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几个疾步冲进宣室殿的外廊,匠作监上官几乎和迎面而来的一个武官撞个满怀。匠作官连忙躬身施礼言歉,好在对方倒是温润宽和,回礼后就别过径自去了。
匠作少府直到往前走了一段,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撞到的是卫绾!感到有些奇怪:卫绾身为河间王刘德的太傅,明明是一介文官,为什么会一身戎装出现在宣室殿?
回过头凝望远去的背影,匠作监长官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隐约记起这位河间王的老师先前率领弟子名下河间国军队参加了剿灭叛军的战役。
‘还真是文武双全呐。或者卫大人是来向天子汇报军情的吧!’听到小黄门叫出自己的官位和名字,匠作少府把别人的是是非非扫出自己的脑袋瓜,整了整冠服,在门口解下佩剑,趋步进入宣室殿。
·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例行的会见,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匠作少府是大汉的高官,年俸两千石以上。但此官位纯事务性,只执行不决策,所以并不属于能过问国策朝政的核心权利层。也因此,对制度规定的很少几次单独朝见天子的机会,少府大人尤为珍惜。
匠作少府趴在地板上行见君大礼,举止话语一举一动几近完美。汇报了一些惯例要上奏的内容后,这位中年官员郑重其事地禀告君王:“长公主府之复建,进展顺利。”
“复建?”天子很敏锐地发现了这个用词上的关键点。他的大姐刘嫖以前并没有自己独立的府邸,所以眼下这座长公主府是从无到有第一次兴建,怎么谈得上一个‘复’字?
“咕……,”匠作监长官语气一顿,解释道:“长公主府之修建,曾因战事中断。”
“中断?”天子更奇怪了——他从没有下令停建姐姐的官邸啊!
“陛下,吴楚乱起,长公主以战事急要故,令匠作监停建官邸。”匠作少府急忙申明。作为主管营建的大臣,私自停建天子下令的工程,是‘欺君之罪’。
“哦!”这回明白了,天子应了一声,隐隐带笑。这阵子,朝廷上下一门心思都扑在平定诸王叛乱的国事上,自己倒是把给姐姐造新家的事疏忽了。
其实这一点也不奇怪。本来,‘兴造长公主府’就是晁错搞削藩弄出来的副带事件。
再说,谁都知道即使新府建好,馆陶长公主必然仍旧长住长乐宫——换句话说,这座长公主府造好了也没什么用,那谁还会在意?
“如此,长公主命重启修造?”天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既然提到了,做弟弟的总要表示一下关心。
“否,令出长乐宫。”匠作少府吐字清晰地回答:“乃太后谕令。”
“母后?”皇帝一愣,有些意外。
“然,皇太后前月召卑臣,询长公主府营建况。其后,命建”匠作少府把当天情景描述了一遍,特别对窦太后对女儿的疼爱做了强调。
‘造就造吧,’天子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所需财物,可充足?”
“启禀陛下,已足。”犹豫了一下,匠作少府最终打定主意将打探到的消息讲出。毕竟,事态的发展和做法已经背离了传统惯例,而大汉是按习惯法统治的国家,他不想以后因此受过:“现一应建造所费,均出自皇太后私库。”
皇帝讶然!
这是怎么回事?打仗当然花了很多钱,但国库也没有到见底的地步啊,哪里就需要动用到皇太后的私房钱给长公主造房子?当然,天子也知道,自己这位节省的母后有巨额数字的私蓄^_^。
“太后尝云,军国大事为要,国库当先恩赏有功、抚恤伤残。”说这话的时候,匠作少府是一脸的钦佩。
天子亦然。窦太后从不是史书上那类骄奢淫逸、不分轻重的太后,对事态世情往往有本能但精确的判断。
吴楚诸王叛乱——这场皇帝登基以来面临的最大危机,虽以惊人的速度平复,但其对国家的伤害依然剧烈。那些饿死在周亚夫手里的吴楚兵士,是几万青壮劳力;吴楚两地再富庶,骤然失去这么多青年丁口,也是绝大的损失,而且人口损失不是短期内能弥补的。
更何况,年初开始的发兵和征战,彻底扰乱了汉国的春耕——农时不待人,一误就是一年。加上入春以来关中等地少雨,大旱的雏形已现。前前后后加起来,如今国库里的钱财和粮食,过了今年真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
想通了关节,天子释然:先让母亲垫着吧,国家安定后明年给母亲补足就是。
“陛下无需为太后忧虑。”匠作少府很小心地打量一眼天子的面色,慢吞吞多嘴:“臣闻梁王赠太后重金,足以弥补长公主府之亏损。”
天子眉心一跳,清楚记起梁国信使的确在前几日到达了长安。皇帝声音安详如故:“卿何与闻?”
“自内廷出,臣不敢妄言。”少府大人将头伏地更低。
皇帝相信了。匠作监主要工作就是修造维护宫殿宫苑,自然会和内官们多有联系接触,知道深宫之事很自然。况且,有无此事很容易查证,量这小官也不敢欺君。
“嗯,卿无奏则退。”天子巍然不动。
‘就这样结束了?’匠作少府多多少少有些不甘,但无奈之下还是依礼告退。
沉闷的雷声愈加抑郁,厚厚的乌云遮蔽了日光,天一下子暗下来。宦官们蹑手蹑脚地走进,悄无声息地点燃整排整排的灯盏。宫室内霎时明亮许多。
天子一直没有说话,静静坐在案边出神。
‘哗——’闪电划过天际,一扇侧门突然打开,强风夹带着潮湿和土腥卷进室内。
“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祸小;不削之,其反迟,祸大。”——这是?是恩师晁错!!所思所言依然和当初一样锐利如刃。
“快,快”内官们手忙脚乱地关上门户,惊恐万状地窥向天子。他们多虑了!皇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未能自拔。
“夫晁错患诸侯大不可制,故请削地以尊京师,万世之利也。”——诸侯大不可制??诸侯大不可制……诸侯大不可制!
天子抓过案头一卷奏疏翻阅,看了一半又扔回案上!
“天禄阁!”皇帝起身向门外走去。侍卫内官们急忙忙跟上。
·
天边,雷声轰隆隆不停。风起,乌云翻卷,可就是不下雨
宣室殿一下子空旷下来。
除了门外侍立的甲士和侍从,宫室内只有昏黄的灯光照亮奏疏上一行笔迹规整的小字——骁骑都尉广受梁王将军印!
708 ‘联姻曲’之 亲上加亲
一式三份,完全一样的一式三份。
三个案几上,都是制成盛开荷花状的金碗放在中央,碗的边缘装饰有两圈精致优雅的萱草纹。汤汁色泽清冽,散发出阵阵异香——仔细闻的话会发现里面带有淡淡的药香。旁边一只漆盘上放了三个荞麦卷,暗红的夹心层明显是枣泥。
带有同样萱草纹饰的长柄金勺在碗中轻轻搅了两下,舀起一勺汤汁,递到女孩的唇边。红通通的小嘴抿紧,黑亮黑亮的大眼东看看西看看,就是不看对面的宫女和她手里的汤勺。
敛眉柔顺的宫女等了一会,低低央求:“翁主,请进鸡汁。”
小女孩眨巴眨巴眼,当没听见。
另一张小案边,窦绾自己捏着小勺,吃一口停一下唉声叹气,那磨磨蹭蹭的摸样简直比吃药还痛苦十倍。
三人中只有坐中间的平度公主态度良好。随着宫女喂食的动作,小公主一口鸡汤一口麦卷,快快乐乐地享受早餐。
哦,还有一只胖墩墩的大灰兔趴在地板上,埋头自己的食盘‘嘎吱咔哧’吃得津津有味。
宫人中为首的吴女官长长叹口气,知道今天的朝食又麻烦了╮(╯▽)╭
“翁主呐,日已辰时哩。”吴女官温软的南国语调,比初夏明媚的月夜更动人,听得阿娇眯弯了眼。
可惜,棋差半步,阿娇很快反应过来,努力摇摇头。
“公主已食之过半矣。”吴女哀婉辗转,请出边上的平度公主做榜样,希望自家娇翁主能学表姐好好吃早饭。
瞅瞅对方哀戚的表情,还有脸上两只突兀的黑眼圈,陈娇忽然感觉有点对不起自己贴身大侍女。
这鸡汤不寻常;原料方面,除适龄母鸡外还包括好些药材和补品;火候上更是必须从昨天半夜就开始炖;过程是几个时辰不能离人,须分步骤加料才能熬成。吴女担心小宫人不尽心,影响效果,都是亲自动手。
汤药配方是某个御医向长公主敬献的‘祖传秘方’,据说最适合体弱的闺秀服用,常吃之下滋阴养颜补气润胃。长公主考证如实后如获至宝,自此定为女儿早餐的必备内容,迄今已——数月
紧紧皱起小眉头,阿娇摇摆不定。其实,她也不愿让亲近宫女为难;但几个月吃下来,再美味的汤水也成了毒药,现在是闻到就想呕。
“天热,荤汁上火。若娇娇鼻血,阿吴将奈何?”眼睛一转,馆陶翁主现炒现卖。
玉堂殿刘彘皇子的鼻血事件,最后被其母以‘天气热’和‘吃了上火的食物’为由勉强揭过。阿娇实际并不懂王美人那套似是而非的说辞,但这绝不影响她照搬套用。
“呀?!”吴女毫无思想准备,被小主人噎到!当天她也是在场的旁观者;作为侍从,吴女当然不能否定贵人们已经首肯的话。
“翁主,进食相宜则贵体康健。汝观幸兔。”吴女这回抬出小主人的宠物,希望能有些好的影响,比如:喝掉每天惯例的加料鸡汤。
阿娇对这昏话嗤之以鼻,很鄙夷地看了看正大快朵颐的胖胖兔。这家伙每天萝卜青叶青叶萝卜的,倒真是从不厌倦。可是拜托,她是人好不好?!哪能和只四爪着地的兔子相提并论。
大胖兔似乎感觉到主人不满的目光,从食盘里抬起圆圆的脑袋,立起两只长耳朵左右观望,见没什么危险才低头继续胡吃乱嚼^_^。
“翁主呐……请念及长公主一片慈母之心。”吴女官都快哭出来了——长公主对女儿的饮食极端重视,如果知道药膳没吃完,一定会责罚她这个使女的。
见吴女可怜巴巴的样子,陈娇有些心软。吴女自己最亲近的女尚,平常服侍细致贴心,如果可以的话,陈娇真不想她难受,可是……
看看自己那份鸡汤,又瞅瞅一勺一勺表情愉悦的表姐,阿娇咬咬牙拿过一只荞麦卷子咬下去,心里不忿:哼,如果平度也和她一样吃上几十天同样的鸡汤,看她还吃不吃得下去?!
“粱女……”吴女赶忙给拿勺的宫女递眼色,粱宫人舀起一勺鸡汤候着。
可这边陈娇才喝了两口汤,一个梳双鬟、着淡紫的美貌宫女走进,对着阿娇等人屈膝施礼,笑吟吟地通告:“公主,翁主,侯女,陛下驾临!”
“啊——哈!”阿娇喜出望外,一个猛子蹦起来,抬腿就往外间跑——天子舅舅最好了,来得真是及时(⊙o⊙)啊!
那位丽色宫娥很张扬地向吴女挑了一眼,紧随馆陶翁主而去。
从来最听话的窦绾放下手中还剩一多半的汤碗,很抱歉地看看吴女,期期艾艾嘟哝了一句:“我,我接驾。”也一溜烟跟着走。
平度公主吃得最多,大概撑到了反应有些慢;但等明白过来也急忙撵着那两个出去。最后,连胖胖兔都丢下食物,追着主人跑掉了。
宫室里只留下吴女守着几乎没动的鸡汤,头痛欲裂。
回头扫见伺候陈娇吃饭的宫人仍旧安安静静待命,吴女想了想发话:“粱氏,汝食之”
粱宫人惊讶地瞪圆了眼:‘可以吗?这可是专为贵女们安排的膳食,她一个宫女能动?’粱氏家族在当地也算富户,但这么多珍贵食材药品,如此精心的调制她还真没见过,更别提吃了。
一动一静之间,吴女心底忽然升起一个错觉:这位粱宫人粗看不显眼,但细瞧之下——真是很有味道呢。
思及粱氏女竟是长公主和窦詹事亲自找掖庭令从未央宫调入的,吴女心思微动,用更友好更和蔼的口吻补充:“无事。长公主明令,复热之食,不入翁主娇口。”也就是说,刘公主不许给女儿吃回锅加热的食物。如今这汤快冷了,反正不可能再给陈娇吃,侍女们用了不算什么。
粱宫女很小心地再确认一遍,知道的确无碍,才端起碗一小口一小口抿了喝下,激动得几乎热泪盈眶:真是幸福啊!十天前,当自己还在掖庭永巷劳作洒扫,晚上和几十个宫女挤一处睡的时候,可不敢奢望有现在这样的好日子——长乐宫真是名副其实的‘长乐之宫’^_^。
·
据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但要是这虫子偏巧不合勤快鸟的口味呢?
天子一早到长乐宫,就听到了一则不怎么顺耳的喜讯。
梁王刘武的家臣,非但给窦太后带来大量金玉珠宝——战场战利品——足以弥补老太太贴补女儿新家的花销,更是在家信中正式向母后和姐姐提出两项联姻意向:
第一桩是长公主长子,堂邑侯世子陈须已界婚龄,梁王殿下希望能把自己王后生的嫡王主嫁给陈须为妻。
第二桩是刘武期望陈娇成为自己的儿媳,鉴于阿娇还小,先订婚就好。
所有老祖母都喜欢给孙辈中搞‘亲上加亲’,窦太后同样如此,拉着女儿对这两桩婚事的好处念叨个没完。
天子旁观母后兴高采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