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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韵之不敢怠慢,跪倒在地,石方叹了口气说道:“中正一脉不干政事,既然与于谦议和,你管他这么多干什么,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如今你们做的那些小动作难道认为为师不知道吗,如此一来难免生灵涂炭战端又开啊。韵之,咱们中正一脉是要维护天下百姓,中正于天地之间,可不是你争权夺势掌管天下的工具。你这么做令为师太失望了,太失望了!”
卢韵之低着头,侧头看向方清泽,方清泽也是一瘪嘴,满脸的无奈。石方继续说道:“看方清泽作甚,我身子残了,可脑子不残,你们别以为都不说我就没办法知道。韵之,你快去找于谦,跟他议和,咱们速速撤出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图个安宁。”
“不可。”卢韵之突然昂起头来,对石方义正言辞的说道。石方眉毛倒竖,怒斥道:“怎么你现在长本事了,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你这个逆子,回来我再收拾你。”说着石方就要转动轮椅离开。
卢韵之一把拉住轮椅,扥住石方的椅子说道:“师父,于谦大忠大义是不假,可是他却是可以为了这份忠义言而无信的人。当年家破人亡的惨痛教训还不够吗,难道非要让中正一脉亡了您才高兴吗?”
第九十七章 弑师之罪
石方怒火中烧,憋红了脸,手指略微有些颤抖的指着卢韵之骂道:“你还敢拉我的椅子,我没法动了就不是你师父了?!还要你来教训我,先前咱们家破人亡是因为摄政,我就不信咱们归隐山野与世无争,于谦还能赶紧杀绝不成。”
卢韵之奔波回来,早已有些疲惫,石方自从身体不好之后脾气逐日见长,加之年老身弱已经有些是非不分了。听到石方这番言论,卢韵之此刻心中也是有些愠怒,于是口气略显僵硬的说道:“师父您糊涂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只要咱们还是天地人的主脉,还有那么一丝威望,于谦是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
石方不怒反笑:“我糊涂了,难道你就不糊涂吗,你这一做天下又会陷入战火之中,百姓流离失所难道就好了?中正一脉的意义何在,如此的中正一脉还不如亡了呢。”
石方边说边手上用力,想要转走轮椅,石方虽然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但是经过耐心调养力气恢复了不少,却依然敌不过身强体壮的卢韵之单臂阻挡。石方喝道:“你给我松手!”
卢韵之依然跪在地上说道:“师父恕徒儿不孝,刚才冒犯了师父,可是您知道您这样做的结果吗,咱们败了,面临的就是死,您或许不怕死,但我怕。您是我们的师父,对我们有再造之恩,可是您却不能让我们一起陪着您赴死,我和于谦的斗争该有个了解了,输的一方必须要死。我死了没什么,我的三位妻子怎么办,手下的兄弟们怎么办,做人不可不自私,也不能太自私,总为了一己私欲或者好名声就不管不顾的逞英雄,看起来光明磊落,实则只是逞匹夫之勇罢了。师父啊,我宁愿当个真小人,也不愿做个伪君子,我不想痛苦,也不想死,更不想做个隐姓埋名只会隐忍的狗,隐忍是一种策略而不是目的。我要活的像个人,这就是我,卢韵之。”
石方冷冷的看着卢韵之,冷哼道:“果真开始教训我了,中正卢脉主,哼,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想法,若是今天我非去不可呢?”石方执拗的很,这几年有增无减已经达到了偏执的地步。
卢韵之并不答话,但是手却依然死死地抓住了轮椅的把手,同时方清泽也伸出手抓住了另一边,两人跪地不起头低低垂着,根本就不看石方。
石方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道:“来吧,让我领教一下你的心决和无形。”说罢口中念念有词,大地猛烈震动起来,从地下突出两块尖锐的巨石直插向方清泽和卢韵之,两人连忙跳闪开,几个翻转腾挪后却又被一堵从地下冒起的墙挡住了去路。紧接着无数石笋整齐排列着砸下两人。
方清泽大叫一声:“三弟,出手!”卢韵之点点头,此刻若是再不出手难免被乱石穿胸,卢韵之催动心决,动用无形的天地之术眼前的石笋纷纷破裂开成粉末,身后窜起的土墙也被卢韵之强压了回去。紧接着从石方和卢方两人中间升起一面高达两丈的石墙,紧紧地卡在院子正中,挡住了出去的路。
卢韵之隔墙喊道:“师父,弟子不孝,您先冷静一下,稍后我再来看您老人家。”方清泽也说道:“师父今日之事就请即恨我吧,切莫怪我三弟,他也有苦衷。”
墙那边没有声音,卢韵之略有疑虑,低声叫道:“师父?”依然是一阵沉默,卢韵之看向方清泽,方清泽眉头微皱说道:“要不咱们先走吧,师父看来在生咱们的气呢,不愿意理咱们。”
卢韵之点点头,却又有些慌张的说道:“师父行动不便,刚才大地震动如此剧烈,别再跌倒了,咱们还是看看吧。”还不等方清泽回答,卢韵之再次使用御土之术,退去了石墙。
果然,石方跌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方清泽一个箭步就要冲上去,口中还叫道:“师父,您怎么跌倒了。”
方清泽还没跑出去几步就被卢韵之一把拉住,转头看去,只见卢韵之脸上一片煞白,略一感知却发现卢韵之手上也凉的可怕。卢韵之松开了拉扯方清泽的手,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口中不听的喃喃自语道:“不会这么巧吧,不会这么巧的。”
方清泽这才定睛向着石方跌倒的地方看去,可能是刚才石方御土不足,有些石笋从地上出一半就因后力不足留在地上,只是在地面上突出一个尖头。后来卢韵之为了阻挡愤怒的石方,不让他再做傻事就升起了石墙,想阻挡石方的进攻,让彼此冷静一番,却未想大地震动的力量让石方的轮椅跌倒,石方从轮椅上摔了下来,后脑正中石笋尖端。
现在看去,地上的石尖涌着鲜血,地上黄的白的红的什么都有,而石方无力的瞪大双眼,猝不及防的死去了,并且死不瞑目。
卢韵之面色煞白百念俱灰,弑师,大逆不道!眼前飞速的展现着一个有一个画面,师父领着破衣烂衫的自己走入中正一脉,坐在养善斋里给自己训话,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还有看到自己时那自豪且和蔼的目光,以及自己和英子玉婷大婚之日,师父那满面红光的场景。师父是爱自己的人,是自己的亲人,可是此刻,却因各种机缘巧合一手导致了师父的死。
卢韵之还想到了风谷人,也明白了那时候风谷人的懊恼和悔恨,石方是错了,可是他依然是自己的师父。卢韵之站起身来,他没有选择和风谷人一样自断双臂,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正如他所说的,他是个自私的人,却不是个自私到可以不顾别人生死的人。
“二哥,你看到了什么?”卢韵之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方清泽咳了几声,又咽了咽口水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卢韵之点点头,走到石方已经渐渐冰冷的身体旁边,细细查看起来,已经没救了,和英子的死不同,石方的躯体已坏,凭着卢韵之的医术难以复原,想来王雨露也是不行的。卢韵之跪了下来,冲着石方的遗体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冷冷的对方清泽说道:“二哥,你带烟斗了吗,我想抽一口。”
第九十八章 正月十六夜
刚才的喧嚣已经引起院中各处诸人的注意了,只是先前石方曾训斥众人不得围观,所以大院之中的女眷奴仆没有敢上前的查看发生了什么,故而除了方清泽和卢韵之还有隐藏在暗处的隐部以外,现在没有人知道石方的死讯。
卢韵之拿着方清泽递来的烟斗,也不点着狠狠地抽了几口,眉头紧皱略一沉思,咬在嘴里扛起了石方和轮椅,迅速朝着后院的地牢走去。方清泽巡视了周围一圈,从院落旁边拿来了扫帚和石灰,清理着地上的痕迹,然后跑出去找工人回来整修地面了。
一个时辰后,地面修复妥,完好无处看不出任何破绽,王雨露也从正门进入急匆匆的跑入了地牢之中,好不担忧被人看到,神色匆忙至极。又过了一个时辰,养善斋中发出一声哀嚎,众人纷纷赶去查看,却发现石方已经躺在床上驾鹤西去了,神态暗想体无外伤。而此时王雨露却在后院,翻墙出去了。
方清泽和卢韵之跪在地上,方清泽不停地啼哭要多伤心有多伤心,并且告诉众人,石方刚才给他们二人训过话后说有些倦了,躺在床上午休一会,怎曾想就一觉不起了。众人纷纷点头抹泪,只有两人不动声色,一个是跪在地上的卢韵之,面如死灰,在他的背后杨郗雨看着自己的丈夫,轻轻地叹了口气。
英子和杨郗雨一起扶起卢韵之,回到了房中,英子两眼含泪的说道:“相公,别太伤心了,师父走的安详,没受什么痛苦,这是无疾而终,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边说着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一是为石方死去而流,二是看到夫君卢韵之憔悴的样子,心痛而流。
卢韵之点点头对英子讲到:“我想喝点参汤定下心神。”
“那我现在就安排人去做。”英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边答着边走出了房门。
卢韵之抬头看向杨郗雨,杨郗雨却淡淡的说道:“做了都做了,后悔晚矣。”杨郗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丈夫的一系列反常举动让她感觉到了真相,虽然这是个她也不敢接受的事实。杨郗雨走到卢韵之身边,把他的头拥入怀中,抚摸着卢韵之的脸颊,消磨着卢韵之身上犹在戾气。
卢韵之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杨郗雨也是两眼通红,却并未流泪。
中正一脉大院之中素白一片,卢韵之亲自游走各处跪地报丧,于谦也受到了石方逝世的消息,心中暗暗窃喜,石方之死可以拖延时间,卢韵之忙于丧事心痛万分自然会分神,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于谦心想或许石方的死就是上天赐给自己,反败为胜的契机,于是暗地催促商妄加快行事。
朝廷之上安静异常,没有人再为皇位争吵,京城之内紧张的气氛也渐渐有了缓和,虽然石方死了,但是却带来了一段时期的平静。平静的背后是更大的杀机,就如暴风雨前夜的平静一般,每每如此,毫无变数。
正月十五日,商妄找到于谦,声称后天也就是正月十七就可以行动了,一切口令密道都侦查妥当,让于谦做好一系列准备,并且调派好手聚集城外,准备一举突破城门。于谦欣然答应,留在城内等待的,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正月十六日夜,石亨徐有贞等人齐聚中正一脉,除了杨善在外指挥阻挡八王进京,曹吉祥隐于大内做为接应,张軏在内城门外团兵外,其余准备政变的人等皆到场。卢韵之仰望天空许久,转身说道:“动手吧,明日清晨进宫饮酒,庆贺大胜,纪念吾师。”
石亨和徐有贞首先出发奔赴内城长安门,其余人等也有条不紊的各自行动。石亨作为负责京城守备的总领,下令打开城门,张軏带领一千人马进入京城。长安门缓缓地关闭了,徐有贞向石亨要来了守城令牌和钥匙,然后扔到了黑暗的之中,石亨大惊忙低声问道:“徐大人您这是?”
徐有贞淡淡的回答道:“奉卢少师之命行事,有进无退。”石亨愣住了,卢韵之狠啊,量自己不敢高举火把大肆寻找钥匙和令牌,没有了钥匙和令牌就等于斩断了退路,就算失败了逃也逃不掉,无论成败只能一鼓作气的走下去了。置死地而后生,背水阵破釜沉舟的活学活用,卢韵之高明,徐有贞听话,和当初说的可不太一样,石亨心中既佩服却又是无奈。
石亨身为大将瞬时领悟了当前态势,而张軏却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坏了,停步不前低声问道:“事济否?”徐有贞心中嘲讽的想,事到如今才问事情能不能成功,未免也太天真了,难怪张軏混的不如他死去的父兄,可是现在不是讥讽的时候,徐有贞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必济!”
队伍行到南宫门外,这里的大门已然被加固,还搭了两座高高的箭塔,这都是于谦为了防止朱祁镇被劫的准备。
石亨紧紧地握住刀柄,心中有些紧张,刀柄也被掌心的汗水浸透了,若不是有一层软皮细布缠绕说不定要滑手的。看来一场厮杀要开始了,据可靠消息说于谦增派了几百人守卫南宫,自己这方只有张軏带来的一千人,况且这一千人并不知道深夜是来政变的,一旦打起来难免军心不稳,轻则败退,重则哗变。
张軏不停地咽着口水,虽然嘴中早已干了,但是喉头还是在盲目的动着,只有徐有贞淡定自如。张軏鼓起勇气走上前去,抽出腰刀,叩响了门板,南宫静悄悄的,箭楼之上并无巡逻之人,南宫四周也没有巡逻守备的痕迹。
徐有贞眉头微皱,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道不好,难道是中计了?
石亨提鼻在空中嗅了嗅,说道:“好浓的血腥味。”徐有贞心中一横,下令道:“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