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司徒李尚昆,四十岁,是金崇勋的得意门生,此刻正在侃侃而谈:“秦晋两国特使昨晚在西城风光了一把,连夜就住进了相府,崔哲仲手中握有邦交和财政大权,如今联结外臣,长此下去,对我们甚是不利;更不妙的是,我听说这两位特使跟安女侯的关系非同一般,仁川到水源都成了他们的势力,即便迁都,恐怕也难太平——如何定夺,还请太宰明示。”
“我担心的不是这些,”大胡子卫国公朱礼农道,“既然南线无事,他们为何不走南门,偏偏要绕到西门,在两军阵前走一遭,分明是要树立威望!你看看今天早上,全城的人都在谈论他们,相府外全是女人——崔哲仲早不满我们把持朝政,借着高句丽入侵和两国特使,抢班夺权才是真的!依我看,趁他们还没生起风浪,干脆点——”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面露杀机。
“贤侄,你怎么看?”半躺在藤椅上的金崇勋没有直接回应他们,懒洋洋的问道。
李尚昆和朱礼农的目光一起投向禁军统领金冬秀。金冬秀,三十二岁,金崇勋族侄,百济王族的杰出高手,却是一脸的文弱,有气无力的说:“就崔哲仲那点老鼠胆子,外有强敌,他敢动手吗?对秦国,百济隔着高句丽,对晋国,百济隔着大海,他们只不过是想激励士气坚守汉城。都城一迁,他们就会知道谁才是百济真正的掌权者,咱们什么都不用做,只管收拾东西准备南下,任他们两个冤大头去对付高句丽。”
“金大人倒是乐开的很啊,”朱礼农冷冷一笑,不屑道,“事情果真如此简单,我们几个也无须坐在这里费神了!”
“不用争了,”金崇勋道,“迁都的事,朱、李二位大人继续操办,南门守将是我们的人,紧要之物,先行送走;冬秀还须紧盯宫中,扶余昭不是没有才干,而是我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我最怕的是那两个特使做了导火索,点起一场燎原之火。百济毕竟弱小,得罪不起秦晋两个大国,只要他们不惹上门,我看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该早朝了,三位。”金崇勋看看窗外,打了个哈欠,道,“高句丽人也该攻城了。”
王宫的西边,有一条长长的直街,既不热闹,也不算冷清,是退朝的大臣们停放马车,回归官署的必经之地,也是不少朝廷要员大宅偏门的所在。
百济人生性安逸,虽是早朝,可大臣多半会迟到半个时辰,君王也不去计较,因而此时的直接仍是静悄悄的,昨夜的露水尚未消去,青石板路面光亮剔透。
轻快的蹄声从直街的另一头传来,禁军统领金冬秀和往常一样,带着贴身的四名护卫,悠哉悠哉的呼吸着这清晨爽冽的空气。汉城的治安素来很好,金冬秀根本没有意识到会有人当街刺杀,更没有留意到危险迫在眼前。
“呼~!”阵风掠过,金冬秀只感到耳边鬓发一动,杀气顿生,长剑出鞘,尚未来得及高喊,两旁屋顶上已窜出十数条黑影。人未至,劲弩先发,夹着风声呼啸而来,直取五人身前马下要害。
“下马!”金冬秀不愧是百济王族高手,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立刻恢复了镇定,第一个滚落马鞍,只差一步,胯下爱马已连中三箭,哀嚎倒地;一名护卫中箭,倒地,钉死当场。
“护着大人,退!”卫士头领令下,剩下的三名护卫用战马做盾牌,挡下了刺客的第一拨攻击,守在金冬秀身前退往一处大宅。金冬秀盯着那些刺客,能在自己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还能将时机把握的如此精确,只能是内鬼作怪。
屋顶上的黑衣刺客当即散开队形,左右各三人以强弩压制五人退路,中央五人收起弩箭,亮出长刀,结成半月状,迅速朝目标迫近。
“当!”短兵相接,刺客头目显出强悍的战力,只一刀,将卫士头领硬生生劈退一步;那头领虎口剧痛,长刀险些脱手,谁知刺客头目紧接着又是一刀,没有招式,自上而下泰山压顶——退,纺线崩溃;挡,必然重伤。
“丁!”寒光闪过,金冬秀的长剑刺来,替卫士头领接下了这雷霆万钧的一刀。长剑剧震,金冬秀暗骂,这哪是刺客的用刀手法,分明是两军阵前以死搏杀的路子。
“砰!”又一名护卫倒地,先中一刀,后中一箭,至死不退。在敌人强大的攻势下,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大声呼救,四下弥漫着浓烈的刀气,断绝了一切生机。
“大人,走!”护卫终于喊出一句,已身中两刀。
金冬秀一咬牙,顾不上身份面子,踏着仍然湿滑的石板直街,转身便跑。
“砰!砰!”两名护卫被当场格杀,十一把强弩对准了金冬秀。
直接尽头,有人等候,双手环抱,通体乌黑。
金冬秀感到了死亡的气息。
“统领大人,”那人说的汉话,“你的首级,将是我们献给百济国王的最好礼物。”
“铮!”有刀出鞘。
“秦国的将军,我小看你们了。”金冬秀突然收起长剑,挺直身子,用汉话道,“开个条件吧,我就不信你们远道而来是为了什么大国道义。只要我能做到,一切好商量。”
那人踏上一步,冷笑道:“若我是高句丽人呢,你是不是连国王的命也敢商量?”
金冬秀愕然。
弦响,劲风起,金冬秀轰然倒地,被牢牢的钉在青石板的直街上。
霞光初照,晶莹的露水中凝上了丝丝血红。
第 九 章 风满汉江(上)
禁军统领被当街刺杀——消息像瘟疫一样迅速在前来早朝的百济群臣之中弥漫开来。强敌在外,内祸又起,金冬秀的死让百济的官员们更添了几分不安:他的死意味着什么?又是谁有这样的胆量和实力敢对金崇勋的心腹下手,没有人敢断言。
人人都在观望,小心翼翼的想要从同僚口中探听一些,却又闪烁其辞。更有人在盘算,禁军统领虽然官阶不高,却牵扯到王族权贵多方关系,是个十分微妙而紧要的职务,如今空缺了,只看下一任是谁,便可推究其中因果。
金崇勋没有来,年轻的百济王也没有来上朝,然而细心的李尚昆却发现,巡视王宫的禁军少了很多,当值的也都是些新面孔,便小声对身旁的朱礼农道:“我怎么看着一切像早有预谋啊,从禁军下手,扶余昭想干什么?”
朱礼农道:“今天一早,王宫的三千禁军便被调往北城,归李浩统辖;眼下金冬秀一死,我们便不能像以前一样控制王宫。我看,扶余昭这小子是想借着外国的压力,收回王权!”
李尚昆面色一变,接着又冷笑道:“就这个烂摊子,命都难保!这几天高句丽人还只是在试探攻城,八万对三万,你觉得汉城能守多久?”
朱礼农“嘿嘿”笑道:“总得撑到你我平安离开吧~”
三天很快过去,在这三天里,高句丽人一直没有攻城,汉城也出奇的平静,死了心腹的金崇勋非但不有所行动,反而学着扶余昭,称病不朝,闭门谢客,连死党李尚昆和朱礼农也不见,太宰府两扇朱门终日禁闭,整座宅子死气沉沉。
第三天一早,汉城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云开找到蒙佐,谈起了百济王扶余昭。
云开望着窗外阴暗的天色,道:“百济的天气跟淮南很像,阴不阴、阳不阳,湿漉漉的尽下小雨,看这剑都快受潮了。”说着,拔出佩剑,吹了口气,平刺向前。
“你不是来发牢骚的吧?”蒙佐伸手,在剑身上轻轻一弹,道,“好剑终有出鞘时。”
“这三天,我和桓韵微服走遍了汉城的大街小巷,”云开收剑还鞘,道,“想要了解一个国家和民族最真实的气息,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商市——世态万千、风俗生气,在那里都能够用最原始的方式表现出来。”
“结论呢?”蒙佐反问。
“与军事上的羸弱相反,市井中的百济生机勃勃、百业兴旺。”云开道,“这个民族天性乐观安逸,正如百济人偏爱纯白而厌恶红色一样,他们讨厌战争,男人们宁可把精力钱财花在享受女人身上,也不会理会国家是否蒙受为难——小富则安,这也是一直被高句丽压的抬不起头来的所在。”
“但怪不得百姓,问题出在那些大臣权贵身上。”云开又道,“高句丽兵临城下,那些权臣府中还在夜夜笙歌。三天下来,我觉得我们这一把,压得值得。”
“何以见得?”蒙佐还是反问。
“百济王扶余昭决非寻常庸主,他苦在没有一个让他大展拳脚的舞台。”云开道,“我在江东多年,司马氏皇族并非没有人才,而是外受制于桓公威名,内累及宫廷纠葛,所以大半皇家子弟选择了情寄山水、远离纷争,纵情酒色、游戏人生。扶余昭内不能摆脱权贵,外没有贤臣良将——高句丽的入侵和我们的到来,恰好给了他一个收回王权的大好机会。”
蒙佐眼中一亮,道:“想必你已有大谋划。”
“只要我们摸准他的胃口,在‘匡正王权’四个字上下功夫,一定能激起扶余昭被压抑已久的斗志!”素来矜持谨慎的云开此刻显得成竹在胸,道,“百济需要的,不是妥协求和,而是旱地惊雷、当头喝棒。你和满樊干掉了禁军统领金冬秀,对那班权贵元老是很大的震慑,明天朝会,就是我们趁热打铁、一鼓作气的最好时机!”
“云开啊!”蒙佐嘿嘿笑着,“看来被憋坏的不单是扶余昭,还有你——在桓温手下做事不爽气吧。我一介马贼,不到两年成了坐镇一方的大将,凭你的才干,若来大秦,必受重用,不用两年,定能做到刺史尚书。”
云开摇摇头,道:“晋室终究是汉人正统,于公于私,我都不会离开江东。”
“如此,则你我兄弟终有兵戎相见的一天。”蒙佐叹道,“只希望这天不会太快来到。”
“嘿嘿,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好!”蒙佐伸出右手,道,“或敌或友,不改你我情义!”
“啪!”云开以掌相击,道,“君子之交,此生不渝!”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细雨中响起爽朗的笑声。
接连三天阴雨连绵,高句丽大军没有攻城,只在城外清理战场、收拾器械、整顿队伍;城头的守军也利用这难得的大战间隙修补城池、养精蓄锐,没有人敢掉以轻心,细雨中的平静蕴育着的,是更猛烈的暴风雨。
守城不是蒙佐的擅长,但他还是在李浩陪同下走完了整个城防区域。凭着多年争战的经验,蒙佐认定,李浩是个防御天才,只要没有兵变和内乱,照眼前的局势看,人心整齐、粮草充足的汉城完全可以再支持半年。更难得的是,李浩为人谦逊低调,没有半点架子和私心,麾下军民无不衷心爱戴于他,强敌危城,人人愿意为之效死命。
“大人为何不让我把三千禁军调上城头,那可是锐气之师啊!”李浩问道。
“这三千人是大人手中的王牌。”蒙佐道,“王室禁军是从全国挑选的精锐,平日骄纵惯了,大人让他们上城头,难保不出乱子。守城不劫营,那是死守,翻不了身;守城,禁军不如咱们身边这些弟兄;野战,他们却是在行——先把这三千人晾在一边,等南方援军一到,才能里应外合,把他们的怨气化作杀气,对付高句丽人去。”
李浩点点头,扶着箭垛,远眺北方连绵不绝的暗红色高句丽大营,叹道:“大战前的宁静——百济的雨季快到了,只有熬过这个月,我们才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蒙佐恳请大人一事。”
“国难当前,大人尽管直说。”
“不论汉城发生什么,大人都要死守北城!”蒙佐正色道,“反败为胜的机会不在其它,只看大人能不能把高句丽的主力拖住,我们才有偏师出奇的契机。”
“大人放心,秦晋两国尚能不远千里渡海来援,李浩身为百济子民,焉能不肝脑涂地、殉身以城,这里的数万军民,也都是一个想法。先有国,再有家,百济文弱,却不失钢骨,高句丽人想要汉城,就得付出血的代价!”
第 九 章 风满汉江(下)
丞相府。午后,天昏沉,雨欲来。
崔哲仲打量着眼前这年轻的晋国特使,缓缓道:“匡正王权,这岂是大人一个外臣说到就能做到的?恕我直言,我为相七年,乃是先王老臣,看着陛下从弱冠少年长成英伟君主,其间多少宫闱风云、多少血腥动荡,才走到现在。百济民富国弱,非朝夕能成,也非朝夕能改。那些王族大臣在禁军外调一事上隐忍不发,决不意味着他们能容忍你们得寸进尺。要是能做,我和先王早就动手了,何须等到今天!先王临终嘱托——若动王族,则国将不国。百济缺少的,是高句丽金东朝朴正元那样的将相大才啊!”
崔哲仲长叹一声,唏嘘不已。七年了,内忧外患,压得才四十出头的他已是半头白发、枯瘦如柴,终日惶惶。
云开默默聆听,没有漏过一个字,崔哲仲所言不虚,可他却有自己的见解:“丞相大人,一个人担起国家重担,累跨身子不说,还会置身于众矢之的,也恕我直言——您信不过陛下!”
崔哲仲猛抬头,死死盯着这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