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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手心在冒汗。”铁面平静的说,俯下身子,舀起一捧清水,轻轻往脸上泼去。他昂起头,任由乌黑的长发顺着结实宽厚的肩膀滑落,很久,没有这种清爽舒心的感觉了……
两人收拾好穿戴,水边的秦军骑士们也舒服够了,开始整理行囊生火埋锅。这时关木打马从下游归来,带来了前方水草丰茂、一路平安无虞的好消息。蒙佐走到扎汉老人处,将羊皮地图摊在草地上,道:“老人家,沿着河走,多久才能穿过这片沙漠?”
扎汉老人吐着烟圈,眯眼道:“这片沙漠,是流沙,弱水的尽头,便是居延海。”
“无尽之处,便是尽头。”那名替顺道大师传话的白衣僧人不知何时来到,他那圆圆的脸上总是带着微笑,两道弯弯的眉毛倒挂着,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来。白衣僧人又道:“我们走的这条路,四百年前,就有人走过了。人们只知道丝绸之路在西域境内分成南北三条,却不知另有一条从阴山出发的别道,穿过大漠,经居延海汇入河西走廊进入西域。这便是当年匈奴南征河西、霍去病北击狼居胥的居延古道!”
扎汉老人吐了个烟圈,瞅了眼和尚,道:“没想到还有人记得居延古道。”
白衣僧人念道:“饮马居延,封狼居胥;匈奴不灭,何以家为?”
休息一晚,驼队继续前行。处在这片古老而神奇的土地上,一侧是粼粼流淌的弱水河,一侧是扑面而来的黄沙,驼铃声与马儿的喘息交相起伏着,一种博大而苍凉的气氛凝聚着,那是戈壁的豪迈与粗犷、沙漠的柔和与瑰丽,还有一抹萌动的新绿,构成一幅奇妙的画卷。
驼队就这样不急不缓的走了两日,终于在一个平静的午后到达肩水金关。肩水金关,曾是西汉肩水都尉和肩水侯官驻地。金关,意为固若金汤,城池周围那一处处遥相呼应的峰燧,仍让人依稀可见当年汉家盛世的背影。关城虽然被废弃,却仍保存完好,两座古城遥遥相对,肩挑着弱水这道天然屏障,谱写着一曲曲塞上传奇。弱水沿岸红柳密布,芦苇浩荡,远方是大片的胡杨林,碧水流沙、雄关驼铃,形成一道独特的大漠风景。
蒙佐策马在驼队前后巡视,经过顺道大师骑坐的骆驼时,那白衣僧人喊住了他:“将军。”
“大师有何吩咐?”蒙佐恭恭敬敬道。
白衣僧人道:“师父闻到了追兵的味道,还请你多加防备。”
蒙佐一震,抱拳道:“但请大师放心!”说罢,打马掉头,唤来关木与铁面。
“哒哒哒!”一支马队轰然停在了肩水金关北面的胡杨林前。拓拔野打马在近左转了几圈,回头道:“燕先生,看,驼粪,他们刚从这里经过不久!”
燕凤扭扭肩膀,活动了因长途跋涉而隐隐酸痛的筋骨,道:“歇会儿吧,都累了。”
马队打尖,拓拔野啃了个干馍,一刻也闲不住,又跑到燕凤那儿,道:“燕先生,咱们吊了他们十天了,再这么尾随下去,我可要闷出鸟来了!”
燕凤负手而立,面朝着这一大片的胡杨林,喃喃自语:“一夜春风、大漠尽染,弱水三千、襟带雄关,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么美的胡杨林了!大漠里有个传说,说胡杨是大漠之魂,千年不死,千年不倒,千年不朽。其实,那不过是行走在茫茫沙海中的旅人延续生命的一种寄托。胡杨林最美的时候,是秋天,或许等下一趟去河西,你就能看到。”
拓拔野似乎受了一丝感染,可这位年轻的拓拔族王子很快回到现实中,皱眉道:“此去北上,弱水分流,先生觉得他们会走哪条道?”
燕凤眉尖微挑,伸手折下一截胡杨新枝,冷冷道:“不管走哪条,他们始终要东进,南北大漠间的走廊,可只有一条!你哥哥的人马,应该已在狼山等候了。”
弱水的尽头,是一片方圆数百里,地势低缓、水草丰茂的绿洲地,灌溉这片绿洲的,便是被古人称作大漠西海的居延海。西去阴山八百里、北去祁连山六百里的居延海地处要冲,聚居着十几个匈奴部落,称匈奴居延部。居延部的王庭座落在弱水东西两条支流中央的肥沃平原上,有牧民数万户,是南北大漠间最强大的部落,也是代国和西凉都想拉拢的盟友。
驼队沿弱水东河北上,很快将沙漠甩在身后,远处,是一望无垠的浩瀚大泽,波光粼粼、水鸟斜飞,清凉的水气扑面而来,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中原、回到了江南。远处,牧民们把熬过严冬的羊群马群赶到鲜嫩的牧场;近处孩子们也骑着半大的马驹子,在丘陵河滩上尽情追逐,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驼队的到来引来了一声声惊呼,很久了,这是头一支从南边来的商队,从牧民们欢喜的脸上,蒙佐陡然生出一个念头:丝路,对中原王朝更多的是一种形式上的荣耀;通商,却对生活在草原上的人们意义更为重大。
热情的牧民很快把驼队引到水边,但那只是部落的下游,牧民们决不会让人畜污染了关系生计的水源。安置下驼队后,蒙佐吩咐铁面与扎昆保护三位僧人,自己带着关木与精通各族语言的扎汉老人请见居延部的族长。商货是一种善意的表达,此行的真正目的,是要见到大酋长,道明秦国交好塞北各族的愿望。
三人很快被领到大酋长居住的营地前,细心的关木敏锐的发现,营地一侧的客帐上空顶着一柱炊烟,间或有仆人打扮的居延族人往里面送东西,并有一队武士守护。当蒙佐递上秦国公文关碟后,他们并没有马上获得召见,而是被请入另一处帐中歇息。
帐中水和食物齐备,三人也不客气,风卷残云一番后,蒙佐起身,撩开帐幕一角,只见一名小头领模样之人领着几名武士在不远处布下暗哨,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关木学草原人将油腻腻的手往身上一擦,道:“大哥,看来他们没把咱们当客人啊!”
蒙佐也是心细之人,沉思片刻,道:“看来大师东来的消息已经传遍塞上,有人比我们捷足先登。我看不是西凉,就是代国的密使也到了。”
关木一点头,道:“等天黑,我去探探风。大哥,驼队怎么办?”
“有铁面在,不用担心;现在,睡觉!”
夜幕垂落,居延海两岸又恢复了宁静,一道黑影闪过,朝客帐的方向掠去。
蒙佐和扎汉老人对坐在火堆前,老人一言不发,一口一口的吐着旱烟,蒙佐弹了把手中的短刀——不管是代国人还是西凉人,不管他们此来是为了顺道大师还是别的,如果自己不能漂亮的做些什么,那么这个强大的塞北部落,很可能从此远离秦国。忽得,蒙佐心下一凛,背对着帐幕道:“朋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呼!”帐幕一开即合,一个声音道,“西凉宋皓,见过蒙将军。”
“宋皓?”蒙佐转过身,打量着这个一身汉服的英俊男子,道,“坐。”
宋皓坦然落座,兀自撕了一片牛肉,道:“蒙兄可知宋皓因何来此?”
蒙佐对西凉并不陌生,出发前,王猛和妻子苻青芷就曾先后向他叙述了河西种种。蒙佐拱手道:“宋先生大名,在下早有所闻,今日得见,果然气宇不凡。”
宋皓摆摆手,笑道:“蒙兄谬赞了,宋皓不过是凉王帐下一跑腿的。这不,又跑到居延海来了,为的还是一桩没什么指望的差事;眼下看来,事情要黄。”
蒙佐心念一动,道:“在下此来,也是为了谋一桩差事,眼下看来,事情也要黄。宋兄不妨一说,看看咱们谋的是不是同一桩差事。”
宋皓乐呵呵的一笑,道:“他乡遇故知,我也就不瞒蒙兄了:宋某乃是凉王密使,此来正是要让居延部与西凉结盟,互通商旅往来,成为兄弟之帮。谁知道我前脚到,代国的使者后脚也到,代国势强,与居延部隔着大漠走廊遥遥相望,大酋长自然不敢怠慢。”
蒙佐耸耸肩膀,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你我是同病相怜,我们也被保护了。”
宋皓狡黠一笑,道:“有代国人在,你我都只能被困在这儿,可能还会有性命之忧,蒙兄要小心了!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二位保重。”
宋皓离开不久,关木归来,道:“大哥,那边营地里的是代国的使者团,有三十多人;旁边还有两个帐子,里面是西凉人。三家都齐了,大哥,我们怎么办?”
蒙佐出奇的镇定,冷冷道:“西凉使者已经来过了,他想杀代国人。”
关木瞪大了眼睛,问道:“他为什么要杀代国人?他想与我们联手?”
“道理很简单,”蒙佐道,“干掉代国人,居延部便没了退路,只能与西凉结盟;我们也能得到居延部的保护,平安通过大漠走廊。”然而,凉王张天锡派宋皓先去敦煌而后又来到居延海的真正目的,并不是想为西凉谋取往西往北的商路,而是要为与秦国关系紧张的西凉打通与西域、与塞北的退路——这一点,蒙佐自然没有想到。
扎汉老人放下旱烟管,在鞋底敲了几下,道:“故事又要重演喽!”
没多久,关木再度潜出帐子,悄悄摸往驼队驻扎的营地。
如果说白天的居延部大酋长还在为如何处置三家密使而发愁的话,那么后半夜发生的一切,却帮他做出了最好的决定。蒙佐和宋皓都是那种小事洒脱大事果决之人,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一条大胆的机谋便告出台,在这个清朗的春夜,注定有人要永远留在弱水之滨。
半夜,平静的居延部王庭突然失火,一彪黑衣人趁势杀进代国使者团的营地,轻而易举的解决了外面的守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三处大帐扑去。
火势惊醒了大帐中的代国众人。那密使并未荒乱,随手披上衣物,将最紧要的关文往怀里一塞,抓起一把刀,冲随行诸人喝道:“定是贼人趁火打劫,跟我杀出去!”
“哗啦!”帐幕被重重揭开,一名手持长刀的汉子冷冷道:“只怕晚了!”
“给我杀!”密使才喊出声,只听“砰!”一记响,一枝矢箭已然钉在胸口,剧痛伴随着恐惧迅速传遍全身,只觉颈间一凉,整个人直直往后倒去。
“统统杀光!”持刀汉子令下,六七名黑衣人夺门而入,开始了一场屠杀。
火势没有蔓延,杀戮却未休止,铁面和宋皓一个在内一个在外,很快就把左右两个帐子堵了起来。然而这些代国武士相当悍勇,在付出了两名锐士和数名西凉武士的代价后,他们才把营地里的代国人收拾干净。代国人的尸体被一具一具拖到营地中央的空地上,由宋皓逐一清点,在确认没有走脱一人后,这场类似于分赃的袭击才宣告结束。
居延部大酋长得知这个消息已经是次日午时了,当他率领大批武士来到代国使者团的营地前时,三位白衣僧人正在为近四十名死者超度,一旁堆放着大堆用来火化的干柴和枯草。
蒙佐和宋皓静静的站在不远处,当他们看到大酋长脸色铁青来了又离去时,不由的相视一眼,报以会心一笑。
三日后,用一半砖茶换来大批干粮和皮毛的驼队又将起程,失去主人的两匹战马默默的跟在驼队旁,受伤的三名锐士也都改乘骆驼,弱水温柔的在身后流淌,这一次,他们将远离肥沃的河滩和绿洲,转向东进,踏上那条未知的大漠走廊。
“哒哒哒!”蹄声再次响起,宋皓策马而来,蒙佐回马相迎。
“宋兄!”
“蒙兄!”
合作一场后,两人颇有知己之感,抱拳之下,竟相顾大笑起来。宋皓道:“此去阴山八百里荒漠,宋某就不能相送了,谨祝蒙兄与大师一路平安!他日有缘,你我同游河西!”
蒙佐亦道:“这话我记下了,宋兄切莫食言,蒙佐去也!”
望着驼队渐行远去,宋皓兀自一笑,打马返还。
就在驼队离去后的第二天,拓拔族的马队赶到了居延海。密使死难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他们耳中,拓拔野狠狠的折着马鞭子,怒道:“好一个蒙佐,好一个宋皓,居然敢杀我代国的使者,我拓拔野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燕凤没有说话,他也没想到蒙佐和宋皓居然胆大到敢杀代国的人,他很难想象驼队抵达阴山后,拓拔族人会如何对待他们,前提是,他们能够穿越那八百里大漠走廊……
第 八 章 狼山古道
经过七天坚苦跋涉,驼队终于有惊无险的来到了位于河套西北的狼山脚下。狼山是阴山山脉西段的主体,像一堵高耸的屏风,为河套抵御着来自西北的风沙。狼山东南,便是黄河由北折向东的拐角,在这片肥沃的冲击平原东端,修筑有一座坚固的要塞——五原。
五原太守杨信率部东侵平城身死后,秦国便没有再往此地派遣驻军,代王拓拔什翼犍为了加强对西部的控制,遂让庶子拓拔寔君率部西进五原,一方面压制南边蠢蠢欲动的匈奴铁弗部刘卫辰,一方面与南部大人刘库仁、东部大人贺野干一道,守卫代国三面。
作为自己的主要对手,拓拔寔君派出大批密探渗透到铁弗部中,终于得到刘卫辰并不在族中的消息。拓拔寔君立刻意识到刘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