神医陆中山了解皇帝身体状况,一边把自己安排入宫掌握内廷机要,双管齐下;可从现在的语气看,桓温并不急着拿皇帝开刀,而像一个高明的猎人,守在外围悠然的看着圈内的猎物打闹蹦达,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情。
“已知天命的桓公,更加深不可测啊!”郗超暗叹,回道:“平西将军陆之游先行一步前往汉中杨亮大人处报到,节制东川军队。派去荆州的密使已将密函送至桓豁大人处,有桓豁大人在襄阳,他们办起事来会舒服许多。”
“走了,都走了,留桓韵在司方院,我们也回广陵吧,这建康的天,闷得慌!”桓温伸了个懒腰,又把话题转了回来,“这宫中的事,咱们不用管,你也不用管,由他去——开了花,终会瓜熟蒂落,急不得,再给他三个月,我倒要看看那帮嬖人妖女能在皇帝身边玩出什么花样来!只要兵权在手,这天,就塌不下来!”
巴陵,洞庭湖上,万顷碧波、千帆林立。码头旁最大的一艘官船上,武陵王司马晞正与张凝风凭风而立,远眺浩淼云梦。武陵王司马晞,乃是会稽王司马昱胞弟,与明帝司马绍同辈。明帝在位两年,传成帝司马衍;成帝在位十七年卒,传位哀帝司马丕;哀帝在位四年无后,传位于兄弟司马奕,也就是当今皇帝。司马晞官任太宰已历时三朝,却不在朝中供职,常年游历在外;司马晞生性豪侠,习得一身好剑术,更喜结交奇人异士,与江湖中人多有往来,颇有当年汉中王司马勋之风。
“义父,这么急招我回来,莫非又有新的安排?”张凝风仍是白衣飘飘、一尘不染,俊秀的面庞上少了些许轻佻——两年来的奔走起伏,让他多了几分成熟历练。司马晞伸出右手中指在那簇精心蓄养的漂亮山羊胡子上一弹:“从淮南袁瑾、到盐城苏爰,从建康司马卓、到仇池杨古廷,这两年你也接触了不少人,对江东局面也该有个大致的把握——说说,你是怎么想的,我想听听你长进了多少。”
“义父想听些什么呢?”张凝风并不急着回答,而是反问一句,也给自己理清思路的时间。司马晞想了想,道:“你觉得杨古廷是怎样一个人?”
第 一 章 谋定巴陵(下)
“杨古廷?”张凝风没想到司马晞会提到他,一个前来江东游说的仇池氐人,但还是认真的回答:“杨古廷文武兼资,是氐人中不可多得的人才,只可惜生不逢时,仇池终究还是亡了。他在建康呆了近三个月,除了禁军统领司马卓与之交好外,数十家高门竟对他不闻不问,朝廷也不发一兵一卒声援仇池,可惜呀!”
“朝廷发兵了,”司马晞打断了他,“杨古廷回到南秦后,联络了汉中与枹罕两路人马夹击秦军,只可惜武都杨统临阵倒戈,三路人马也先后败绩。现秦国派镇南将军杨安坐镇仇池、镇西将军姚苌坐镇枹罕,扫平西陲之意昭然若揭。”
“义父是说,秦晋两国交锋的战场,已从两淮转到两川?”
“在收服西凉之前,秦国是不会对两川用兵的。”司马晞道,“杨古廷的出现,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可惜朝中只有我的老对手桓温明白这点。桓温的人在江东,心却在两川啊!”
“但据我所知,桓温这几个来腿疾反复,且将心腹郗超安插进宫中——宫中似乎有把柄落在他手里。”张凝风遂将皇帝司马奕宠幸嬖人朱灵宝等事简略一说,末了,才道,“桓温的心,只怕不止两川这么简单……”
几声急促的脚步声惊扰了司马晞的沉思,亲卫长带来了建康送来的密函。司马晞览罢,目光停在不远处的一只小渔船上:“桓温把自己的女儿女婿派去两川,还带去了一支荆州军,西边的这场大戏,终于开锣了!”
“义父!”张凝风退开一步,躬身道,“两川乃大江屏障,是国事,也是家事,断不能落入桓氏手中!儿愿往两川一行,抗击强秦,遏制桓氏!”司马晞打了个手势让他起来:“你知道这封信是谁送来的吗?”
张凝风摇头。司马晞沉声道:“禁军统领司马卓。”
“司马卓!”张凝风像是一下子解开了诸多谜团,连连道,“难怪,难怪,我倒把他忘了。司马卓掌握着皇城一半禁军,虽数量不多,可一旦突生变故,却是不可小视的力量。义父,他给您来信,不知是何用意。”
“做掉桓温的女儿女婿。”司马晞回答的短促有力,“他一定是察觉到了桓温的某些意图,而收拢两川,正是这个意图中至关重要的一环;只要他们到不了两川,不论在战略上还是感情上,都会对桓温造成无可弥补的打击——好一个司马卓,果然毒辣!”
张凝风不得不重新定位司马卓在自己心中的分量,这个矜持的皇族子弟,或许是走活这盘棋的关键!司马晞笑了笑,意味深长的问道:“云开该杀么?”又是抉择,人生总会面对如此多的抉择——张凝风暗暗叹气,抬眼望天,一行水鸟掠过长空、悠然飞去。
“恕儿直言,”张凝风深吸口气,壮着胆子道,“江东年轻一辈,以谢玄、桓伊、云开为个中表率。云开先从桓温北伐,于军中历练经年;又任特使出使百济,帮助百济国击退高句丽大军,于异邦扬我大晋国威;上个月又做了桓温的女婿,其名望已盖谢玄。据我所知,云开为人公忠秉直、清廉谦恭,虽与建康高门鲜有往来,但口碑却相当不错,此刻下手,只怕牵扯太多,不易收场。”
司马晞微笑摇头:“这些都是台面话,说说你心里想的。”张凝风一咬牙,道:“儿以为,云开是人才,对大晋巩固两川大有好处——司马氏与桓氏之争事小,保全两川事大,切不可为争一朝权势而妄废国家栋梁!”
“好胆!”司马晞虎目圆睁,狠狠瞪着这个历来顺从的义子。张凝风一言不发,“扑通”跪倒,话已出口,只有静候处置了。
“起来吧!”良久,司马晞发出一声叹息。张凝风偷偷抬眼,司马晞双手负背、面向大湖,任风吹起灰白的须发,露出额角丝丝鱼尾纹,一时间竟似苍老了十岁!
“你说的对,云开是个人才,我大晋,这样的人才不多了。”司马晞嘴角剧烈的抽动起来,漂亮的胡须一颤一颤,有节奏的跳动着,“你还是年轻,权力的滋味,是会让人忘记对错的!你要记住,桓温最终要做的,是取司马氏而代之——眼下江东尚能与荆州抗衡,一旦让桓氏在两川站稳脚跟,对建康就是压顶之势;纵使挡住秦国南下,于司马氏又有何用!”
司马晞顿了顿,又道:“我请来了暮雨剑萧无水大侠和巴陵帮的人助你。从日子看,云开一行差不多也到了武昌。你们一定要抢在进川前动手,如果放他们进入襄阳桓豁的地界,事情就不好办了。跟你交个底——我司马氏宁丢了两川,也不能让它变成桓氏的属地!这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张凝风额头蒙上了细密的一层冷汗,司马晞的话断绝了一切回寰的余地:巴陵是洞庭湖边最大的城池,与襄阳、江陵、武昌、长沙并称“荆州五镇”。荆州五镇,襄阳为刺史桓豁治所,江陵为南郡公桓温封地,武昌太守桓石民、长沙太守桓济,只有巴陵为司马氏掌握,也是荆楚南北水陆货运往来的中转。
司马皇室把让司马晞出镇荆南,正是要利用他在江湖上的影响力制约桓氏在荆州的扩张。巴陵帮在司马晞的暗中支持下掌握了巴陵大半水道,也成为洞庭湖上最强的势力,隐隐与荆州另一大帮会、由桓氏暗中支持的汉江帮构成南北鼎足之势。
动用江湖的力量在荆州桓豁的地盘上对桓温的女儿女婿下手,这等于是和桓氏宣战,一旦被桓氏得悉,那将是多么严重的后果!但风险大,收益也大,如果能一举击杀云开桓桢,将对桓温乃至整个桓氏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也会让司马氏在巴蜀的问题上重新占据主动!
就在这时,亲卫来报,萧无水大侠已经上船。
没有脚步声,却让人感到了他的存在——张凝风回头望去,甲板上站着一位黑衣抱剑男子。宽大的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留着胡须的下颚;一柄平平无奇的皮鞘长剑搁在臂弯——见了两人,不跪,不出声,无有动作,只是伫立。
张凝风心绪飞转:暮雨剑萧无水是这几年来荆州最富盛名的剑手,向来特例独行、不为人用,司马晞居然能把他请来,必然对打击荆州桓氏做了充分的准备:自己的谋划,巴陵帮的人力布局,萧无水的剑,多么完美的刺杀组合!
“萧大侠,考虑的怎么样了?”司马晞依旧望着浩瀚的湖面,静候萧无水的答复。
“还是那句话,我只要你的女人。”
张凝风开始明白起来,萧无水迷上了司马晞的爱妾、巴陵美人孟郦白。他见过孟郦白几次,确是才貌俱佳、不可多得的倾城佳丽,尤擅古筝,名扬荆楚。
司马晞咳了两声,道:“你该知道,她是我最宠爱的玩物。你爱上了我的玩物,就好比猎狗看上了主人手中的骨头,是要付出代价的。如果萧大侠觉得能从我的府上偷走美人,现在就可以下船,本王决不勉强。”
“我只杀一人。”萧无水退让了,张凝风暗暗摇头。
“很好,价钱谈拢了,才好谈关节嘛!”司马晞终于转身,温和的打量着跟自己谈条件的年轻人,慈祥的让人看不到目光中那一闪而过的杀机。
张凝风含笑上前,从身后取出一支晶莹透凉的白玉洞箫,拱手道,“天清云淡,对酒当歌,听闻萧兄剑术当今一绝,张某愿为萧兄吹奏一曲,还请萧兄舞剑助兴!”
“铮铮铮!”舱中弦响,高山流水,动彻云端。
“郦儿!”萧无水剧震,白光过处,长剑在手,和着那琴音飞舞起来……
司马晞与张凝风相视一眼,露出会心的微笑。
第 二 章 武昌遇袭(上)
武昌,荆州五镇之一,是掌控大江和汉水的枢纽,东吴孙权曾在此定都,留下了一座坚固的城池。晋室南迁以来,百年未经战火的武昌发展成了大江中游最为繁华富庶的都市。巴蜀、江东、岭南、中原四面八方商旅往来不绝,上千只大小船穿梭江上。朱序调任徐州刺史后,朝廷委派荆州刺史桓豁第三子桓石民为太守,延续着桓氏对大江中游的统治。
傍晚时分,一艘普通的单桅帆船不急不缓的驶入港口,像寻常商船一样停靠在岸边。船首,站着一对姿容挺拔的年轻男女,那女子把枕在丈夫肩头,道:“咱们才走了一小半路,过了武昌,就换马车吧,早些见到二叔,你也好早些上任。”
云开轻轻拨弄着妻子的鬓发,眼中柔情无限:“江上的这几天,让我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幸福和快乐。千里江山、万卷如画,我真想学那些建康子弟,陪着你一辈子逍遥快活。”
“可你和他们不一样。”桓桢打断了他,初为人妇的她分外明艳,较少女时更多了几分风韵,“你的才干,你的责任心,你肩头担负着责任。我们桓家与建康高门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桓家的子弟,都得做过太守,带过兵、打过仗;只靠一张嘴,不配做真正的桓家人。父亲对你希望很大,我也是……”
云开将她拥入怀中,叹道:“我这个两川巡阅使领汉中太守,这还是头一次进川,川中门阀林立派系众多、千头万绪,我孤家寡人一个,任重而道远啊!”
“大人,夫人,到港了!”子风前来禀报。云开从百济回来后,在广陵安置了一处府邸,由跟随自己多年的子风任总管、子雨任侍卫统领。这次前往汉中,风雨二卫也随船同行。
船缓缓靠岸,码头上,拉车的、卸货的、叫卖的、赶热闹的几千人挤在狭长的江边,人声鼎沸,好不热闹。离云开的船不远处是一组巨大的商船,商船外围,是几只轻快的水师巡艇,往来维持水上秩序。
“我那堂弟把这儿治理的不赖,像个桓家的男人!” 桓桢习惯骑马不喜坐船,这几天的水路让她吃了不少苦,一靠岸,抢先下船,倚老卖老起来。云开大笑:“武昌乃南方财货中心,石民又是有名的理财能手,把他放在此处,可谓人尽其材。你在船上也呆的乏了,咱们先在街市上转转,歇息一晚再走。”
“我的云开大人,你就不怕误了行程?”桓桢明知云开爱惜自己,嘴上偏偏不饶他,“是谁一个劲的说玩物丧志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