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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隐之对众人道:“诸位一路辛苦,就此别过吧,吴隐之得友如斯,此生无憾!”
谢玄、子风、子雨一齐抱拳;吴隐之白衣飘飘,策马而去。
寿春东门外,一骑飞掠而至,琴声起,江水涌,吴隐之悲恫而嚎:“兄啊,隐之来也!”
城头军士飞报袁瑾。袁瑾与张凝风登上城楼,只见吴隐之席地盘膝而坐,古琴搁在大腿上,头散发、衣解带、两袖翻飞、弹指凌波,琴音自指间出,袅袅而上,绕城三周,不绝于天际,松林为之作响,流云为之易容,淮水惊波腾越,大浪滔天。
“平地起大风,惊涛作天响——此非《广陵散》也!”张凝风道。
袁瑾倾听良久,道:“名士胸怀,乃至于斯!——此乃文姬所做之《胡笳十八拍》。曹操与文姬相知多年,相隔两地,文姬先为左贤王妻,后为董祀妻,终不得相聚——此情可叹啊!”
城门开,吴坦之布衣草鞋,扛箫而出。袁瑾在城头朗声道:“袁瑾有幸,能得闻琴箫合奏,奏完此曲,二位可就此离去。硝烟之地,非清音雅乐之所也!”
吴坦之大笑,道:“袁督在时,引我为知己,我岂能因一己之生死置故人之后于险局!坦之若城破而亡,今日之奏,方为绝唱也!”说完,在弟弟身边坐下,架起长箫,和曲而鸣。
袁瑾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真的要别离了么?
长风起——八公山上碧浪狂作,寿春城头战旗猎猎,淮水之滨银涛拍岸,水天为之变色,风云为之起舞,浩荡之大风东来,千军万马,四野苍茫!
“铮!”——弦断!
吴坦之、吴隐之长身而起。吴坦之道:“我去了。”说完,又扛起长箫,往城中走去。
吴隐之昂首对袁瑾道:“曲终人散,兄弟决别——兄固留险地以为高义;弟携策而来以为谋划,不知太守大人想听吗?”
“请讲!”袁瑾回应。
“寿春南北被截,难逃破亡结局,”吴隐之道,“与其困守孤城,不如突围外遁,或可保全性命。隐之言尽于此,告辞!”
张凝风望着吴隐之远去,道:“这也不失为一条出路,只看你舍不舍得这片家业了。”
袁瑾道:“丢了寿春,即使侥幸活命,亦如丧家之犬一般苟延残喘。我袁氏二百年的荣耀与风骨,不能断送在我手上。纵是一死,也要死在祖先的灵前!”
八公山大营,豫州刺史朱辅见到了他的族弟、汝南太守朱宪。朱宪乔装而来,开门见山的说:“我与朱斌商量了,准备在汝南擒杀袁瑾的弟弟袁双之、袁艾之,与西中郎将桓伊一起将袁氏在豫州的势力拔除。寿春早晚不保,宗兄不如早早归顺,以做桓公大军内应。”
朱辅摇头道:“袁氏是汝南望族,双之、艾之兄弟素有胆气,你二人务必计划周详,切莫成事不足,反害了自己。袁督待我不薄,木已成舟,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倒戈。”
朱宪道:“不论如何,你都是朱氏的后人,同宗一脉,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抵去你从袁瑾叛乱的罪过,宗兄好自为之了。”朱辅默然。
出了大营,朱宪乘船渡过淮水,遥遥望见了等候在岸边的竺瑶。
“怎么样?”竺瑶把缰绳交到朱宪手中,道。
朱宪摇摇头,道:“他是个死脾气,劝不动。”
这样的结果竺瑶并不觉得意外,道:“桓伊大人已进驻新蔡,只要你们能拖住袁氏兄弟,他的大军就会沿汝水进兵,一举平定汝南乱党。”
朱宪翻身上马,道:“但愿我兄弟能赎清宗兄罪过,保全朱家清誉!”
朱宪快马加鞭,星夜渡过颖水,穿过颖西数百里疏林荒原,赶到了洪河西岸的重镇新蔡。新蔡位于洪河与汝水交汇处的三角洲上,土地肥沃、水陆便利,是豫州到淮南的中枢之地,往西北百余里便是豫州治所汝南。
一上岸,朱宪就感觉到了味道不对。平日里商旅不绝、舟车不息的大镇,今日却分外冷清,别说商旅了,就连行人都鲜有看见,偌大的集镇竟同死了一般。
“朱大人,往寿春一趟,可有收获啊?”前方酒楼二层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朱宪抬头一看,竟是一身戎装的袁艾之!战靴声起,两队全副披挂的赤甲战士将他团团围住;长街两边的民居上,上百名弩手现身,手中劲弩对准了他。
朱宪手按剑把,凛然道:“袁艾之,你好大胆,竟敢谋害朝廷命官!”
“哈哈!”袁艾之笑道,“我要是迟些动手,只怕就被你这朝廷命官谋害了!”
朱宪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兄弟二人执迷不悟、举族叛乱,罪加一等!”
“那我就送你一份大礼吧!”袁艾之手一挥,一名军士将一个圆滚滚的布包丢到了他面前。朱宪俯身打开一看,如遭雷击——竟是手握汝南兵马的兄弟朱斌的首级!
第十一章 淮水绝响(下)
“本以为朱斌有多厉害,谁知道才半个回合,就被我刺落马下!”顶盔贯甲的袁双之提枪跃马,徐徐而至,道,“朱家盛名在外,却都是不堪一击的草包子!桓伊的大军已被我击退,豫州全境已归我袁家所有,当年先祖袁术也不过如此光景——朱宪,你回来晚了!”
“铮!”朱宪拔剑在手,直指袁双之。袁双之喝开众人,催动战马,长枪平举,朝朱宪驰来。“三!二!一!”枪尖已至,朱宪就地一滚,闪向一边,拔腿就跑。他现在想的,不是死要面子的决死一战与太守的身份,也不是要立刻为弟弟报仇,而是抓住一切机会突出重围、把汝南失陷、袁氏兄弟举兵造反的消息传出去,让晋军早有准备。
“别让他跑了,弩手——放!”酒楼上的袁艾之是行动的指挥,号令一下,屋顶上的弩手纷纷扣动扳机,几十枝劲矢朝朱宪射去。袁双之带着一队骑兵绕过长街,兵分数路,把朱宪可能逃脱的几条出路统统堵上。
“朱宪,哪里走!”袁双之纵马追到,一枪刺去。
“当!”一杆竹枪从斜地里刺出,虎虎生风,“啪!”的荡开了袁双之的长枪。
“什么人!”袁双之暴喝。
“三木。”那人护着朱宪,道,“袁术汉贼,袁瑾晋贼,家风如此,一脉相传也!”袁双之暴怒,战马狂嘶,长枪如蛟,呼啸而来。
“不要恋战,走!”朱宪低声道。三木点头,拉着他反掠开去。
“想跑,没这么容易!”袁艾之登上屋顶,架起一把重型机弩,拉开手指粗的弦,将一枝三棱矢嵌入矢槽,扳开望尖,调整角度,锋矢对准了长街拐角处的朱宪。
“砰!”一声巨响,三棱矢破空而出,发出“飓飓~~”风声,直取朱宪。三木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喝“小心!”朱宪也感觉到了疾风的气流,还未看清锋矢来路,只听“噗!”一声脆响,胸口被穿了个大洞,后心生凉,那枝锋矢深深没入砖墙,纹丝不动。
“大人!”三木扶着他,躲进小巷。朱宪捂着胸口,道:“兄弟你不用管我,赶紧把这里的事告诉竺瑶大人,让他……让他早做准备!”朱宪已是气若游丝。三木运起玄海真气,护住他的心脉,朱宪道:“劝朱辅他回头,不要、不要执迷不悟……”三木用力点头,朱宪微微一笑,把太守令符塞到他手中,安然逝去。
“在这儿啊!”袁双之策马踏进了小巷,枪尖对着三木,道:“你就是那个桓温传下公文免去一切在晋国境内花销的三木?”
三木放下朱宪,盯着袁双之,竹枪“砰!”绷的笔直,道:“正是我这个专杀叛贼的三木!”
“啪!”鞭声响,袁双之发起冲锋。三木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杀气,这种杀气,他在陆之游身上也曾感到过——三木动了杀机。竹枪起,玄海真气自丹田直冲枪尖,化作丝丝白气,将他整个人笼罩在迷雾之中。
“呔!”风声起,袁双之已然杀到,杀气贯顶。
“轰!”劲气弥天,青烟飘扬,三木在远处屋顶冲袁双之道:“你好大力气啊,多谢了!”
袁双之“呸!”吐了口唾沫,瞧了瞧手臂上的鞋底印,嘟囔道:“他妈的!”
淮水大营辕门外,三木朝竺瑶一亮朱宪的太守令符,把事情经过简略一说,便牵着战马,登上渡船,往淮南去。竺瑶当即调动所有水师战船,封锁颖水、淮水交界处的大小河道,做好应战准备。他没有料到袁氏兄弟动手会这么快,更没有想到袁艾之计智、袁双之勇武如斯,汝南一带有军马七、八千,若与袁瑾里应外合,决不能小视。
巢湖大营,三木一说完,卫塔就道:“袁瑾要逃!”
桓熙也道:“寿春大军如果倾巢而出,竺瑶将军的水师便难以抵挡,当速速发兵。”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谢玄身上,他是参军,所有的决议如果没有经过他认可,是不能算通过的——即使是桓温的长子、官阶比他高一级的桓熙,也习惯了让谢玄最后拍板。
谢玄道:“我看,就让竺瑶将军放他们过去吧。”
卫塔奇道:“为何?”
桓熙曾是袁瑾的好友,眼中露出惋惜的神色,道:“袁瑾是不会离开寿春的。”
“曹操战马超,西凉增兵,不忧反喜。”谢玄道,“据我估计,桓伊将军根本就没有败给袁双之,而是桓公授意,让他故意放袁氏兄弟离开老巢的。”
三木敲敲脑袋,恍然道:“等到他们来到寿春,桓伊将军便杀一个回马枪,拿下汝南;而袁瑾又不肯离开寿春,袁氏兄弟就只能跟着进寿春。”
“这叫瓮中捉鳖啊!”卫塔道。
桓熙道:“卫塔就知道吃,都怪卫夫人做得一手好菜!”三木道:“那我便再跑一趟淮水大营了。”
“从岭南到淮南,三木是我大晋第一斥候啊!”谢玄道,“战事不断,三木便不得闲着。”
卫塔笑道:“等淮南平定了,我让新月做一桌好的,为大晋第一斥候接风——不醉不归!”
众皆大笑,紧张焦虑的情绪一扫而空。
淮水北岸,袁氏兄弟的六千人马正对着竺瑶的水师大营,面对上百只战船,他们实在没有把握强渡成功。“干等着?”袁双之道。
袁艾之道:“竺瑶到现在都不打,就有的商量。”
果然,竺瑶在一个千人队护卫下出营,朗声道:“袁瑾大人曾劝我一同举事,我没有答应,可我时常念及昔日与袁督同事的日子,人生知己,莫过于此——我很想为你们兄弟做点事,今天二位公子不远千里从豫州赶来,只为了兄弟团聚,我竺瑶便成人之美!”
袁氏兄弟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却见淮水上漂来几十只大船,竺瑶道:“我送你们过淮水!二位若信得过我,便请上船。”竺瑶手一挥,所有的水师战船都往颖水方向退去。
袁氏兄弟本来是赶来接袁瑾离开淮南的,只要到了豫州,晋军便拿他们没有办法,即使不做刺史太守,也能成为一方豪强。可派去寿春的信使回报说,袁瑾丝毫没有出城的意思,还在加固城防,准备长期坚守。
“过?不过?”袁双之问道。
袁艾之一咬牙,道:“来都来了,过!大不了再杀回去。”
六千人马依次渡江,在寿春城北登陆。竺瑶数着最后一只大船回来,便传令将士们将所有船只锁在北岸,封锁江面,水师战船来回巡逻。
“我们上当了!”袁双之指着空荡荡的水面道。
袁艾之长叹一声,对着城头吼道:“袁瑾,开门!”
站在角楼上的吴坦之喃喃道:“又是来送死的,袁氏一脉,就此将绝。”
“吱——”北门开,六千大军蜂拥进城。
“报~~~!”传令兵飞奔而来,道,“晋南顿太守桓石虔,引军两万,在城西扎营!”
“报~~~!”传令兵飞奔而来,道,“晋豫州刺史桓熙,引军两万,在城南扎营!”
“报~~~!”传令兵飞奔而来,道,“燕国左卫将军孟高使者已走,留话——燕国无力发兵援救淮南!”
“报~~~!”传令兵飞奔而来,道,“晋大司马桓温正式公告天下,讨伐淮南!”
袁瑾、袁艾之、袁双之、张凝风、滕庄、滕钦看着传令兵进来,又出去,一个接一个的消息敲击着他们的神经,一切的幻想与期望在一道又一道雪片似的急报下被撕碎。桓温慢慢的撒网,在等到小鱼们都钻进去后,便到了收获的季节。
“呜~~~~”悠扬的洞箫声起,——吴坦之坐在廊下,头散发、衣解带、两袖轻扬、弹指微动,洞音自指间出,袅袅而上,绕廊三周,不绝于屋宇,松林为之作响,流云为之易容,淮水粼粼韵韵,白浪拂岸。
“聂政刺韩王,广陵空绝响——”袁双之闭上眼睛,喃喃道,“以洞箫奏《广陵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
第 一 章 雁门山祭(上)
雁门关西,群山险道,蒙佐与刘进牵着战马,登上了光秃秃的山顶,雁门关苍灰色的关城隐没在右侧深壑中。抬头远眺,深壑对岸就是巍峨险峻的恒山山地。
蒙佐脑海中一直回响着刘进的话——“平城太守张文仲的夫人,是我的亲姐姐。”匈奴人连结拜兄弟都要互结姻亲,那幺在刘进遇险时,刘夫人为何不劝说手握重兵的丈夫前来援救弟弟呢?从刘进的神色来看,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