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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不知者无畏。两民兵刚开始是豪气万丈的去捡枪，敌人的枪一响，顿时将魂吓没了，一回来就坐在战壕内浑身发抖，其中一人还将原来配备的武器弄丢了。看着他们的可怜模样，王一虎觉得既可气又好笑，批评的话也说不出口，反而许诺说等拿下敌人阵地，枪支管饱。但是，警戒该段的二排战士却被王一虎狠批了一顿，原因是他们没有竭力阻止民兵冒险，弄得带队的民兵排长特别不好意思。
62 潜伏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战斗前的气氛总是分外沉闷压抑，就如同战士们手中的枪一般冰冷。见证过沧海桑田而依然万古永恒的月亮似乎也无法承受下一次惨烈的搏杀，早早躲进浓云之后，只留一线微光偷偷窥视天幕下热血沸腾的人们。
按照预定方案，七连全体悄物声息的抵近离山脚不远潜伏位置，所有人在沉默中等候战斗的讯号。时间已到下半夜，再过几个钟头，天将泛亮。王一虎看了自己佩戴的手表一眼，焦急等待进攻的讯号，脑海里则在不断盘算这次进攻的所有部署。五连已经提前行动，很幸运，一直没有响动从那个方向传来，这让他放心不少。在他左右，柳青与通讯员郭金山不约而同的将目光都投射在王一虎脸上，希望能从他严肃的面容里借到一点战斗的信心。没过多久，漆黑的夜空传来轰隆声，头三发炮弹准确落在右翼高地，山石滚滚。紧接着，铺天盖地急速飞驰的炮弹带着粉碎一切的怒火划破了夜的沉闷，急剧的爆裂过后，左右两翼高地骤起一朵朵连续绽放的蘑菇云。很快，眼前的世界陷入一片遮天蔽日的迷蒙中，敌人构筑的许多工事在瞬间化为乌有，来不及深藏的敌人将永远失踪、尸骨无存。
程刚用力捂住耳朵也无法消减这猛烈炮火带来的惊悸，胸腔内如有重力在不断挤压，全身的血液全涌到了头部。在他前一个位置，彭赛抱头伏在一堆乱草中，也不知此刻在想什么。这时，指挥位置的孙福喜忽起身招了招手，率先冲出隐蔽地点。一排战士快速前插，炮火溅起的零星碎石、粉尘就落在他们身上，也无一人停滞。这段炮击时间正是部队快速抵近的大好时机，一是敌人此刻都在忙于奔命，无暇兼顾山下动态，二是炮声可以掩盖部队行动时发出的声响，虽然要冒着随时被碎石砸中砸伤的风险，但值得。前方人影幢幢，很快，一排已经深入扬尘中埋伏下去。随后，张波带领的三排与邱建刚带领的二排依次跟进。
王一虎对通讯员使了个眼色，带着全连重火力向迷雾中进发。
炮火整整持续了十五分钟，炮击停止后相当长一段时间，程刚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啥也听不见，每呼吸一次，粉尘就直往鼻孔里钻，几乎令人窒息。张目望去，那些炮击前树的阴影全不见了，空荡荡的，有少数地点还在冒着火苗。当耳朵对声波有了一点感知时，他首先听到的是受伤敌人凄惨的叫声，零零总总的有上十处，只是看不见具体位置。佯攻部队的掩护行动也已经开始，残余敌人在忙乱中对着黑夜盲目射击，隔着山脊传来显得有些遥远。
最前端的一排三班战士开始缓缓向山顶方向移动。被炮火反复犁过的山体就像被拖拉机开垦过的田野，土质特别疏松，植被全部被破坏，与泥土碎石倾倒在一处。因担心碎石滚落惊动敌人，他们潜行的速度特别慢。程刚跟在二班战士之后向上移动，脑袋几乎能顶着彭赛的脚，间隔距离太近了。一段时间过去，他仅仅在缓冲斜面上前进了几十米距离，却像走了数十公里那么漫长，浑身大汗淋漓。
63 千钧一发
敌人阵地上方传来嘈杂的鸟语声，很急促，一连串纷沓的脚步随之朝后山而去，五连的行动似乎已经被敌人发觉。程刚依稀看见敌人的黑影一晃而过，却不知道他们此前藏身在什么地方，究竟是怎么躲过我军炮击的。不一会，右边山林中枪火鼎沸，双方交碰时突然的爆发分外猛烈，不时有60迫击炮炮弹在敌人阵地炸开。五连的进攻从一开始就打得凶猛异常，敌人不得不抽调人员抵住这个缺口。显然，营部一前一后调动敌人的目的已经达到，在其防御阵地的腹部，形成了薄弱环节。
与此同时，一排加快了上潜速度。在孙福喜的带领下，一排三班战士很快就将其余两个战斗班甩下一截，密集的人群也随之逐渐散开。为防止受伤敌人呼喊同伴以致暴露七连位置，三班战士趁着枪声的掩护，将两名越军伤员就地结果了。彭赛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心绷得像拉紧的弦，便低下头来想调整一下呼吸缓解一下压力，却听到耳边有人在压着嗓门说话，但是听不懂。一转首，只见一人仰面躺在地上，满脸的血污，不觉奇怪，紧接着，又猛然看见对方光溜溜的脑袋下还丢着一顶盔帽，这一惊非同小可，敌人！
这名越军大概是被炮火震晕了，恰恰在这时醒来，因越南人与中国人长相上没特别显著的区别，这家伙最初错以为缓缓移动的彭赛是受了伤又不敢呼救的自己人，等醒悟过来时便想张开嗓门大叫，但为时已晚。彭赛已经不顾一切的合身扑上，用手捂住他嘴巴。班长高尚全见状，也从侧面滚上来帮手。两人一个捂嘴一个锁喉拼死抵住这名敌人，愣是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但无法阻止他临死前手脚乱动。程刚就落后他们一个身位，千钧一发之际，人的力量与胆魄也不知从哪个角落突然钻出，蹿上两步，一把骑在敌人身上的同时也拔出了插在腰间的刺刀，一刀接一刀的往下捅，直到感觉右手如在一只烂西瓜的瓜馕内鼓捣时才停了下来。
出发前，程刚因担心缴获的步枪刺刀反光，便从民兵扛来的弹药箱内找了点油纸，将刺刀取下包好后插在腰间，没想到会派上用场。这一通亡命的凶猛刺杀后，敌人直挺挺的瘫在地上再无半点声息发出，陈刚却被自己刚才的举动吓傻了，半天没回过神来。彭赛与高尚全也惊讶万分的看着他，似乎无法想象这一幕，三个人在原地都有点不知所措。之前三人参加的战斗都是远距离对敌开枪，对人的心理冲击相对较轻，近距离的搏杀却不一样，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刀下被扼杀，血肉模糊，尽管对方是敌人，仍有毛骨悚然的后怕感。
这情形只持续了片刻，残酷的现实又将三人拉了回来，他们继续跟在其余战友身后上爬。离这段斜面顶端越来越近，已能隐约看到被我军炮火炸得残破不堪的敌人环形工事，敌人躲在里面说话的声音亦清晰可闻。程刚掏出手榴弹，拧开后盖后将右手小手指套在拉环内，提前做好了战斗准备。彭赛和高尚全也是同样的动作。这样，投掷出手榴弹的同时也扯出了拉环，安全系数高，就算在投弹时中枪，手榴弹没脱手也不会爆炸，以致给投弹者造成二次损伤，或累及身边战友。电影里时常勾勒出的战斗画面，投弹者右手拿手榴弹，左手扯拉绳，实际操作其实是由一手完成的。此外，一手拉环一手投弹的方式因时间太紧迫，还要兼顾手臂后抡前掷一系列动作，投弹者很难把握投弹的精准性，也容易误伤到自己。
64 激战
也许是防守该处的敌人觉察到这段地域过于安静，又或者是缓解恐惧，有人朝七连隐匿的斜面这边打了几枪。此时，孙福喜正伏在一截炸断的树干后，敌人的子弹就在他头顶一米处的石头间弹跳，很快又转移到了别处，显得很盲目，顿时判断出这是敌人的试探性射击，便没有发出进攻的讯号。果然，敌人的枪很快就哑火了，眼看危机解除，他也松了口气，继续带领战士们朝敌阵地靠近。
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人意料之外，斜刺里突然响起敌人惊慌失措的尖叫，子弹随之疯狂射来。这座山同样为喀斯特地貌，有很多岩石缝隙，有些敌人就是躲在这种天然的掩体内。战士们从旁边爬过去时啥也看不见，可躲在里面的敌人却能看到七连活动的人影。事发仓促，说什么都来不及制止，枪声如爆豆般响起，偷袭也陡然转变为强攻。
敌人的反应速度极快，这边刚一接火，敌人的增援立刻朝斜面位置赶来。轻重机枪、美制苏制武器噼里啪啦的对着山下乱射，子弹如脱闸的洪水，打在地面“吱吱”有声，七连战士顿时被呼啸的子弹包围。
“投弹，先打机枪！”孙福喜放声大喊。
数十枚手榴弹朝敌人工事内砸去，立刻将敌机枪炸哑火了，可队伍却无法趁此机会冲上去。敌人在山顶制高点设有重火力，并在缓冲斜面投入了不少伏兵，左右两侧敌人的火力亦越发见强，夹在当中的一排可谓腹背受敌。
“二班左边，一班右边，掩护三班向上冲！”
一排长于群果断发令，带着通讯员朝孙福喜所在位置匍匐挺进。
战斗一打响，人的神经就处在一种因极度紧张而导致的亢奋麻木状态。七连战士们拿出战前训练的诸多动作要领，在这种极限条件下开始了实枪实弹的大练兵，手肘被划破、膝盖被顶伤之类的小伤小痛在平时也许会觉得疼，这会却一点感觉都没有，所有的心神都凝聚在一个焦点，那就是把敌人消灭。
程刚将带血的刺刀往枪口一插，跃出隐蔽地点，向右边敌人打了两枪后，找到一处弹坑，便二话不说的滚了进去。但紧跟在他身后的一名战友却没这么幸运，临近弹坑的时候中枪了，仆倒在他身后。程刚在战友的掩护下费劲周折将他拖进坑内查看伤情时，才发现这名战友停止了呼吸。他的伤在左胸，创口不大，却使他年轻的梦想永远在这一刻成为定格。程刚的突进也引起了敌人注意，子弹嗖嗖的不间断从他头顶穿过，坑口周围扬尘起伏火星乱蹿，那感觉就处身在一热锅里，只要稍微暴露一点点，立刻会被急速的子弹打成马蜂窝。
与此同时，在二班与一班的拼死掩护下，孙福喜带着三班战士冲到了敌人外围的防御工事下，依托敌人用岩石码成的掩体射击，可再也无法寸进。制高点位置的敌人越加疯狂的朝斜面下方倾泻子弹，手榴弹满天飞，剧烈的爆炸不时在一排中间响起，使原本就满目疮痍的地面更增添了几许伤疤。一排的单位建制被打乱，多是一个人或是两三个人一组，各自为战，以抵抗从左右两侧面不断涌上来的敌人。
暗月映衬下，硝烟四起的山头成了人间地狱。面对七连的顽强打击，残余敌人非常凶悍，在丢下十多具尸体后愣是不顾一切的嘶喊着冲杀而来，妄图封堵一排打出的缺口。 电子书 分享网站
65
第十三章 强攻
“同志们，我们主攻右翼敌人，减轻一排负担。”
在张波的号召下，排长董忠勋领着三排战士冒着枪林弹雨平行一段后，打出一片空白区域，开始快速前插。战前，七连就进行过大量的攻防演练，各指挥员之间有了默契。三排战士一动，紧跟其后带领二排的邱建刚立刻有了回应，一面指挥班用机枪射手重点打击左面敌人的固定射击点，一面命令林浩带领二排战士往左面前突。很快，原本由一排担任尖刀的一个突击点，瞬间衍化成三点，成了平行的冲击面。与此同时，王一虎指挥重火力快速跟进，给各排提供强大的火力支援。
陷入绝境中的敌人更加疯狂，叫声不断，调来的增援力量也越来越多，有些扫荡过的区域也平白能钻出敌人来，尤其是陡峭崖壁上的敌人据点，几挺机枪从一开始就没停过。尽管七连战士尽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仍不能改变战场上的胶着局势，伤亡也不断增加。
来自一排左右两面的压力虽然减轻，但头顶俯冲射击的敌人火力仍令他们无法抬头，人马还是被压缩在原地，仅仅依靠敌人自己构筑的工事当掩护。三班班副见情况危急，想冲过这片狭窄区域，刚起身就被敌人打倒，从头部到前胸全部被滚烫的鲜血染红了，连脑浆都流了出来。生与死的距离是如此接近，人的生命又是这般脆弱。对越作战之初，对地形不了解始终是困扰所有参战部队的一个难题，而敌人恰恰能很好的利用这一优势，令我军战士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重机枪，把重机枪调上来——”
孙福喜越打越急，对着身后咆哮，步谈机此刻纯粹成了摆设，就算万一接通了也听不见。四面八方都是枪声，王一虎再也按捺不住，亲自带着一个重机枪小组支援孙福喜，等他冒死到达一处洼地，能依稀目测山崖上的敌人阵地时，却发现扛枪架的战士上来了，而扛枪身的再也无法上来。
呼喊卫生员的声音在阵地上此起彼伏，每一个声音都那么焦灼，而每一声呼喊都意味着有战友受伤。卫生员曲明全与王春生就在被鲜血浸染过的阵地上往返穿梭，冒着随时被榴弹击中的危险，救人的脚步一刻也不曾停下。出于对生死与共的战友的关心，他们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