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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贵生跟前,轻声问道:“贵生兄弟,到底怎么了,咋不见海春和秀君?”宋贵生还是不答话,突然失声哭了起来,哭了一阵,才断断续续地说:“可怜了呀,护士长,你们咋来得这么迟!”
“贵生哥哥,怎么就你一个人,海春呢,秀君呢,你没找到她俩?”杨丽娅大声问道。
“丽娅,我找到海春了,海春死啦,可怜哪!”宋贵生好象是被杨丽娅的问话震激清醒了,振作了精神,抹一把眼泪,站起身背上长枪,爽朗地说。“中尉,护士长,你们总算来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海春没啦,我在这里守着她呢,我刚才象是做着梦呢,海春多可怜哪,我没有抱她来树林里,我想让你们看看她的可怜的模样。等不到你们,我只有在这里陪海春一辈子了,这片小树林不错,依山傍水,还有几棵高大的红豆杉树,是块风水宝地。海春大孤单了,多可爱的姑娘,就这样走了,我找到她时,她就躺在河边的水坑里,她是饿了,没力气了,从河水里挣扎起来,走到这里跌倒了,跌下去再没有力气站起来,好可怜哪,她的脸上,满是血。海春跳下河的时候,后背中了小鬼子的枪,淌下来的时候,脑袋又撞上了石头,多可怜哪!”
“中士,带我们去看海春,不能让她浸泡在冷水里!”高杰说。
“海春在河边,我一个人不想动她。可怜哪,我没能跟她说上半句话!”宋贵生说。
高杰、林芳和张莎跟随宋贵生走出小树林,沿着河岸往下游走了几十步就来到了河坎下的水坑边,借着朦胧的夜色,他们看到了躺在草地上的尹海春。他们不愿相信尹海春已经死去,每个人的心情都非常悲痛,失去战友和姐妹的悲痛让他们说不出话来。河边的水坑和草地的土坎只有四五十厘米高,可以想象尹海春是挣扎着想爬上岸的,可是她的双脚还蹬在水坑里时就精疲力尽,倒在了草地边缘,从她向前方伸展的手臂也可以想见,她是多么的想爬进树林里哪。她的脸上没有了血渍,面目异样的苍白,微微闭着双眼,神情是安祥的,仿佛熟睡了一般,看样子她走得坦然,似乎无牵无挂,也许她咽气之前知道中尉和姐妹们平安了,她才了无牵挂的。她的脑后散漫地铺开她的乌黑的长发,衬托出她的端庄和秀丽。高杰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蹲下身抱起尹海春搂在胸前席地而坐,伸出右手轻轻地为尹海春梳理散漫的长发,他的手指轻轻的、缓缓的在长发里滑动,生怕重了快了会弄疼了海春,那样子,又象是父亲在呵护安睡的女儿。高杰的嘴唇在轻轻打颤,他终于忍耐不住了,他涮啦涮啦的流泪了,在嘤嘤的啜泣。
“海春妹妹,我对不起你,我没有照顾好你!”林芳伤心地说,也流泪了。
“海春,我们有话要说哪,还没说够,你就先走了呀!”张莎眼角湿润了,哽咽着说。
“中尉,我们把海春抱进树林去,让海春安息吧!”林芳抹抹眼睛说。
高杰还是不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脖子发直说不出话来。他默默地用劲把尹海春托在臂弯里,慢慢地站起身来,迈步就走,宋贵生迎着高杰,说:“中尉,我跟你一起抱海春?”
“中士,别啰嗦,在前边引路。哼,麻木不仁,谁见过!”高杰有些生硬地说。
“中尉,我不是麻木,我是绝望,我能陪海春一起死,你生气了?”宋贵生说。
“哼,能叫我不生气吗,中士?”高杰抱着尹海春边走边说。“你是个男子汉,为什么不守在海春身边,独自一人躲在树林里抹眼泪,象话吗,你为什么不陪在海春妹妹身边?”
“中尉,说实话,我是绝望,但我很害怕!”宋贵生说。
“害怕?远征军战士,在战场上会害怕。守护战友,也会害怕!”高杰说。
“贵生,别再说了,带好路,树林里黑,就要到啦?”林芳说。
高杰抱着尹海春走进树林,把她放在一片平坦的草地上,脱下外衣盖住她的身体。他在树林里转悠一阵,回到尹海春身边,对林芳说:
“那边有棵红豆杉树,我们把海春埋在树下吧!护士长,我记得有首古诗写过,‘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就让红豆杉树记下我们对海春的相思啊!”
“中尉,是的,红豆杉树能够寄托我们无尽的哀思!”林芳想了想,平静地说。“不过,南国生的红豆,不结在红豆杉树上。那种相思豆,我在西双版纳见过。但这红豆杉树结的油松果,更叫人相思。油松果红红的,有黄豆那么大,很甜,海春妹妹长眠在红豆杉树下,油松果会更红!”
“护士长,别再说了,我又要淌眼泪了!”高杰说。
高杰走到那棵高大的红豆杉树下,挥动军刀挖坑,张莎和宋贵生一齐当帮手,泥土松软,揭开草皮后用木棒就可以撬动沙土,再用手捧开。半个时辰后,一个半米深的长坑很快就挖好了。高杰在坑边转了一圈,用低沉的嗓音说:
“宋贵生,你去帮助丽娅,一起把李婷扶过来,向海春告别吧!”
高杰把尹海春抱到树下,小心翼冀地把她放在坑里安静的躺着,姐妹们都到齐了,一一向尹海春鞠躬道别,每人都捧起一把泥土,轻轻地撒在尹海春的遗体上,女兵们默默地站在树下看着尹海春,让泪水往心里流。随后,每个人都动手捧泥土、垒草皮,慢慢地垒成了一个胸口高的土堆。最后,高杰在红豆杉树身上刮开一段树皮,认认真真地刻上一行字:中国远征军女兵尹海春之墓。李婷顽强地撑着身子挺立在红豆杉树下,行过礼后,呜咽着说:
“海春呀,我的好妹妹,你先走了一步,等着我吧,等我把高大哥和姐妹们送上了归国的大路,我再回来陪伴你。海春,我说话算话,我不会让你一人孤孤单单的躺在这树林里,姐姐永远在你身边,海春,姐姐说话算话,一定不辜负你,好妹妹,安息吧!”
“李婷,你说什么呀,等等我,中尉,我来啦,我终于归队了!”
王秀君象一个幽灵,突然出现在红豆杉树后,她背着长枪,拄着一根树枝,走路一拐一拐的,很明显,她腿部受伤了,用布条扎着伤口。她的突然现身,令高杰和女兵们又惊又喜。
“秀君,你怎会知道我们在这树林里?”林芳跑过去扶住王秀君说。
“我是寻着苦怄鸟的啼声来的,苦怄鸟给我指的路。”王秀君吃力地说。“是海春妹妹走了呀?我来迟了,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我对不起海春哪。护士长,让我看看海春妹妹嘛!”
“秀君,你是来迟了,不要惊动海春了,就让她安息吧!”林芳说。
杨丽娅失声痛哭,宋贵生劝慰着她。张莎和陈燕梅阴沉着脸,没有哭声,但在心底暗自流泪,陈燕梅搀扶着李婷走向王秀君,关切地看着她。高杰向女兵们摇摇手,语重心长地说:
“姑娘们,我们是军人,却不能开枪为海春妹妹送行,因为这丛林里有太多的狼,鬼子兵就是狼,狼正在寻找着我们,我们要加倍小心。海春妹妹走得坦然,她不需要我们的眼泪。海春不是喜欢听歌吗,秀君,你给海春唱支歌吧,要小声一点,我们以歌声告慰海春!”
王秀君嗯了一声,清一下嗓子,一开口,阴暗的树林间就响起了她低沉而悲伤的歌声: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森林煤矿,
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梁;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我的同胞,
还有那衰老的爹娘,
九一八,九一八……”
当唱到“九一八,九一八”时,王秀君的声音哽咽了,她再也唱不下去了,她呜呜地哭起来,女兵们相互劝慰不要哭,谁也劝不住谁,顿时,红豆杉树下响起一片女兵们的哭泣声。
“坚强起来,女兵们,让海春安息。天上有星星照耀我们,我们必须上路了!”
高杰安慰着女兵们,他表面上装得很刚强,实际上他的心也在隐隐作痛,眼眶红了,但他克制着不让泪水浸透出来,他催促女兵们上路这些话,他费了好大的劲才说出口的。他让女兵们呜咽了一会儿,再次催促女兵们上路,他说:
“黑夜很快就要过去,夜幕就要散开,太阳从东边天升起来时,照亮了山林和大地,也就把我们暴露在山林里了,这里离河边太近,不安全。我们不知道哪里有鬼子兵,黄昏时候逃走的几只豺狼,也就是岗山和渡边,不会轻易放过中国女兵。女兵们,我们的处境依然危险,我们的干粮不多,饥饿也是威胁我们的敌人。听我说,宋贵生和我抬担架,王秀君能走,在前方探路,张莎押后,护士长,你给秀君包扎一下,这是命令,女兵们,不许再流眼泪!”
“中尉,我自己能走,我自己走。”李婷重新准备好一根树枝作拄棍,她倔强地站立着说。
“不行,李婷,不能让你的伤口发炎,你需要养伤。”林芳扶着李婷,要她走向担架。“我是护士长,伤员要听医生的。”她俯在李婷身边悄声说,“别让中尉费心了,他很不容易!”
“我……我真不想让高大哥受累了。”李婷迟疑着,说。“中尉,让我自己走!”
“李婷,服从命令,你自己走才是拖大家的后腿!”高杰有些生气地说。
李婷不再固执己见,顺从地躺到了担架上,她深情地望了那棵高大的红豆杉树一眼,然后闭上双眼,默默地向海春妹妹作诀别,眼角流出几滴晶莹的泪珠。
“无边无际的丛林,莽莽苍苍的,星光照不透,哪里是路呀?”
王秀君站在队伍前头,不知往哪里带路,她觉得这丛林是无边的,怎么走也不是尽头。几个月前,随大部队进入缅甸时是乘坐汽车的,虽然滇缅公路弯多坡陡路不平,但省了腿脚之苦。公路好象忽东忽西,既南又北,坐在车上的时候没有什么方向感,可现在必须明确方向才行,一定要朝着中缅边界走才是归途,千万不能再踅回缅北丛林深处去。于是,她向高杰问道:
“中尉,我应该从哪个方向带路?我想,我们不能顺着河流走下去了,如果河流是流向萨尔温江的,我们又绕回缅南去了,我们永远走不出丛林的,但我什么也不知道!”
“是呀,我们一定要找准方向,祖国应该在我们的东方吧!”高杰也犯难了,想了想又说。“离开河流吧,顺着山脚的小路走,象是有一条小路。明天,太阳升起的那边一定是东方!”
第二十五章 无尽的思绪
更新时间2011318 21:16:52 字数:3671
夜走向深沉,一派寂静,淡淡的月光透过云层稀稀落落的洒在树林里,树木是灰暗的,小路是灰黑色的。高杰带领女兵们走得很慢,人人都疲惫不堪了。多日的爬山涉水,与敌人战斗,足以把人的精力和意志消耗殆尽了,幸好八个人还能组成一个团体,团队精神与对祖国对亲人的向往支撑着女兵们,尽管前途艰险,他们还是有信心和力量坚持下去。他们穿越了一片树林,转过一个大弯,绕过了一小块开阔地,爬上一个缓坡后,又走进了一片树林里,这会儿他们远离了那条叫他们心惊胆颤的可怕河流,也远离了吴玉海和尹海春。两条鲜活的生命就在那条河边永远的消逝了,怎不令女兵们恐惧那条河呢?眼前的这片森林没有几天前穿越的丛林那么稠密了,也少了些荆棘丛莽、绿苔藤葛和蚊蚁蚂蝗形成的蛮荒和恐怖之气,树林间萦绕着的梦魇一般的气息,无形地彰显着生命的迹象。走到一个半坡上,高杰停下脚步,示意宋贵生放下担架,说:
“女兵们,这个小山坡很僻静,草坪能坐,四围有树遮挡风寒,我们歇口气,等到天明了再走。小鬼子也在睡觉,都是血肉之躯,我们也要休息。天明以后,我们首先侦察敌情,确定行军的路线,我们不能象没头的苍蝇在丛林里乱冲乱撞。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来打搅我们了!”
“中尉,你先休息,我站岗放哨,我没有瞌睡!”宋贵生放稳担架,背上长枪说。
“好呀,中士,男子汉,多吃点苦,女兵们都休息!”高杰说。
高杰把女兵们都安顿好了,自己才在一棵红木树下坐了下来,他要让女兵们安稳地睡了一觉。他望着宋贵生站在夜幕下背着长枪的挺拔身影,他很满意这个合格的哨兵。片刻后,女兵们都睡熟了,有的轻轻吹着鼻息,有的在呓语,象是张莎,但听不清张莎在说什么,他也不愿细听。
高杰一时无法入睡,他小腿上的伤有些刺疼。人在深夜里清醒着,思绪格外繁乱。他思念家乡和家中的父母兄弟姐妹,更思念他的妻儿。家乡已被日军占领,日军的残暴令人发指,他不知道家乡的亲人是否平安。作为军人,他只能服从军令撤出武汉,败走上海,随200师编入远征军赴缅作战。200师过腊戍,战东吁,奔东枝,一直都很顺利,更以五千铁血男儿阻击三万日军,救出被包围的英军近万人,可是得救的英军却逃之夭夭,真不公平。而被誉为铁军的200师被迫在偷偷穿越曼腊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