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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蒙佐托起他,胖子的相貌依稀面熟,“——才半年,你胖成这样啊!”蒙佐一声惊叹,四大公子轰然大笑。
慕容筑堆着满脸肥肉笑呵呵道:“钱越赚越多,人也越来越胖也——这顿,我请了!”
慕容风笑道:“就算把他送回燕国,也没人认得出他就是以前的洛阳太守了。”
慕容筑道:“公子说笑了,在秦国好好的,不回去了。”
姚兴瞥了慕容筑一眼,露出深深的不屑。
“有我们的长安第一侠在,胖子你只管安心长胖。”吕光跨上台阶,道,“老规矩——最好的位子,最好的酒菜,最好的姑娘。”
“姑娘就不要了,”王曜大手一挥,道,“清净。”慕容筑吆喝一声,飞奔而去。
五人落座,美酒先上,吕光捧了一大坛摆到王曜面前,道,“今天最该喝的,是镇恶你。”
“为何啊?”慕容风奇道。王曜显然看出吕光用意,老脸一红,白了他一眼。
吕光坏笑道:“你们不知道啊,两年前,三王还未叛乱,主上便想把洛川郡主许配给老王,好与丞相做了一家人。三王叛乱,他终日魂不守舍,打人都特别狠啊!现在郡主回来了,老王你可得好好谢谢蒙兄啊!”
王曜端起酒坛,对蒙佐道:“某谢过蒙兄!”说完,“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了半坛,将剩下的交到蒙佐手中。蒙佐喉咙里涩涩的,二话没说,抄起酒坛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好!”四大公子齐声喝彩。
“够劲,什么酒?”蒙佐浑身燥热,一身的汗。
“长安特制的——二十年老凤酒!” 王曜也是个酒虫,见蒙佐会喝,来了劲道,高喝:“胖子,再来三坛!”
“来喽!”慕容筑一手一个大坛子,差点挤不进门。身后俏丽的侍女一个接一个的上菜,堆了满满一席。五人之中姚兴年纪最小,却最为矜持,王曜与慕容风最是不羁,开怀豪饮。
酒足饭饱,慕容风扯着王曜道:“老兄你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吕光的儿子都两岁了。”吕光大笑,道:“我痴长几岁而已,今日是为蒙老弟接风,得先喝他的啊!”
“对对对!”慕容风又去扯蒙佐,“在长安城里看中了哪家的小姐,跟我们四大公子说,包你娶到!”
蒙佐苦笑道:“过了这几天,就要去灵石,仗都没打完那!”
喝得最少的姚兴道:“大秦若对燕国用兵,蒙兄以为,胜算几何啊?”
话音刚落,雅阁便沉静下来,原本混混沌沌的几人一下子恢复了清醒,八道明澈的目光一齐投向蒙佐。蒙佐酒醒,他在顷刻间意识到四大公子的放浪不羁是做给人看的,在他们骨子里流的,是四大民族精英的血——吕婆楼、王猛、慕容垂、姚苌不会放任自己的后代成为纨绔子弟,他们四人虽然年轻,却肩负着大秦国和本族未来的希望,故而一入正题,便似换了一个人。从他们的目光中,蒙佐看到了试探、考验、保留与洞察,如果自己过不了这一关,便丧失了与他们结为至交的机会。作为一个出身草莽的将军,如果不能找到一批志同道合的战友,要在别人的朝廷施展本领,便会困难重重;再者,他们代表的是十年、二十年后的大秦,一旦被他们看不起,便失去了在秦国发展的余地。
蒙佐投秦后,也曾向杨安了解秦燕两国政局和国力,姚苌的问题看似简单,却非一句话所能论断。
“两国开战,先选时,再选地,末选人。”蒙佐道,“时已定,六月出兵。”
“取何处为战场?”吕光发问。
蒙佐不假思索的回答:“出平阳,佯取上党壶关。”
“佯取?”慕容风以手指弹案。
蒙佐道:“若燕军二十万主力倾巢而出,成败关键,便在于能不能拖住上党,分兵拿下晋阳;而拖住上党的关键,不在两军兵力,而在于燕国以何人为统帅。”
“父亲走后,除了孟高,燕国便无良将了。”慕容风道。
“秦军少而燕军众,一旦开战,当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袭破壶关,一旦分兵,何以为胜?”姚兴反问。
“纵使袭破壶关,晋阳、上党燕军从背后一关门,截断我军退路,便白白断送了数万大军。”蒙佐凭借着在河东河内作战的经验,道,“先取晋阳,既能保得大军侧翼,又可威胁燕国平城、中山、甚至可以偷袭燕山幽州。”
“依蒙兄看,燕国以何人为帅,秦军方可拖住上党,拿下晋阳?” 王曜问道。
“大秦若举,必是丞相挂帅,”蒙佐越说越清醒,道,“桓温北伐时,慕容评尚不肯以这二十万大军迎战,燕国摄于丞相威名,若以主力大军迎战,必是太傅慕容评为帅——这二十万大军是他的命根子,不会交给他人指挥的。”
“慕容评一介庸人,燕国就是败在他手里!”慕容风道。说到慕容评,蒙佐便想起还没有把慕容令的死讯告诉他。
姚兴斜了慕容风一眼,微微一笑。
“取壶关速战速决,取晋阳稳中带险,看来蒙兄与我们不同谋哩!”吕光道。
“如何决断,得看主上与丞相的谋划。”姚兴道。
“同心不同谋,都是为了大秦,我敬四位一碗!”蒙佐替他们满上——举碗。
“好一句同心不同谋!” 王曜抄起大碗“当”得一声与蒙佐对干,道:“我等四人本想试试蒙兄,想看看蒙兄配不配做我们的朋友——同心不同谋,醍醐灌顶啊!以私心论国事,图虚名交朋友,我等枉称四大公子了!我先罚一碗!”说着,一口喝完。
“来,干了!”吕光、慕容风、姚兴一齐举碗。
“好,就为了同心不同谋,也为我大秦不世基业,干!”蒙佐胸中豪气澎湃,喝干,将碗重重往地上一砸,放声大笑。
“煌煌大秦,万世同心!”四大公子齐声附和。
第 二 章 四大公子(上)
幽静的小巷中,蒙佐与慕容风结伴而行。慕容风听蒙佐讲完兄长慕容令兵败身亡的经过,竟出奇的平静,道:“大哥离开后,父亲曾说,依他的才能禀性,或可成大事,或死于非命——不幸被父亲言中了。”慕容风仰望天际,雨后的云霞分外绚烂。
“轰轰烈烈谋事,放马燕山脚下,一直是大哥的心愿,多谢你把他留在了我们老燕人历代居住的地方,落叶归根,他会安息的。”慕容风把对兄长深深的怀念埋在了心底,慕容垂常年在外,他和慕容宝、慕容麟、慕容农几个兄弟都是慕容令带大的,长兄如父,慕容令的胸怀心志,深深的感染了他们。
两人默默的走着,触景生情,蒙佐依稀回忆起自己童年,养父在他十三岁那年在与晋军作战中战死,从此开始了他十二年的马贼生涯。养父是严厉的,蒙佐记得很清楚,幼时的他有一次没有把碗里的饭粒吃光,结果被养父狠狠扇了十个耳光,满嘴吐血,从此不再碰米饭,开始了烈酒干肉的马背生活。现在回响起来,他丝毫没有怨艾,乱世之中,还有什么比粮食更可珍贵的呢?十个耳光换来一生的教训——面子摸摸脸颊,似乎又泛起了火辣辣的感觉,不觉一笑。亲情对他来说是那么遥远,他羡慕四大公子,能有个盖世了得的父亲——父亲啊,除了马背厮杀,又或凝望夜空中淡淡的月色,你便只留给我这十记耳光了。
蒙佐在宽敞的练武场上见到了慕容垂。时隔两月,慕容垂洗去了一身戎马风尘,换上了布衣披发跣足踏在沙土地上活动身子,活像个打铁匠。少年慕容宝、慕容麟跟在他身后,刀枪齐舞。
“父亲,”慕容风道,“蒙佐来了。他在长安没个住处,就住我们这吧。”慕容宝和慕容麟常听慕容风说起蒙佐,便一齐望向慕容垂。
慕容垂一抹汗,见蒙佐犹豫,道:“你是怕旁人说我们一个鲜卑人一个汉人呆在一起图谋不轨?”
“宝,去收拾客房;麟,去放热水。”一听慕容风吩咐,两个大小子就一溜烟去了。
“你我也算忘年交了,”慕容垂拉过蒙佐,一齐坐在地上,道,“若不是你,只怕我早闷死在邺都了。我慕容垂做事顶天立地,别人要说闲话,干我鸟事。你便在这住下,当是自己家里。”蒙佐点点头,慕容风道:“我家没有仆人,洗甲刷马,得自己干。”
“怕什么,我是马贼啊!”蒙佐说完,三人一起大笑。
蒙佐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油布包,交到慕容垂手中,道:“这是慕容令留下的。”
慕容垂打开油布包,里面是一截泛黄的头发。慕容垂合上眼,长叹一声,不用蒙佐开口,他已经知道儿子的结局。从慕容令离开,慕容垂便知道自己将失去这个儿子,可他没有阻止慕容令回燕国,他不喜欢慕容令,此刻,却为他自豪——身为慕容氏的子孙,每一个人都该有自己的抱负和天地,即使付出生命和鲜血的代价,也值得留下这厚重的一笔。
“风,”慕容垂道,“秦燕开战在即,你就跟着蒙佐;弓骑营教习,怕把你闷死。”慕容风大喜,对于燕国的感情,他远不及慕容垂深厚,能与好友并肩作战,管他对手是谁。
蒙佐道:“战阵谋略,还得向大人求教。”
慕容垂摆摆手,道:“将军不是读兵书读出来的,百战方能成功,你出身马贼,该更能领会这点。”
蒙佐能体谅他,虽是被逼,可在世人眼中,慕容垂就是个叛逃敌国的将军,燕人恨他,秦人也不见得有多信任他。寄人篱下,学做徐庶,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可蒙佐却看到了慕容垂的另一面,相比远在河北的燕国,慕容垂这一家反倒是最安全的,而慕容垂、慕容风,甚至尚在少年的慕容宝、慕容麟,都表现出了非凡的韧性与坚毅。慕容风能够在短短几个月间打入吕光、王曜、姚兴的贵族圈子,慕容垂一家在平凡中保持着军人本色,没有信念与希望,是无论如何难以做到的。蒙佐想到了崤山的大熊一家——当冬天来临,它们就躲进树洞,蛰伏起来,待春暖花开、积雪消融、食物充足时,就会离开树洞恢复生机。
“慕容垂四十四岁了,他等得到那一天么?”蒙佐暗暗问自己,他对于慕容垂的感觉是矛盾的,既钦佩其才华气度,又忧心其野心后劲——蒙佐已经把自己当作了秦人,任何对大秦不利的气味,都是危险的信号,正如当日在龙城,即使弓穗不动手,他也会杀了慕容令。蒙佐很清醒,与慕容垂父子一见如故只是私交,一旦他父子生出异心,自己是决不会姑息的。
镇西将军府,姚苌听姚兴讲完与蒙佐见面的经过,道:“这个蒙佐,对秦国很是忠心啊。”
“他只是个汉人,”姚兴道,“只要吃一个大败仗,一辈子就完了。”
“不错,”姚苌赞许道,“汉人最值得我们学习的,只有一样——”
“——忍耐。”姚兴接下了父亲的话,薄薄的嘴唇间吐出两个字。
姚苌清瘦的面庞上泛起一丝狞笑,道:“苻坚最大的优点,也是他最大的致命伤——我们不是汉人,包容只会走向灭亡,你要记住——非我族类,皆不可信。”
“我到现在都记得伯父当年马上英姿,他不仅是我们羌族的英雄,也是天下一等一的英雄。”姚兴恨恨道,“此仇不报,我便枉为羌族子弟!”(姚苌兄长姚襄,勇武盖世,纵横于河东、中原,后被苻坚、苻黄眉连兵击破。秦主苻生欲留姚襄为己用,苻坚却认为姚襄是吕布再世,秘密将他杀了。苻坚政变杀苻生夺位后,招安姚苌,羌族举族归顺秦国。)
“忍耐是漫长,也是痛苦的,”姚苌道,“秦国灭燕,只在年内,我看,你就跟着蒙佐,多历练历练。战场选在上党,正是我羌族山地战士一展身手的大好时机。”
“我走了,父亲你——”姚苌打断了儿子,道:“你出去,我不担心;我担心的是,王猛一旦灭了燕国,下一个要动手的,便是西凉张氏。拿下西凉,对秦国来说,不但确保了腹背稳定,更能打通西域三十六国,国力势必大大增长,看来我要去天水、仇池走一趟了。”
姚苌又道:“今日在朝上,太尉又上表,说应先平代国、西凉、仇池等腹背小国,才可放手搏燕,这些主意,只怕又是他儿子吕光想的。”
姚兴道:“吕光最爱西域歌舞、瓜果,曾言最大心愿,便是戍守西域,一统三十六国,重新打通丝绸之路,有此谋划,也不奇怪。”
“吕光深沉稳健、志向远大,不比王曜、慕容风性情中人,他日秦国生变,他将会是我们羌人的强劲对手,你可不能低估了他。”
姚兴略一沉吟,道:“父亲怎么看慕容垂?”
“慕容垂,”姚苌微微一笑,道,“同病相怜啊!秦国灭燕,他会好受?我想,不论是现在,或是将来,他慕容垂都将是我们羌人最好的盟友。”
“他也是强劲对手啊!”姚兴道。
姚苌摇头,道:“慕容垂勇武有余,德望不足,连燕国慕容氏都不能扫平,你以为他能一统天下?”姚兴摇头。
姚苌又道:“那你看我羌人能一统天下么?”
姚兴一楞,据实道:“尚无此实力。”
“双方都不足以统一,就有了合作并存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