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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傅作义的办公室,周北峰汇报了几句,傅作义就急切地问:“你来电不是说已签了协定,有文件吗?”
“不是协定,是一个会谈纪要。”周北峰边说边从内衣里取出文件交给傅作义。
傅作义先是看了看签名,然后才从头至尾地把“会谈纪要”看了一遍。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唉声叹气。
周北峰见傅作义把后面那个很重要的附记给漏掉了,便提醒他说:“这个文件是我们谈完后归纳整理的,最后一段附记中说所议各项务必于元月14日夜午前答复。”
傅作义还是一言不发,低头思考良久,对周北峰说:“你可以电告解放军,你已安全回到北平。”
“那文件的事?”周北峰急忙问道。
傅作义抬起眼皮,扫了扫桌上的文件,板着面孔说:“过两天再说吧!”
周北峰感到很茫然,总司令为什么急着让他出城谈判,如今有了初步结果,反倒变得这样冷漠?
不日,傅作义通过李炳泉复电平津前线司令部,电文中心意思是推迟部队出城日期。
90.血战津门:从30天到29小时
1 月12日,林彪、聂荣臻,将傅作义电文转报中央军委,并认为:也许要待我真正攻下天津后,傅及北平蒋系军官才更容易就范。他们提出:天津敌先头部队至迟须于13日12时以前开出,否则我14日即开始进攻。
1 月10日,中共中央决定以林彪、罗荣桓、聂荣臻三人组成中共平津战役总前委,林彪为书记,由总前委“统一领导夺取平津,并于尔后一个时期内(大约有三个月)管理平、津、唐及其附近区域的一切工作。”
总前委驻北平附近的通县宋庄,平津前线司令部机关也由孟家楼移至这里。
当天,刘亚楼从天津来到宋庄,向总前委汇报了攻击天津的作战部署和攻城准备情况。林、罗、聂听后,均十分满意,当即研究决定于14日上午10时发起总攻。
林彪说:“好,就这样上报军委。”
这时,罗荣桓侧身向坐在身边的刘亚楼问道:“军委限令三天拿下天津,你需要几天?刘亚楼回答说:”我不好讲,三位首长定。“
“48小时怎么样?”林彪以目光征求罗、聂的意见。
罗荣桓、聂荣臻都点头说:“好!”
这时,刘亚楼满有把握地说:“要我说,30小时就够了。”
林、罗、聂都一惊。
聂荣臻说:“军中无戏言!”
刘亚楼解释道。“我和陈长捷的兵力是三比一,我手里还有他最详细的布防图。”
林彪说:“那好澳,我们就上报军委30小时。”
刘亚楼立即说:“别别别,还是按三天报上去,我满满算,按30小时使用就是了。”
罗荣桓、聂荣臻都笑了。
林彪说:“好吧,上报三天。”
在我军兵临天津城下的日子里,中央军委指示,也不要放松政治攻势,力争陈长捷放下武器,以使天津免遭炮火。林彪、罗荣桓于1 月6 日亲笔签署了一封给陈长捷的信。信中写道:“陈长捷、林伟待、刘云瀚将军:我们即将开始天津战役了。郑洞国是榜样,将军如仿效将为人民立大功,如抵抗只能使自己遭受杀身之祸。希望你们在我们总攻之前,派代表来谈判,在任何地点都可找到司令部,然后护送你们与我们商谈。”
刘亚楼派一名通信员摸到敌人阵前喊话,将信送到天津守军军部,然后转送到了陈长捷手上。
陈长捷是傅作义的心腹,两人都曾是晋军阎锡山手下的将领,彼此有多年的袍泽之交。陈长捷接信后,向北平打电话请示傅作义,傅的参谋长李世杰回答说:“坚决守住天津,就有办法。”于是,陈长捷复信平津前线司令部拒绝放下武器,但表示可以派代表商谈。
陈长捷两次派代表出城。第一次,刘亚楼在城南我军的一个驻地会见了他们,并根据中央军委的指示表明了我方态度。过了几天,陈长捷第二次派四名天津参议会代表出城,打着白旗乘着吉普车来到杨柳青,提出要进一步谈判,双方再议条件。其实,陈长捷派人谈判是假,刺探军情、拖延时间是真。
刘亚楼摸清了敌人的心理,便来个将计就计,待我军前沿阵地的两名战士护送这四名代表进了杨柳青时,他派通信员把他们带到平津前线指挥部隔壁的一间屋子里休息,并让联络参谋通知他们说:“刘总指挥正在路上,大约25分钟后才能赶到,请你们稍等片刻。”
刘亚楼在指挥部里坐了20多分钟后,才穿上大衣,从后门出去,坐上一辆吉普车,往天津以北发电厂方向绕道一圈,再回来,而且有意让他们看到车从城北开来,车轮上沾满泥巴。刘亚楼也假装风尘仆仆的样子,一进门就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紧赶慢赶,还是未按时赶到,让诸位久等了。”
四名代表站起来,说:“刘将军辛苦,请不要客气。”
一阵寒暄过后,刘亚楼严肃地说:“请诸位先生转告陈长捷,我方态度早已表明,今天再次重申:(1 )天津为华北主要工业城市,人民解放军甚望和平解决,以免遭受战火破坏。(2 )一切天津国民党军队应自动放下武器,人民解放军保证这些军队官兵生命财产的安全及去留自便。(3 )人民解放军停战24小时,等候天津守军的答复。(4 )如果天津守军不愿自动放下武器,则人民解放军将发动进攻,天津守军的首领们,应担负今天津遭受战争破坏的责任而受到严厉征罚。”
刘亚楼最后又加重语气,说:“上述限24小时内答复,天津守军至迟应于1 月13日12时前放下武器,否则,我军将于14日开始攻城。”
四名代表点头哈腰地表示回去一定向陈长捷如实报告。
陈长捷听了四名代表的报告,见刘亚楼已发了“最后通碟”,又急忙给北平打电话,请示怎么办。李世杰还是那句话:“坚决守住,就有办法。”于是,陈长捷在最后仍决心“哪怕战到房无完瓦,地无净土,也要死守天津,以对得起傅总司令”;并向守军官兵发布了谁临阵脱逃,其直接上司就可当即枪毙的骇人听闻的六条军律;同时又进一步加紧了天津的防御准备。
1 月12日,毛泽东同意命令傅方代表限平津守军先头部队至迟须于13日12时以前开出。并指示林、罗、聂向傅方代表指出,我方怀疑傅方借谈判拖延时间,故天津方面必须依照指定时间开出城外,并不得对公私财产、军用物品及公文卷有任何破坏损毁,否则必须全体缴械,并惩办其负责人。军队出城,只能携带随身枪弹。
1 月11日,傅作义又通过崔载之给李炳泉电,向平津前线传达信息:“此间由邓宝珊率必要人员前往,与林聂二先生商谈平、津、塘、绥和平解决及整个技术问题。”并提出:“为决定后实施便利,最好林聂二先生移近北平,以免往返费时。”
1 月12日3 时,毛泽东得知傅作义将派华北“剿总”副总司令邓宝珊出城谈判的消息后,即致电林彪、聂荣臻,对谈判方针作出指示,要他们在谈判中应向傅方代表邓宝珊指出,解放军围城已近一个月,谈判如此之久,始终不着边际,傅方自己提出离城改编,现又惜词推托,企图拖延时间,加重平、津人民的痛苦。傅如有诚意,应今天津守军于13日全部开出城,听候处理。守军应负责移交一切公共财产、案卷、武器弹药。被服,不得有任何破坏损失。守军出城,只能携带随身枪弹物品。一切改编细目待出城后再说。至于北平守军可推迟数日离城,但亦不能拖延太久。
这时,傅作义对平津前线司令部提出的天津守军应于1 月13日12时开出城外,听候处理的要求,仍不能作出明确回答。傅作义的参谋长李世杰向天津发出的指示,其内容依然是“坚持守下去,就有办法”。
1 月13日12时,林彪向中央军委报告:天津敌未遵令向外开出,本日此刻止,亦无新的消息。由此看来争取和平解决避免破坏的可能似乎不多。本晚24时止,如仍无争取此种可能的征候,则明日开始攻天津。
中央军委认为傅作义有意拖延,遂一方面通过多种渠道做傅作义的工作,一面下令攻击天津。这时,北平各界民主人士纷纷向傅作义进言走和平道路。
傅作义的老师刘厚同曾多次向傅陈说南下西去均不可为,劝其倡和平、顺民意,效仿“商汤放桀,武王伐纣”的故事,及早脱离蒋介石,“万不可把文化古都毁在你手里”。
徐悲鸿等文化人士则向傅进言:战则败,和则安,北平两百万人民生命财产,系于将军一身,“如果傅先生顺从民意,采取和平行动,对此义举,我们一定要大书特书”。
同时,蒋介石发现傅作义与我谈判的行动,先后派亲信到北平进行阻挠,拉拢傅南逃,又指令特务抓捕共产党地下党领导人,以示恫吓。
冬夜是漫长的,但终会有天明的时候,被泥雪堵阻的车轮就要转动。
1949年1 月14日到了,何去何从,傅作义必须迅速作出抉择。这天上午,他把邓宝珊、周北峰请到居仁堂,让他们立即启程到解放军平津前线司令部谈判。
周北峰焦急地说:“总司令,今天就是14号了,上次在蓟县八里庄‘会谈纪要’上所说的时限就是今天,我们该答复了。”
傅作义不以为然地说:“你们去吧!就说有些条款还需要再商量一下。”
1 月14日,傅方和谈代表再次出城。此行代表团由邓宝珊、周北峰、可成及邓的一名随从,共四人组成。邓乃华北“剿总”副司令长官兼陕绥边区总司令,是傅作义特地派飞机从包头接来北平,出任和谈代表的。
在关键时刻,傅作义请出邓宝珊做和谈代表,主要是因为邓宝珊与共产党领导人毛泽东等多年来有频繁交往。虽在抗战时期,邓宝珊就三次途经延安,每次都受到毛泽东、周思来、朱德、贺龙等中共领导人的热情接待,毛泽东曾几次与邓长谈,彼此关系很好。
就在邓宝珊前往通县平津前线总指挥部谈判地时,刘亚楼指挥所属部队发动天津战役。
原计划规定1 月13日实施总攻,但由于这天是农历12月15日,海潮大,护城河水位高,所以将总攻时间推迟至1 月14日。尽管有攻下天津的绝对把握,但国民党军人数毕竟有厂万之众,比济南守敌多三倍。因此,平津前线司令部要求攻打天津的部队,在作战指导上,要把“死老虎当活老虎打‘”;在突破时,要“采取多面攻击、多点突破,但应保持主要一点”,在纵深战斗中,击弱留强,先吃肉后啃骨头,大胆穿插,连续攻击,求得迅速打通东西走廊,将市区南北分割,在突破和纵深战斗中,都要预有反击的准备和组织,巩固已占阵地。
1 月13日晚,寒风吹打着路旁田野里凋落的枯叶,哗啦哗啦乱响。大地也跟着响起部队进行的脚步声。各部队都向预定的攻发阵地开进。
1 月14日拂晓,各就各位。每个炮口,每一挺机枪,每一支冲锋枪和步枪都在等待着总攻开始的时刻。
上午10时,刘亚楼拿起电话筒,下达命令:“总攻开始!”
随着刘亚楼激奋而洪亮的命令声,三颗信号弹腾空而起,那莹绿的光团划出三条美丽的弧线挂在天空,尔后悠悠飘落,消失。刹那间,500 多门大炮一齐轰鸣,炮弹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像疾风暴雨一样倾泻在城墙上下、碉堡群中,卷起滚滚烟尘。天津城淹没在硝烟火海之中。
炮火之后,各主力部队一齐向天津城垣发起猛攻,在10个攻城地段上展开攻击,突破口的战斗异常激烈、残酷。
至13时30分,解放军在东、西、南10个攻城地段,有9 个突破成功,只有第8 纵队第22师尚未突破正面城垣。林彪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眼睛盯着地图上的天津东郊,手里紧紧捏着电话听筒。他在等待第22师的消息。
正在这时,刘亚楼打来电话:“敌军顽固坚守,22师伤亡”
林彪不客气地打断对方:“告诉黄永胜,要集中主要一点,要不惜代价打开突破口,拿下天津城!”
在砖瓦窑指挥所里,第8 纵队司令员黄永胜急促踱步,偶尔停步举起望远镜向第22师方向望望,仍然没有消息。他果断地命令道:“让22师退下来,从民权门突破进入,尔后向南攻占铁路宿舍!”
打开突破口的战斗是惊心动魄的,也是惨烈的。
摧毁“模范工事”的碉堡群——爆破前进道路上的障碍物——强渡护城河,突破强大的城墙——巩固扩大突破口
这中间的距离只有几百米甚至几十米,可是在这段距离上的每寸土地都洒满了解放军官兵的鲜血,铭刻着英雄们的功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