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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达琳黯然了。“原来他是有个人感情的。我倒从没看出过,果然是我自作多情,倒也好,好歹送了个能让他用情的妻子去,还有我一半功劳。”
凝云思忖再三,没有告诉她秀殷回来的另一个理由——她怀孕了。
于是她转换了话题。“回京的人不只秀殷一个。她打北面儿回来,南面儿还有一个。平江王此番回京,大概不会再走了。琳琳,你见过他的。昭阳殿宴上……一表人才的,不是么?”她意味深长地看着然达琳。
溥畅听懂了,拍手笑道:“贤妃姐姐这是在做媒么?”
然达琳却不领情。“姐姐用不着为我操心。看上顺眼顺心的我自会把自己嫁掉,好在我也不过十六年纪,不急出阁。毓琛宫若不留我,我自上别处去。”
这话有些尖酸,凝云也不怪责。“瞧这话把人噎的,我何尝不留你?当我没说便可,行了么?”
然达琳再不言语。
那夜,溥畅和然达琳离去后,凝云许久未睡,心一早飞去了锦阳殿,盼着那里的蜡烛可早熄一刻。
独倚枕畔,脑海里还满满是身边的人和事,走马灯般闪过,不得宁息。
若熙的胎似不十分安稳,需多注意着些。婉依久便有为医女之愿,平素沉静的她,如今竟肯主动出现在锦阳殿,献上药品。凝云请太医们鉴过,他们也对她的医术赞不绝口。
龙胤的身体终于有了好转,如此,她便别无他愿了。
是夜,凝云又是无眠,卧听滴漏,独数繁星,晚风约住数点雨声,皓华溶起翩飞梨瓣,时而一抹莹亮的芒尾划过那片暗纱般的夜幕,白金利澜返照明。熏笼玉枕,晶帘珠挂,毓琛宫中静可闻息,渺幽清远。
彼时她便想着,或许她与龙胤此生再不会有苏州时的惊心动魄,轰轰烈烈。
然而,道是无情却有情,如何不是一种韵意?情到浓处情转薄,如何不是一种升华?
若守住如今的平静,却也惬婉动人。
他为明主,她为贤妃,润物细无声的一份爱,心中互相有着彼此,便足矣。
凝云并不曾想到,命运仍有一份大礼在转角处等着她。
然而,不久之后,当那惊心动魄再度在她头上爆响时,迎着可终其一生的天崩地裂,海动山摇,风急浪涌,电闪雷鸣,她仍能以纤弱的身躯,飘摇却坚定地执手爱人,在风口浪尖共对艰险。
转身间,回眸处,日月无光,山河失色,所幸情弥坚,意相惜,可堪风雨。
终卷 郊庙歌辞·飔然乐章·灵将醉
三四 平地惊雷殇日月
作者有话要说:屋里似乎一下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凝云。凝云有些想笑,你瞧他们干嘛一个个呆站着,龙胤的命还等着你们救呢?干嘛都看着我呢?你们去救他呀,去救他呀……不知不觉中,泪水再次滂沱而下。
是我。
竟是我送上了一碗毒药。
太皇太后在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但她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只任侍卫的剑锋架在了自己颔下。惨然一笑,她自语道,你原是真的该死呢,死在他身边,又有什么遗憾呢?那一日,是选秀前一周。林若熙已于前日册封为芳贵嫔,溥畅亦至婕妤之位。后宫众嫔妃中,龙胤仍是疼若熙多些的,凝云如今将信宜馆中的人调整一遍,随时注意着若熙的举动,倒也放心。
若熙此番凭子得宠、后来居上,凝云的位置她是无论如何动不得的,然而溥畅受了些冷落,幸而她生性开朗,也不十分在意,仍是为龙胤和凝云尽心尽力。
“羽纱,细折,玉佩,凤冠,朝珠,貂裘,妆缎……姐姐细瞧瞧对不对?”溥畅笑吟吟地递过簿册。
凝云拿过细细瞧了,各宫的份额均以娟秀的小楷记在竹简上,分毫不差,井井有条,因笑道:“不错。”话落抬眼,她见溥畅平素流盼的清眸竟绕了些青晕,心中一紧,忙拉过她,问道:“妹妹最近劳累了,可要保重自己啊。”
溥畅闻言,紫芝眉宇织起一个诚挚纯真的笑靥。“姐姐怎么客气?做这些事,我喜欢着呢。”
凝云知她心中真正苦的是什么,叹道:“皇上……最近去的不多吧……”
信宜馆与延僖宫既近,如今那边是鲜花着锦,难免显得延僖宫落寞许多。如今秀殷公主回京后居于延僖宫,怿纯公主又由溥畅照料,龙胤可算是多去了些,终是不及若熙。
溥畅低眉道:“姐姐……如果我说,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皇上,你会生气吗?”
凝云一怔,随即笑道:“我生的是什么气呢?”
“我瞧着秀殷如今……真的好幸福……唉,人大了,便什么都想。若还是像小时似的,看什么都开心就好了。”
凝云蹙了眉。这几日溥畅心中不快,她也是心悸。隐隐的,她总有些风雨欲来的恐惧感。龙胤的眉睫是越来越郁结了,日日与心腹朝臣议事到很晚。盛京暗流涌动、风声鹤唳,周边守军秘密回调,紫禁城守军佯装无事,实则心中都绷着一根弦。
龙胤不肯跟她提任何事,她便也不去问,怕惹他烦心。
正是沉思,却见圣泽宫的小长子急匆匆地来报了。
“贤妃娘娘,皇上今儿晨起时就一直头疼,奴才怎么劝也不听。这会儿脸色又白的纸似的,直冒冷汗,还不歇着,好说歹说也不服药。求娘娘去劝劝吧。”
溥畅听了,亦道:“姐姐快去吧,这些事就交给我。除了姐姐,可是谁也劝不动皇上呢。”
凝云没再耽搁,立即随小长子去了。风在耳边飒飒呼啸着,远空泛起了寥寂晦暗的乌青,疏星挂枝,月隐城墙,她十根纤指紧攥着胸口的细纱,凤飞槿花的绣图扭曲在自己一双柔荑中。
她再次莫名心悸。
圣泽宫,正元殿。
凝云急急赶来,却见到龙篪也在,两人俱面色严峻,是大敌临前的紧迫,但并无心中无底的惊慌。凝云未走入内殿,只唤来了龙胤侍女问道:“明嫔早先拿来的药还有吗?”
侍女亦是急的一身汗。“明嫔小主按日份给的,今日恰是最后一份。奴婢早就熬好了。可皇上不叫打扰,奴婢不敢……”
凝云蹙了秀眉,思忖片刻,严声道:“去把药热一热,本宫亲自送进去。”
侍女领命去了。凝云适才走入了内殿。
龙胤见状,拉下脸来。“小长子去找你的么?看朕不摘了他的脑袋。”这一转身,他竟有些摇晃,以手扶桌才撑住了身体。凝云觉得他正在发热,却还硬撑着。
“别再说了,你需要休息。”
“不行。现在不行……”龙胤坚持道。
一边龙篪想说什么,被他止住了。
“到底是什么事这么严重?”凝云急道,“再这样下去,你……”
“云儿!”他扳过她的双肩,脸色凝重。龙胤从不在人前叫她云儿,凝云心道,今晚的事大概真的不寻常。
“听朕说,现在真的不行。以后朕再好好跟你解释,现在回你的毓琛宫去,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怕,一切都会好的,朕跟你保证。”
凝云已经在隐隐地害怕了。然而,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我不走,不管多么可怕的事,我要在你身边。
“不,我不走。”她坚持道,“我在内殿里待着,不会妨碍你。现在你得把药用了。”
龙胤无奈,只得答应。凝云端上了熬好的药,龙胤敷衍地喝了半碗,就要推回去,见凝云瞪眼,才乖乖地拿碗回来,喝了大部分。
“现在可以了吧?来人啊,带贤妃去内殿。”
凝云走了。龙胤最后一遍与龙篪核对晚上最后决战的准备。他既选择了走这步险棋,就要承担风险。后备保障已十足的做好,计划也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到了决战的时刻,他要叛党全部暴露,再一网打尽。
信宜馆。
林若熙倦倦倚着罗帐,细数一挂挂顺红烛而下的稠浆。星星之火,在漆黑的寝殿中更显浓烈灼目。如此半晌,她一双丹眸已是朦胧惺忪了,心中却依旧清醒的很,翘耳听着回廊中是否传来了步履声。
如今她身边的人皆是路贤妃亲派的,做事不若以往那样方便。然而,只是去问问他的病情,她路凝云还能怪罪不成?
听得那姗姗的响声自远而近,若熙忙起身,踏上一双小巧的绣缎粉鞋。
“皇上如何了?”
那侍女冷言道:“主子不需担心,贤妃已去了,想来不会有事。”
若熙气极冷笑。看路凝云的脸色我尚且不平,如今轮得到你个侍女来给我脸色看么?
“本宫问你皇上如何了,你倒好,拿贤妃来压本宫。拿本宫的话不当人话,本宫自有法拿你不当人呢!”
那侍女尽管是贤妃身边的人,但来信宜馆这几日,也颇见识了芳贵嫔的厉害,因此见她动怒,并不敢动太多脑筋,据实答道:“恐怕……是不好……”
她还在嘟囔着贤妃如何如何,却只见若熙的背影,急急地消失在了漆黑的夜幕中。
圣泽宫外。
林若熙只觉夜风抽打在粉颊上,阵阵的疼痛惊心。远远望见圣泽宫仍灯火通明,一路上的皇宫守军竟个个面色严峻,她咬紧了朱唇,娇颜沉霜。
这时眼畔忽闪过一抹黑影,她转身看去,却并无黑衣人,只是一排侍卫,大红的帽璎反衬着风中摇摆的一片晦暗树色。
她定了定神,继续向前走去,刚刚迈开步子,却见另一人挡在了眼前。
银甲绣凤,颜炜含荣,正是然达琳。
若熙瞟她一眼,神色萧散,傲然道:“公主拦着我的路了。”见然达琳不让,她索性绕过,大步向前走去。裙角翩飞在空中,她瞥到然达琳竟紧紧跟着,当下恼怒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然达琳并非计较的人,心中却也对林若熙憋了不小的火,只道如此的小人,毁了她的姻缘,居然还有颜面在她面前趾高气昂。
“我哪里跟着你?”她水眸微眯,为的是提醒若熙不要太过分,“我要去圣泽宫!”
若熙冷笑。“巧了,我也要去圣泽宫呢。公主所为何事?秀殷公主已回京,公主想要皇上将你派去北疆,好趁火打劫么?”
“你……”
然达琳心中早认定了她不是好人,如今见她句句不让,着实窝火,出手拉住了她。若熙一根弦紧紧地绷着,让她一激,崩裂开来,顺声回手。然达琳一惊,却不放手。
二人正僵持着,忽听得圣泽宫里一片混乱,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她们互相交换了一眼怀疑和惊吓的目光,一前一后朝圣泽宫跑去。
龙胤倒下那一刻,凝云眼前的世界便也一同倾覆湮灭了。
御医们以最快速度赶来了圣泽宫,稍事诊察,一个个也面色煞白起来。凝云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她守在龙胤的床头,握着他的手,看着他昏迷中痛苦的表情,恨不能以身替了。
她试图不往最坏的结果上想,然而就是止不住地恐惧。
殿内似乎被渐渐抽离了一切有生的迹象,她只听的到自己心房中已排山倒海的颤搏。
龙篪轻轻将她拉开,留御医们继续诊治。
他此刻心中的慌乱和恐惧,怕不亚于凝云。
决战之夜,如果龙胤……那么,还有什么决战的必要?一切已成定局了!
汗泌出龙篪的发根。
这时,又有人来了。
龙篪一看,是孙增。今晚的决战,这个孙增是己方的重将。原本一切都已安排好的万全准备,如今因为龙胤突然病倒而变得全盘皆乱,险象环生。
孙增面色凝重,经验丰富的他,仍保持着处变不惊的大将之风。他知道,失去了主心骨,今晚的行动可能会有一些混乱。然而,一切必须仍然有条不紊的执行,龙篪必须临危受命,接下他皇兄的责任,保卫他的天下。
“今晚之战只可胜利,不可失败。”孙增的声音冷静而坚定,“还请四王爷摒除杂念,专心替皇上督战。”
龙篪轻轻站起身,回头看了看已乱成一团麻的众人,看了看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龙胤。从小到大,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他闯祸,二哥替他收场。他竟已习惯在二哥的庇护下享乐了。
二哥,今天换我来庇护你。他默念道。
人都需要一个触发点来成长,学会承担责任。如今就是那个时机,他不能抗拒。他迅速地看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龙胤,转身而去。
三日前,当二哥与他敲定最后的计划时,便给了他一道密令。万中有一的情况终是发生,那么他要实行二哥最后的指令。
凝云跌坐在地上,胸口强烈的起伏着,十根纤指掩着一双如今已清泓不止的水眸,纤弱的身躯颤抖如眸中抖落的泪珠。
模糊的双眼,隐约见到太皇太后亦闻讯赶来了。凝云含泪看着那已过七旬的老人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步履蹒跚,一入殿就直奔龙胤床前,一把推开她,看着龙胤气息奄奄的样子,她老泪纵横,满是沟壑的手不住地颤抖着。
凝云拭去眼角的泪痕,站起身来,伸直了细颈,看着龙胤平素坚毅果敢的一双俊目紧闭,薄唇亦痛苦的深抿。
为什么会这样?他……虽是发着热,但较前些日子已有了好转,何以用了药后反而严重至此?
她回忆着一个时辰前的点点滴滴。冷静下来后,脑海中的倒影越发清晰。她仿佛撞入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她叫人端来了龙胤尚未服完的那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