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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云听了并未答话,但明显留了心。她缓缓地向贵妃榻的靠背上靠了下去,纤纤玉指无意地摆弄着垂到腰际的蜜腊朝珠,一双美目也只盯着自己的手,似在沉思的样子。
康远碌心道不妙。路昭容和皇后之间勾心斗角,水火不容。他们这些夹在中间的奴才也只得小心周全,明哲保身,只怕一个不小心,就成了这些主子们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在选秀中,教习姑姑是个相当重要的人物,唯有这个人能在第一时间了解秀女们各自的容貌、资质、脾气禀性。如今皇后派了自己的心腹为教习姑姑,摆明了是要先凝云一步了解新人。
凝云自然是万万不会乐意的。然他有把柄在她手上,若她施压,他也是不能拒绝的。
她心里自是恼怒异常,但并未发火,只是换了冷冷的口气道:“这等小事也去烦劳皇后娘娘,康公公真真是忠心。”
康远碌只觉额上冷汗涔涔,声音颤抖着道:“这……娘娘明察,奴才并不敢惊了皇后娘娘凤驾……奴才也疏忽了,不知是手下哪个多嘴的……”
凝云瞧着他伏在地上喋喋不休地辩解,心下生厌,打断他道:“总归是你疏忽,是吗?康公公,本宫瞧着你也是个明白人,有些事是疏忽不得的,你不会不知道。就比如说去年你疏忽的那等事,可是要本宫再翻出来念叨吗?”她越说越气,索性将手边的茶碗打翻在地。
只听得响亮的一声,茶碗登时碎成四半。康远碌更是吓的屁滚尿流。旁边站着的侍女秋涵看了也是着恼,眼瞧主子气得说不出话来,便向前迈了一步,大声道:“康公公,我家主子待你不薄,你怎么胳膊肘却向了外拐?还不回去寻个由头把那采月换掉,不然有你好看的!”
康远碌只得点头,心下却暗暗叫苦,这可如何是好?
秋涵见他仍哭丧着脸,便又喝一声道:“还不快滚!巴巴的要气死主子不成!”
康远碌一边谢着恩一边转身欲逃,路昭容却又将他叫住了。他战战兢兢地转过身来,却见她一张绝美玉颜上怒容全消,清浅静眸此时深了几分,倒是含了一抹优雅的笑意,心中更是惊惧万分。
“诚如本宫所说,公公是个明白人。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人在世上,总是盼着有朝一日飞黄腾达,或至少安然寿终的,本宫相信公公亦不例外。宫里的人就更是如此,迎高踩低虽做不得,但也要有双慧眼,分的清荣损,想想有朝一日,谁是可以背靠大树好乘凉的人,这话公公想必听的懂。”
“奴才谢谢娘娘教诲。”
“若听得懂,本宫下面让你办的事,你要好好记下,若是再出了差错,可不要怪本宫不义了。”
“奴才遵旨。”
凝云低下头去,用极小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本宫要你留着采月,善待于她,她要说什么让她说,她要做什么帮她做,不能有半分逆了她,但不要太过分,太声张。”
康远碌和秋涵闻言都是大惊。
“娘娘……”
“还有,皇后必会问你本宫对此事的反应,你要告诉她本宫大发脾气,威胁你若不换掉采月就降罪于你,你还要告诉她你如何拼死保全了她的旨意。听明白了吗?”
“奴才遵旨。”
凝云笑笑,道: “这些名册和画像就先放在这里,本宫慢慢再看,康公公贵人事多,也不留公公了。有什么事再来回报便是。”
康远碌退了出去。
秋涵望着他走远了,才恨恨地对凝云道:“这康远碌鬼的很,忠奸不明的,难保不是毓琛宫一个样,景澜宫一个样。这样一个两面讨好的人,主子怎可放心?”
凝云叹了一声,冷笑道:“宫中多半都是这样的人,也正是这样见利忘义的人,反而好操纵。若是那正直忠心的,倒是更难办。”
秋涵道:“这倒也是。若都像前两日那个……可费了我们不少心思。还好靠的住。”。
凝云道:“她与康远碌不同。不过那步棋走的不知是对是错,只怪我当时不曾记起选秀这事,不然不会动了她,现下又被动了。”
秋涵马上道:“奴婢正不解,娘娘刚才为何教康远碌说那些话?”
凝云道:“也不是没有反扑的机会,所以戏码必须做足。不仅如此,明日本宫还要去景澜宫大闹呢。不要再问了,本宫要静一静。”
秋涵退了出去。
凝云平息了心情,才重新开始对照名册浏览起画像来。
九江司马孙长合之女孙霜华,年十五,容貌倒好,只是仪态欠奉;
京营节度傅书平之女傅玉露,年十七,这一个看上去羞羞答答,颇赋柔媚之姿;
苏州知府纳兰全之女纳兰婉依,年十六,瞧着怪的紧,还颇有些病泱泱的;
礼部侍郎欧阳剑锋之妹欧阳流莺,年十六,是个大家闺秀,闺名也很有诗意——唐代温庭筠有诗《题柳》云“羌管一声何处曲,流莺百啭最高枝”,流莺和鸣,如悠扬的笛声一般。她带着好奇翻开了欧阳流莺的画像——
凝云骇了一惊,屏住了呼吸,定定地盯着这幅画像。
不,不,这可不对,这不对!
初见·日边红杏
畅安宫。
畅安宫位于紫禁城稍偏僻的一翼,却有着重要的功用。每年选秀时,都会有全国各地适当年龄的官家女子进京来参选,人数不下于百。这么多的秀女,皇上自不可能一个一个亲自看过。因此先由芳鸟司的内监们进行初筛,筛去品行不良,仪态不端甚至体有异味者,余下其中的合格秀女再由帝后亲自挑选册封。
今年便有三十位秀女得以面圣。
今日是她们在畅安宫居住的第六日,也是最后一日。明天她们将一起迁往长春宫,在那里度过面圣前的几天。在那里,她们每天将由教习太监和教习姑姑领着学习宫中的规矩,以待面圣。
现下,在畅安宫中,几个秀女正唧唧喳喳地说着话。
一个绿衣少女兴高采烈道:“我听姑姑说,长春宫离皇后娘娘和其他诸位娘娘小主的居所距离都不远,或许我们可以见到其中一二位呢!”
听她说话的是一个紫衣少女,似乎不耐烦,道:“娘娘小主不也是和我们一样的女子,又不是神仙,有什么了不起!瞧你急的!”
绿衣少女见她不屑,也不恼,只仍笑嘻嘻地道:“当然与我们不一样。后宫中的女子哪个不是国色天香,雍容华贵的?我听说皇后娘娘就是最美的一个,如天仙下凡一般呢!”
说罢,她紧张地照了照镜子,灰心道:“过几天真的面了圣,只怕我也会在皇后面前无地自容的。”
这时,只听房间的另一边有个女子冷笑了一声。声音极大,满屋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定睛看向她。
只见这个少女额头圆润饱满,正是老人们说的有福之相,双目晶莹剔透,光芒四射,鼻子挺拔俊秀,红唇也鲜艳好看。这五官合在一起,似有无限的活力。再加上她体态苗条轻盈,正是那《洛神赋》所说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之姿,柔媚韶好。
只见她端着下巴,直直地走过来,对绿衣少女道:“霜华你真是无知,皇后娘娘再美,终究不受皇上待见。天下皆知,如今后宫中最得宠的,是佳婉仪和路昭容,依我看,我倒是更愿意见见这二位娘娘。”
另一个消息灵通的女孩道:“如今还是吗?我可是听说,皇上被一个兰才人迷住了呢!”
这女子道:“那可未必!兰才人姿色照两位娘娘相差甚远,凭歌喉得宠。皇上不过是一时新鲜。再说,即便皇上宠她,她的好日子也不会长,后宫众人一定都在摩拳擦掌,欲除之而后快呢!”
霜华敬佩道:“若熙姐姐,看起来你对形势知之甚多呢!”
若熙道:“那是自然。若熙不才,却也想争得圣宠,光耀门楣。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不是吗?”
霜华听了,懊恼地道:“姐姐是我们中姿色最美,出身最好的。希望自然大着呢!”
其余秀女都知道孙霜华所言,其实就是她们心中所想。林若熙出身将门,其父林将军颇受器重,屡立战功,是皇帝手下一员虎将。
林家有三个女儿,若熙是次女,也是姐妹中出落的最明艳水灵的。有这样的人在,其余的人又有什么机会呢?
若熙却并不显出沾沾自喜,只道:“霜华妹妹过奖了。我们这一届的标青者,怎么也轮不到若熙来做。你难道没见到那个欧阳流莺吗?秀色掩古今,荷花羞玉颜。她可是当得起这句话!”
众人闻言心中又是一凛。欧阳流莺的容颜还在林若熙之上,而性情却与若熙大大不同。若熙玲珑可爱,虽有些自傲,但爱憎都是写在脸上的,是个刁蛮任性,却平易近人的女子。
而欧阳流莺,却活脱脱一个冷美人,脸上永远都是一番清高莫测的表情,让人看不清虚实。若她真的心计深沉,可真无人能参透了。
本届秀女可谓藏龙卧虎,三十人中见着的几个就已经如此厉害,那没见着的,谁又知道有没有更美的!
眼见气氛尴尬,霜华忙岔开了话题,道:“若熙姐姐你说,佳婉仪的‘佳’可是封号?”
“是。婉仪闺名是史纤玉。”
“我听娘说,得宠的嫔妃若不是身份过低都会有封号,佳婉仪宫女出身尚且有封号,可路昭容是大家出身,为什么却无封号呢?”
若熙摇摇头,道:“我也奇怪这事。路昭容是丞相路征之女,也是正室所生,才貌双全,得了三年的宠,从嫔升至昭容,却一直未有封号。不知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
话落,她走向了窗边,高昂着头望着天上挂着的月牙和繁星。
夜空濛,月婆娑,星影绰,与世间众人一样,她自是爱这静谧的。
然而,静谧并非她的心愿。
她自幼争强好胜,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华都不曾输给过任何人。一入宫门深似海,面对还未可知的,进宫之后的生活,惟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她要赢,她一定得赢。
这并不是为了她家族的容光或个人的幸福,而只是因为要赢。
林若熙的生活目标,就是不停地树立对手,然后战胜对手。
毓琛宫。
凝云只觉得这一切都不对劲。她重又翻开刚才的那幅欧阳流莺的画像。简直不可思议,画中的人简直与那日在御书房看到的那一幅画像一模一样。其实,如果细细看来,两人不过有七分相似,但一眼瞟过去,那身形,那气质,那神态是可以当作一个人的。
她也通些画术,明白画像不过是对一个人外形大致的描绘,主观性极强。同一个人,不同的画师就可能画出相差甚远的来。因此这两幅画有七分相像,也就可以认定画的是同一人了。
而更令她惊讶的事还在后面。
那日见了那幅画还只是觉得眼熟,并不记得是从哪里见过。而今天再一次看到同一个人,两次各自得出的模糊隐约的景象重合在了一起,终于得出了较清晰的结论。她终于认出皇上的画中人像谁了。
皇后。
竟然像皇后。
这难道不是太滑稽了?皇帝不喜欢皇后,这是所有人都看的出来的事。
而情感淡薄至此,他却会以这般深情的笔触,画出皇后如此美丽的肖像来吗?依她的推测,那样仔细用心的描绘一个女子的身影容貌,他对画中人不是暗恋,便是思念。而这两种感情用在一个皇帝身上说不通,用在一个皇帝对一个皇后身上就更加说不通。
但凝云毕竟是理智的女子。她很快又开始冷静的回忆那副画,打量这副画,分析这所有的经过。
不,那不可能是皇后。之所以她第一次瞧时没认出来,就是因为画中人和皇后虽相似,但也只是相似,不足以说是同一人。但这两副画中的人可确实是同一个人。难道是欧阳流莺?这个皇帝应该还未曾谋面的秀女?
不,谁说未曾谋面?欧阳流莺是官家千金,他也有很多机会见到她。
但这也说不通。欧阳流莺是大家闺秀,在籍秀女,本就是要纳入皇庭的。皇上若真见了她,并倾心于她,大可直接将她要来,朝廷后宫也都无反对之理,又何必借画像来排解相思?
如此种种,得出的结论就是,皇上必定爱着那画中女子,而又不得与她相见。这人不会是皇后,亦不像是秀女欧阳流莺,甚至不可能是天下的任何女子,因为不论哪个女子,都是皇上轻而易得的。
凝云掩画深思。
这并不难,仔细想一想。是啊,天下的任何女子都不会是这画中人,那就是……
她再一次吓了一跳,不,真的是这样吗?
第二章 水仙迷·琴弦误(5)
长宁宫。
已是夜半时分,佳婉仪却仍未就寝,只是若有所思地坐着,眼睛盯着面前红木织素的云脚披风。
安琪见她这样,走过来担忧地道:“小主,都子时了,还不就寝吗?”
佳婉仪道:“你们都去睡吧,不要管我。”
安琪道:“可是皇后娘娘对小主说了什么吗?”
佳婉仪瞧她一眼,不在意地道;“皇后娘娘只说了些平常的话。没有什么。”
安琪叹了口气,关上了窗。
佳婉仪颦了几番眉,不耐烦道:“这些日子路昭容和兰才人可是够让她闹心的,召了我去也不过如平常一样,发发牢骚。”她顿了顿,“顺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