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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佐仰望天际,道:“我现在孑然一身,做个樵夫隐居山林也未尝不可。”
“陪着文鹭安度余生?”纪雨之补上一句。蒙佐心头“咯噔”一下,低头不语。
纪雨之淡淡一笑,蒙佐现在正处在人生的低谷,他想到了自己——作为男人,旁人劝一百句,都不如身边的女子不经意间的言语来得有用。他望着缥缈无际的夜空,眼前又浮现出那淡淡的青影。
第 三 章 不速之客
几天后,纪雨之带来消息:桓温已为慕容垂所败,撤回淮南,慕容垂在得胜还朝之后,又被投置闲散。慕容评将兖州一带都交给了重伤初愈的慕容臧,实际上是由慕容尚在主事;而青州则由范阳王慕容德坐镇,在许昌、谯郡、宋州一带形成了真空。
纪雨之与蒙佐披发跣足,在溪水中漫步。纪雨之突然道:“你不恨晋人?”蒙佐望着水中的倒影,想起惨死的兄弟,竟出奇的平静,道:“大家各为其主,换了是我,只会更狠。这是国家势力间的大争,而非私仇,我没什么可恨的。打败了就是打败了,江东有这样的人物,总算也能守住汉人半壁江山。”
“你变了,”纪雨之道,“心怀淡泊,宁静致远。看来山水之意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蒙佐踢起一阵水花,道:“突然喜欢上了这里的日子,清酒野菜,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纪雨之一笑,远处,采药回来的文鹭冲两人喊道:“吃饭了,两个活水鬼!”两人瞅瞅水中那长衫披发的模样,一齐大笑。
纪雨之故意看了看文鹭,低声问:“是喜欢上这里的山水,还是喜欢上这里的人?”
蒙佐故作正色道:“怕我抢了你的小师妹?”
纪雨之做了个夸张的表情,道:“青姐打人可凶呢!”
两个男人同是一阵畅笑,蒙佐道:“我也不清楚,和她在一块儿,很舒服。”
“这就是了,加把劲。”纪雨之拍拍他,跨上岸。
两人正往回走,远处马蹄声忽起,蒙佐仔细一听,道:“燕山马,三骑。”
纪雨之眉头一皱,两人扎起头发,穿上草鞋,往草庐去。文鹭的草庐坐落在洛水旁一处山村的边上,平日里她替打猎为生的村民们采药治病,一到冬天,还要配些活血强身的丸子给猎户们进山御寒,村民们十分敬重她,这间草庐就是他们送给文鹭,还时不时送些野味皮毛来。
“果然是燕山上等战马。”蒙佐打量着拴在院外红白黑三匹骏马,不觉紧了紧后腰间的短剑。
“文鹭怎么会认识燕人?”纪雨之奇道,难道是有人找麻烦?
两人来到门外,只听一个清脆的女声道:“文鹭姐姐,我把神嚎捉来给你了呢!”
“来了都好,一块儿吃饭吧。军师,坐啊。”文鹭的声音还是那么舒软。
“总堂军师诸葛海,护法段神嚎。”纪雨之脸色难看,他不明白师妹怎么会和逍遥山庄的人扯在一起,段神嚎和她的关系还不一般。纪雨之瞥了蒙佐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道:“我们进去吧。”蒙佐跟在他身后,推开了门。
“师兄,来了啊,我介绍一下——”文鹭见二人进来,忙道。
“不用了,”纪雨之对逍遥山庄没有好感,冷冷的唤出了他们的名号,除了那个大眼睛的小姑娘。诸葛海颇有风度的回敬二人,可当他看到门口的蒙佐时,大讶——他怎么还活着!段神嚎倒是十分爽利的打过招呼,两人这才知道那个大眼睛小姑娘被他们称坐“小魔女”。
“文鹭姐姐,他是谁?”小魔女颇有敌意的指着蒙佐问。
“我是文鹭的病人。”蒙佐淡淡的回道。
“病人啊,”魔女扭头对文鹭道,“姐姐怎么能让不相干的人进来呢?他要是坏人呢?”蒙佐也不在意,摆开碗碟替众人倒茶。
“原来是青州纪先生,久仰。”诸葛海对纪雨之道——他一直在留意蒙佐,至少从表面上看,伤已无大碍。
“我来吧。”文鹭从蒙佐手中接过碗碟,道。
“文、文鹭,这次从淮北回来,都在打仗,没带东西给你,下次补上。”在文鹭面前,段神嚎没了一丝豪气,像个孩子般有些害羞。
“你们能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文鹭微笑着说,“山里没什么好东西,苦菜清茶。”
“好吃!”段神嚎尝了一口,道,“吃惯了牛肉烙饼羊奶子,一身腥臊,正换换口味。”
“那你多吃点,我再去拿。”文鹭说着,转身进了厨房。
“你啊,还不去帮忙!”魔女推了神嚎一把,道,“笨木头啊!”神嚎应了声,跟着跑进厨房。蒙佐心里闷闷的,猛得把茶水倒进嘴里。
众人落座,小魔女突然指着蒙佐道:“你怎么只喝茶不吃东西啊,文鹭姐姐做的不好吃吗?”
“魔女别胡说。”文鹭知道这丫头得理不饶人,忙打圆场。只有纪雨之最能体谅蒙佐的心情,正要开口,蒙佐却放下杯子,道:“刚才听神嚎兄弟提到牛肉羊奶,让我想起了我那些惨死的弟兄,死了还被人一个一个吊在树上。有些感怀罢了。”
诸葛海与纪雨之同是一怔,抬起头,正撞见对方的目光,他们都是知道内情的,诸葛海默然不语,纪雨之长叹一声。
“鸟!谁这么狠!”神嚎是性情中人,忿忿道,“等你养好伤,报仇去,人不够,兄弟帮你!”文鹭还没开口,小魔女已抢先道:“喂!你什么来头啊?你的兄弟被人吊死,怪他们学艺不精啊,有什么好怨的!”诸葛海脸色微变,欲言又止。
蒙佐嘴角一动,没有说话。纪雨之怕他气血攻心,连忙伸手按在他背上,帮他调顺气息。
“喂!”魔女打一开始就瞧一张黑脸的蒙佐不顺眼,见他不理睬自己,跳了起来,怒道,“你什么意思啊?看不起我么!瞧你会几下子,有胆子出去比划几招啊!”
“别玩过头了。”诸葛海道。文鹭看看她,又看看蒙佐,道:“魔女,别闹了,都是我的客人。”纪雨之感觉不到蒙佐的怨气,稍稍放心,打心眼里厌恶这个刁蛮的女孩。
小魔女挣开文鹭的手,走到蒙佐身后,道:“有种的就出来!”说着,掠出了屋子。
“兄弟,算了,她就这脾气。”神嚎道。诸葛海目光平静,他要看看蒙佐的反应。文鹭道:“你伤还没全好,不能动气的。”蒙佐缓缓起身,走进自己的屋子,出来时手上提着那把长刀,往外走去。
“别拦他!”纪雨之喝住了众人,道,“士可杀,不可辱。”
茅庐建在洛水一条支流的河谷岸上,二水交接的地方是一处瀑布,临瀑是一片十分平整的草地,小魔女背对瀑布,身后是百丈深峡,水声隆隆,寒气冲天。
蒙佐提着刀,布衣草鞋,也走到崖边。诸葛海、神嚎、纪雨之、文鹭站在不远处,谁也不能阻止这场决斗。诸葛海和神嚎是知道小魔女厉害的,以卫塔的身手尚敌不住她两箭,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还有没有命回来。纪雨之望向文鹭,她只是平静的注视着场中。
小魔女手持一把蓝澄澄的弯弓,右手五指间已扣着四支蓝翎箭,高声道:“我射你四箭,你接得下,今天就算了,哪天我不舒服了再来找你;接不下,我也没办法,怎么样?”蒙佐除去刀鞘,握着杀敌无数的长刀,心中一片安宁,点点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在刹那间感觉到了他那强大的自信和无畏的气势,似有千军万马蓄势待发。
“他是晋国的将军?”神嚎不自觉的问。“他以一千人一夜之间袭破石门,帮着你们的大燕退了桓温大军。”纪雨之缓缓道。
“啊!”神嚎瞪大了眼睛望着蒙佐。
“来了!”魔女一声娇喝,弓弦声起,一道蓝光夹着寒气直取蒙佐心口。
“嗨!”蒙佐双手握刀,暴喝一声,刀锋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以雷霆万钧之势轰向飞箭。
“砰!”气动飞扬,草石四溅,利箭竟被活生生劈离轨道,没入草间,寒气阵阵,草皆冻萎。
“哼!第二箭!”魔女身形飞走,“铮!”幻影之后一点寒芒,破空而至。蒙佐偏转刀锋,高举过顶,瞅准寒芒来势自右上向左下挥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刀。
“啪!”刀中箭头,寒气分流,其中一道被刀气震得偏向一侧,另一道则趁着刀势已出、门户大开之机,刺向他胸口。
“糟!“蒙佐暗叫,想闪身已经来不及,这丫头果然狡猾,两支箭叠放。
“哼!你着道了!”魔女正在得意,岂料刀气并未散去,在震开一支利箭后竟扑面而来。
“轰!”刀气重重击在魔女弯弓上,震得她连退十几步,才卸去刀势,一屁股坐在地上。
蒙佐抽身疾退,那道寒气犹追不舍。
“小心,悬崖!”神嚎纪雨之文鹭齐声高喊。诸葛海双足一点,往崖边疾掠。蒙佐感觉到了身后的阵阵水气,退无可退,寒气已至身前。
“杀!”蒙佐仿佛回到了浴血的战场,喊出了最能激励斗志的口号,横刀狂扫,刀面掠过箭尖,箭身贴着左肋伤口掠过,寒气却生生刺入体内。
“啊!”蒙佐足下一滑,惨呼一声,通体寒彻,鲜血狂喷,断线风筝般跌落悬崖。
诸葛海第一个赶到崖边,只有隆隆水声奔流直下,不见蒙佐踪影。纪雨之脸色铁青,狠狠瞪了小魔女一眼,径自绕道往瀑布下游去找。
“好强的刀!”神嚎不理魔女,回头对文鹭道,“这样的汉子,不能死喽,我去找——你别下来。”说完,朝另一个方向寻去。
“你再到处惹事,别怪我不给庄主面子!”诸葛海声色俱历,“文鹭,看着她!”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在意蒙佐的生死,蒙佐虽然帮了燕国的忙,却永远不可能为燕国所用,这样的人,应该希望他早死才对啊!诸葛海摇摇头,走回茅庐。小魔女揉揉屁股站起来,看了看宝贝寒月弓上被刀气劈出来的浅槽,一脸委屈,撅着小嘴“哼哼”道,“弄坏了我的弓还是我不对啦!”
文鹭拉着她的手道:“他重伤未愈,你还下这么重手,他能挡你两箭半,该是你输了。”
小魔女想了想,用力点点头,拉着文鹭就跑,道:“走,把他找回来,再打一次!”
“哗!”水浪铺天落下,蒙佐强忍着左半身彻寒麻木,缓缓爬上河滩。身子离开水,左肋下阵阵剧痛袭来,血水顺着衣角淌入潭中,化开散去。
“不能合眼!”求生的本能让他咬牙支起身子,猛吸几口气,吐出血痰,靠在大石上气喘不止。
魔女的寒冰箭并没有射中,只是擦体而过,所以寒气入体不深。但蒙佐怕天凉水寒助长寒气,所以不敢停下,不停的挪动身子保持体温,远离水流。他所在是飞瀑下游的小水潭,河滩上鹅卵石密布,不远处是密林,另一侧则是百丈绝壁——失足之处。
“嗷~~~~~”密林中传来一声闷哼。蒙佐一惊,伸手一摸,后腰短剑还在——野兽?
“嗷~~嗷~~”一个硕大的身躯缓缓走出密林。
“好大只熊!”蒙佐挪大大石后,偷偷望去,大黑熊身后还跟着四只小黑熊,排成一列往水边走来。“原来是一家子。”蒙佐虽然不怕,倒也不敢妄动——带崽的母兽是最凶猛的。
大熊先入水,四只小熊乖乖的站在河滩上,伸出肉墩墩的爪子拍打着水花。大熊在水里转了几圈,仿佛觉得没有危险了,一声唤,小熊们便争先恐后跳进水里,嬉闹玩耍。
蒙佐松了口气,这恐怕是冬天来临前它们最后的出游了。看块头,小熊们尚未完全长大,该是前一年生的。看着它们一家子享尽天伦,蒙佐心想,若能自由自在生活在幽谷深涧中不理山外事,那是何其写意!心有温情,伤口痛楚稍减。
“呼!”两道人影蹿出密林,他们也看见了大熊一家,从身后取出了猎弩。蒙佐看他们的衣着,当是山中猎户——大小黑熊浑然不觉,兀自捕鱼嬉闹。
“不能让他们杀了这窝熊!”蒙佐一声喝呼,跃出大石,冲两名猎人道:“慢!”
大熊闻得动响,抬头直身瞪着三人,接着,冲两个猎人一声悲嚎,挡在了孩子们身前。
蒙佐恍然,道:“你们杀了公熊,还要杀它们?”
“我们是猎人,以此为生!”年长者垂下猎弩,道,“世道艰辛,野猪、狼打完了,只好杀熊。”
“三哥,和他罗嗦什么!”年轻猎人猎弩对着蒙佐,道,“再不让开,连你也射!”
蒙佐不语,走到水边,轻抚大熊的身子,道:“你们杀了公熊,母熊还能养活小的,再杀了母熊,四只崽怎么办?谁来养它们?难道一并杀了?”他望着二人,肋下又痛,寒气顺着脚底冰凉的水流漫向全身。
大熊低吼一声,轻轻蹭着他的肩背。大熊皮厚肉肥,一股热流从肩后涌入,化去了大半寒气。年长猎人见状,按下同伴的猎弩,道:“朋友不顾自己伤势去维护几只肥熊,今天就放了它们。”
“三哥,就这么算了?我们等了四天啊!”年轻猎人大急。
“不杀了,明天起挖山菇掘人参,一样卖钱。”年长猎人道,“朋友,你伤得不轻,从瀑布上失足掉下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