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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知道……”
“老婆子,俺家祖先坐得高,再说刚伢子在部队还有领导照看着,别太担心。”父亲站起身来,劝道:“让他走吧,否则邻里还以为我们扯后腿呢。”
“就你急,这不还早嘛!”母亲生气了,但还是吩咐妹妹打开了自家大门。
程刚从家里走到晒谷坪的这段路,母亲左手一直死死抱着他臂膀,右手不断的从他肩膀摩挲到手指尖,一次又一次,温暖也一直停留在他身体右侧,那是他久违了的感觉。
第二章 八大金刚
很幸运,我们八个人居然分在一个连,不知不觉,就过去五个月了。新兵训练那会,累得够呛,啥事不想,就盼着安稳睡觉,没想到真有时间休息了,反而受不了这份清闲。李二毛提议找点乐子,可这是纪律部队,肯定不能像原来那样。再说,连长王一虎长得比鲁智深还恶道,令人发怵,要真犯他手里,哪有好果子吃?乐子,哎,恐怕一去不复返啰!
——柳青的日记
已是盛夏,万物蓬勃生长的时节。从早上八点开始,天空就像倒扣着一口烧红的大铁锅,哪怕到半夜月明星稀之时,这股热气犹未消散。
李二毛穿着红背心,顶着白花花的日头蹲在菜畦中清除杂草,汗水顺着他黝黑干瘦的脸一个劲往下淌。离上次除草才三天,杂草已占领菜地的半壁江山,长得比空心菜还高大壮硕了,忙活的这半小时里,他可没少咒骂这该死的差事。
安排新兵之初,王连长东瞅瞅西瞅瞅的瞪着李二毛看了约莫有两分钟,大概对他排骨毕现的身材倍感怜悯,蒲扇般的大手一挥,说道:“怪事,怎么看你都像饿死鬼投胎哩?要是个个兵像你这样,我这个连长就不用当了!”李二毛当时不敢发问,但眼睛里写满疑惑:自己瘦跟他当不当连长有什么关系?连长咧开大嘴揭开了谜底:“一点风就能将你吹跑,我上哪找人去?”李二毛气得直翻白眼儿。就这样,八个人进同一个连队,唯独将他安排进了炊事班。程刚与彭赛进了一排,徐大生、刘荣进了二排,陈光辉和熊志兵在三排。连队的文书和军械员原来由一位老兵兼职,柳青喜欢写日记的习惯被连长查房时发现后,认为其是个人才,考虑减轻老兵负担,就让他充当了临时文书。
“李二毛……”
蓦然一声喊,像是压低嗓门从喉咙里憋出来的,声音短促急切。
日光过于强烈,李二毛眯着小眼睛环首四顾,只见一片黄澄澄的金色,却没见人影,还以为是错觉,又蹲下身去拔草。当一粒小石子不偏不倚掉在他葫芦脑壳上时,他这才发现五十米外的柳树下站的好像是徐大生和刘荣两个,便一溜烟的跑了过去。跑得近了,李二毛见他们两人嘴里叼着香烟得意洋洋的做陶醉状便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两坨狗屎,老子天天做饭给你们吃容易吗?还摆谱,烟呢?给老子点上放嘴里!”
“小声点。”刘荣急忙将一盒已开封的香烟塞在李二毛满是泥巴灰的手中。“哟嚯,你们还真舍得,带把的过滤嘴。”李二毛顿时眉开眼笑,瞅着香烟盒子上的字,高兴的宣读起来:“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中国烟草工业公司……”
“我说你丫的怎么就这德行?”刘荣做贼似的左顾右盼一阵,附在李二毛耳边说:“香烟是柳青让我们送来的。”
李二毛感慨:“还是柳文书有文化,知道心疼人。”
“他是让你办事的。”
“啥事?”
“你不是要找乐子吗?”
“是,可咋找呢?”
刘荣唇角浮现出一抹狡狯的笑,招招手,说道:“把你耳朵拿来。”
靠在树上的徐大生眼前出现了非常生动的一幕,只见两人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然后李二毛那张八辈子都是赤贫的脸露出了大解放的笑容,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嘴里赞叹不绝:“高,实在是高。”话了,李二毛几乎脚不沾地的飞奔而去。 。 。。 想看书来
受罚
烈日高悬,远处农田环抱的村落沉浸在祥和安静的氛围中。
程刚、刘荣、彭赛、徐大生、熊志兵、陈光辉兴高采烈的走在阡陌小道上,领头的是李二毛和他炊事班的老班长。
老班长并不老,三十岁,参军前是农民,身上有一股种田人特有的老实憨厚,跟谁都合得来。他也是连里唯一的爱民先进,深得群众拥戴,驻地周围的老百姓如有困难喜欢找他帮忙,他也时常找连里的兵打下手。李二毛用柳青给的过滤嘴香烟换走了老班长的经济烟,正赶上老班长要找人给军属吴大娘家修整漏水的屋顶,他自然大包大揽。为免连长猜疑,他没敢把柳青拉来,将头号功臣扔在了脑后。
七个人在连里闷了五个多月,这会见了外面的天地,像刚从囚笼中放出的惯犯,难免喜形于色。
“二毛,这儿跟你家乡有什么两样?”老班长笑呵呵的问。
“嘿嘿,也没啥不一样。”
“是的,都差不多,在连里闷太久,就想出来逛逛是不是?”
“呃……”李二毛语塞。
“来,抽根烟,一会不兴再抽了,每年新来的兵都跟你们差不多,耐不住性子,时间长了就好了。”老班长说完,掏出李二毛换给他的过滤嘴香烟每人分派一根。鬼把戏被当面拆穿,七人都有些不自然。好在老班长再无多言,眯着眼睛吸了一口烟,径直朝前走了。阳光照在他略显佝偻的后背,在李二毛看来却有光芒万丈的感觉。他们也私下商量,绝不给老班长惹事。
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人意料。吴大娘有一子一女,儿子参军,女儿不过二十岁,已经嫁人,且有个一岁大的孩子。部队要来给自家修整屋顶,吴大娘自忖老眼昏花,一个人怕招呼不过来,便捎信让女儿小翠带着外甥回了娘家。老班长事先不知情,等到了目的地,一眼看见模样还算周正的小翠端着茶壶出现在门口时,顿时急了。战斗部队清一色的男性加光棍,不论战士还是基层指挥员对女性都有某种程度的饥渴症。老班长在部队多年,素质过硬,把持得住,而其他人明显的失了风度,就像久未吃鱼的馋猫,个个拿眼偷瞄,分派任务时,也个个心不在焉。小翠显然不知这一细节,乡下民风淳朴,有了孩子的女人也不大顾场合。老班长带着人在屋外前前后后忙碌,她就坐在门槛上给孩子喂奶,一对*白花花的。于是,地坪中的年轻人随之失了魂魄,只顾眼睛快活了,哪怕小翠进了屋,仍时不时意犹未尽的往里屋瞅。“注意团结,集中精神干活。”老班长心急火燎,小声提醒大家注意。如果没有小翠,他的话肯定有用,现在全是耳边风。
爬在屋顶上的彭赛和李二毛并没看见先前的一幕,他们的任务是揭掉漏雨的烂瓦换成新瓦,忙着忙着,李二毛率先从掀开的屋顶发现了西洋景,彭赛自然不甘落后。不一会,站在楼梯上递瓦的程刚和徐大生也看出了猫腻,不由自主的钻到了房顶。
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熊志兵才从心绪神游中惊醒,赫然发现少了四名战友,更离奇的是,好端端的房顶被某种神力摧枯拉朽弄没了影。
日渐西陲,阳光已不如白天毒辣,风却停了,狭窄拥挤的养猪棚仿如蒸笼且臭味逼人。
李二毛浑身上下被汗水浸透,如刚从水里捞上来一般,却站得比松柏树还笔挺,瞪着躺在围栏里的老母猪和猪仔发呆。他保持这种姿势已整整一下午,这段时间里,他记得母猪拉了两次大便三次小便,而猪仔大小便的数目实在太多,已经数不过来了。从吴大娘家房顶掉下去的那一瞬,他就知道祸闯大了,果不其然,连长带着一群人闻风而来,不仅剥夺了他们亡羊补牢的权利,还将他们关进了连队炊事班的养猪棚。王连长大发雷霆的说:“狗日的,一个女人就把你们的魂弄丢了,你们有本事让连里老母猪的魂丢了!”
“站好!”门口负责监督的哨兵声色俱厉,大概开晚饭了,临行前给个口头警告。远远的,仍传来哨兵的嘀咕,大意是七个不知死活的王八蛋害他站了一下午的岗。
“抱怨啥?屋檐下站岗,没太阳没蚊子,惬意着呢。”李二毛紧绷的身体松垮下来,看了看其余六位共享集体待遇的战友,有气无力的说:“稍息。”
猪棚里出现细微的响动,李二毛不用看就知道他们在调整姿势,松缓早没了知觉的双腿。他的兴趣依然集中在那头肚皮起伏不定的母猪身上,长叹:“我是造了什么孽?下乡给公社打猪草,到了部队给连里喂猪,到现在就想跟母猪换个地方,它那凉快。”
陈光辉黝黑的脸如抹了层黄油,亮闪闪的,油光可鉴。他块头大,体能消耗也最大,因为脱水,嘴唇周围有了一层粘稠的白沫,咽口水都觉得是苦的。他的积怨也最深,敞开嘶哑的嗓门吼道:“一个烂屋顶,竟然上去四个,就不会轮流着上?真是猪脑子!”
几人开始互相指责,火药味越来越浓,如不是担心被人发觉,几乎就要动手。
“我们害了老班长。”李二毛忽然说。
顿时,七人如霜打的茄子,再不吭声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老班长是和炊事班小南京一起进来的。小南京给母猪喂食,每往石槽里倒一瓢潲,就趁机偷瞄李二毛一眼,双肩耸动,大概是在偷着乐。老班长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平和,将手中蒙着蓝花布的菜篮子掀开,里面有饭菜有水,说道:“快吃吧。”七人一窝蜂的涌向菜篮子,狼吞虎咽,不消片刻,就将所有能吃的全塞到了肚里,仍意犹未尽。
“要不?给你们留点?”小南京的猪潲还剩小半桶。
李二毛的无明业火还没发出来,老班长已瞪住小南京,用少有的严肃口吻说:“都是战友,不能这么损!把剩下的半桶全倒完,我们走。”
“班长……”李二毛想说几句道歉的话,却不知如何开口。
“算了,该说的柳文书都帮你们说了,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你们,年青人做事难免冲动了些,下次注意就好。”老班长说完,带着小南京走了。老班长前脚刚走,柳青后脚进门。只见他闷声不响走到熊志兵身侧站定,保持立正姿势,便再不挪动。其余七人骇然。“别这么看我,动静闹这么大,我逃得了吗?”柳青说完,顿了顿,又一字一句的说:“本来老班长要提司务长的,估计让我们搞砸了。”
于是,猪棚内陷入死寂,久无声息。直至晚上八点,声音如爆豆般响起,噼里啪啦,此起彼伏。至十二点,小南京打着哈欠来通知八人回房洗澡睡觉,他们还以为在开玩笑,一问才知整连的人都能听到他们拍打蚊子的声音,听了几小时,压根没法睡,王连长怕影响第二天早操,将他们提前特赦。从此,他们在七连有了响当当的外号——八大金刚。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也想有所表现,想将犯下的错弥补回来,却找不到机会。实际上,更多时候在浑浑噩噩中度过。李二毛以为会顶着这个并无褒扬意味的名号直到退伍,可该来的总会来,且来得突然。 。。 。。
风声鹤唳
第三章 风声鹤唳
12月7日。小雨。
最近一个多月,不论是连里广播还是收音机里报导南亚小霸王越南入侵柬埔寨,反华排华、屡犯我边境的消息越来越多。以前的兄弟,我们曾无私援助的对象,竟然驱赶华侨,用枪射杀边民和边防战士,真是活生生的白眼狼再世,战友们没有不义愤填膺的。我和陈光辉他们时常在一起议论,我担心要打仗,他们也不确定,始终找不到答案。一礼拜前,我问王连长这事,他也说不知道,还把目光投向正和他说话的张波指导员,好像他知道似的。对于张指导员,总觉得他是位神秘人物,连我自己都奇怪为什么这么想。
——柳青的日记
进入冬季,天气转寒,伴随西伯利亚寒流一起到达的还有一个令人血脉贲张的消息。四季度以来媒体上说的与七连战士私下讨论的,都是越南在边境制造事端与会不会打仗的话题,有战争便有伤亡,这是无法回避的现实,而直面战争的首先是军人,七连的每一个人都不敢掉以轻心。尽管连队最高指挥的王连长与张波指导员从不在人前谈论此事,全连战士还是隐隐闻到了硝烟的味道。然而,一段时间过去,七连并没接到任何战前准备的指示,战争似乎还很遥远。
冬天的夜晚是属于睡眠的,陈光辉倒在床上不足五分钟便睡着了。朦胧中,他似乎听到军号声,不由一惊,倏的爬起,侧耳静听。果不其然,号声来自操场方向。“紧急集合!”程光辉大喊一声,忙不迭将床头的衣裤鞋袜往身上套。全班大乱,一个个火烧屁股般从被窝中爬出。同寝室的三排一班班长欧阳华不知什么缘故,说话竟有些结巴:“打,打,打仗了?”
“不知道。”陈光辉说完,率先冲出门外。屋外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