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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毅说:“这首歌就叫《上海滩》,唱的就是我们眼前这条江,这个城市。”
“爱你恨你问君知否,似大江一发不收……”杜心雨喃喃地复述着歌中的词句,忍不住对罗毅说:“罗子,你相信命吗?”
罗毅说:“当然信。”
“那么,你相信爱情吗?”
罗毅一愣,他没想到杜心雨竟然会当着另外两位女孩子的面提出这样的问题。其实,当时的中国正处于一个思想启蒙的时期,年轻人对于各种新鲜的生活方式十分向往。杜心雨身处大城市,又是个性张扬的女孩,敢于提出这样的问题也是十分自然的。在她的心里,已经觉得罗毅与她见过的其他男孩子都不一样了,所以她希望能够听到罗毅对于爱情的理解。
可惜的是,罗毅偏偏是一个不谙风情的人,前后两世都没有谈过恋爱,自然也说不上爱情是怎么回事。听到杜心雨这句火辣辣的问话,罗毅一时竟有些语塞。
袁静听到杜心雨的问话,只觉得脸上热了一下。她装作看江景的样子,耳朵却竖了起来,想听听罗毅的回答。在她的心里,似乎也有一些期待,但她自己也说不清这种期待是什么。
“怎么啦?不敢回答了?”杜心雨有些失望地问。
罗毅尴尬地笑了一声,说:“我这个人,其实就是一个乡下土人,哪懂什么爱情啊。我只知道年纪大了,就该娶老婆了。对了,我小时候就特别懂爱情。……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着喊着要媳妇儿。要媳妇儿干吗呀?点灯说话儿,熄灯做伴儿,明儿早晨起来梳小辫儿……这算不算爱情啊?”
曾珊格格地笑起来,边笑边捶打着罗毅,她和罗毅坐在一起,想动手动脚也有近水楼台之便。
杜心雨也有一种打罗毅一顿的冲动,但隔着曾珊,鞭长莫及。她呸了一声,说:“牛嚼牡丹,真是煞风景。听你唱的歌倒是很风雅的样子嘛,怎么说话这么粗俗。”
罗毅说:“爱情这种东西,也就是你们这些大城市的富家小姐才能玩得起。我们乡下人,每天忙着养家糊口,哪有时间去搞这种哥哥妹妹、风花雪月的?”
杜心雨不服气了,说:“你还不风花雪月,你出门带着两个妹妹呢。刚才你还跟洋人说珊儿是你的未婚妻,有没有这事?”
“这个……我说过吗?”罗毅连忙抵赖。
“珊儿,你自己说,刚才罗子有没有说过这话?”杜心雨拉着曾珊求证。
曾珊支吾道:“你们都讲洋文,我哪听得懂嘛。罗子哥……有没有说过,……他自己最清楚了。”
“哼!”杜心雨愤愤地放开了曾珊,说,“你就护着他吧,还没过门呢,就知道夫为妻纲了,真是没治了。小静,你说是不是?”
“嗯?哦,……可能,珊儿真的不懂洋文吧……”袁静慌乱地回答道。不知怎么的,听说罗毅把曾珊称为未婚妻,袁静突然觉得有些伤感。
曾珊见话题转到自己头上了,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了。她偷偷地伸出一只手,搭在罗毅的手上,罗毅心有灵犀地把曾珊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大江,吉它,美女,情歌,好暧昧的一幕哟。
“你们相信吗?对面那片荒地,70年以后,会成为全世界的金融中心。那里会建起几十座摩天大楼,还会举办世界博览会,全世界的国家都把自己最好的东西拿到这里来展览。”罗毅指着黑乎乎的浦东对女孩子们说。
“你说什么梦话呢?”杜心雨不屑地说,“就我们中国这个样子,别说70年了,就是700年,也不会出现什么摩天大楼的。”
袁静对于罗毅的预言是有些相信的,她反驳杜心雨道:“如果中国能够赶走列强,努力搞建设,说不定罗子哥说的事情真的能够实现呢。”
曾珊则撒娇说:“罗子哥,真的有那一天,我们再来这里玩,好不好?”
杜心雨笑道:“珊儿,你跟着你家的罗子,真是疯了。他说的是过70年,那时候你都变成一个妖精了。”
曾珊恨恨地回过身虚拟地拧着杜心雨说:“你才会变成妖精呢。我就算是要变,也是变成蝴蝶,就像祝英台那样。”
杜心雨正想回击,一个保镖走过来,提醒道:“小姐,时间已经很晚了,老板交代过,不让你在外面呆得太晚。”
杜心雨答道:“知道了,我们马上就走。”
说完,她站起身对大家说:“今天就聊到这吧,改天我专门搞一个沙龙,请几个留过洋的朋友过来,大家接着聊,好不好?”
罗毅说:“你们这种沙龙,我可真不敢参加。”
杜心雨在黑暗中瞪了他一眼,道:“你不参加就算了,我带小静和珊儿参加。我给珊儿重新介绍一个男朋友,省得她跟着你越变越不像样子。”
保镖把车开过来,四个人上了车。杜心雨让保镖先把自己送回家,然后再把罗毅等人送回旅馆。到了杜公馆门口,杜心雨从车上下来,罗毅礼貌性地摇下车窗,对她挥挥手。杜心雨凑上前,压低声音对他说:“罗子,回头我要去找你,你要把那首《上海滩》教给我唱。”
罗毅说:“凭什么呀,人家洋人请我教歌,是要给钱的,你给我多少钱?”
杜心雨恶狠狠地说:“你如果敢不教我,我就……”她本来又想以沉江相威胁了,但想起这个威胁已经被罗毅揭穿了,便咽回了那句狠话,改口道:“只要你教我唱了,本小姐就饶恕你在长江上对我非礼之罪。”
说完这番话,杜心雨脸红扑扑地跑进公馆去了。罗毅等人跟着车回到旅馆,洗漱睡觉,玩了一个晚上的情调,也实在是挺累的。
第一卷厉兵袜马 059 探访周浦村
059 探访周浦村
第二天,罗毅起得很早,先到楼下练了一通拳。自从跟着秦风习武以来,罗毅睡懒觉的习惯改了很多,每天早上都要起来活动一下,否则觉得浑身不舒服。说来也怪,虽然睡觉时间少了,但精神比过去要好得多。
旅馆建在市区,没有院子,罗毅只能在楼前的小空地上活动。旅馆经理看到罗毅练拳,饶有兴趣地出来旁观。等罗毅一路拳打完,经理拍着掌说:“好啊,罗先生真是文武双全,让人佩服啊。”
罗毅呵呵笑着走过来:“经理过奖了。我这路拳,其实只是健身,谈不上是什么尚武啊。”
经理说:“我虽然是一介文人,手无缚鸡之力,不过跟着杜老板这么多年,也算见过一些功夫。罗先生这路拳,如果用来对敌,威力可不小啊。”
两人打了一阵哈哈,罗毅问:“经理,我今天想上闸北去拜访一个朋友,不知道闸北这边治安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危险。”
经理想了想,说:“这一段时间,闸北倒真是不怎么太平,你如果要去,最好多加点小心。”
“怎么不太平了?”
“日本人在那里闹的。唉,一二八之后,政府也不敢管了,只能由着他们胡来。不过,你如果不去招惹他们,应当也没什么事吧。”
罗毅说:“那我明白了,我小心就是了。”
罗毅去闸北的目的是要带周细伢回一趟他的故居,周细伢的家人都在一二八的时候被日军的炸弹炸死了,罗毅带他去,也是去祭拜一下的意思。罗毅从老板娘那里把周细伢带出来,也得让周细伢的左邻右舍知道,万一日后他的亲戚要找他,至少也知道他去什么地方了。曾珊听说罗毅要去闸北,也想跟着一起去,但被罗毅拦住了。罗毅想起经理说过闸北现在是日军横行的地方,怕带着曾珊去不太方便。
吃过早饭,罗毅开着车,带着周细伢、苏晓峰、涂九以及一位叫作曹先晋的士兵一起出发去闸北。乐家林带着袁静、曾珊和另外两名士兵去外面找房子,用来作为未来的情报站。
周细伢只知道自己家是在一个叫作周浦的小村子里,但具体怎么走就不清楚了。罗毅向旅馆经理打听了一下,大致问出了周浦的位置。当年的闸北远没有今天这样繁华,许多地方还是大片的农田,村庄和其他居民点零星地分布在农田之间,所以道路不算难找。罗毅开着车,边走边问,走了一阵,周细伢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房子说:“我想起来了,我家就是那片,村口那棵大树我认识的。”
罗毅驾车向着周细伢指的方向开去,快到村外的时候,迎面过来一位戴着大盖帽,骑着自行车的警察,看上去有40多岁的样子。由于道路狭窄,他下了车,靠在路边让罗毅的汽车过去。就在汽车和那位警察擦身而过的时候,坐在汽车副座上的周细伢把头探出窗口喊了一声:“贺叔叔!”
警察一愣,抬头看着汽车里的少年,一时认不出是谁。罗毅听到周细伢的喊声,知道他见到了熟人,连忙踩下了刹车。周细伢拉开车门跳下去,拉着那警察的手喊道:“贺叔叔,你不认识我了,我是细伢子!”
“细伢?”警察不敢相信地揉着眼睛,仔细打亮着周细伢,欣喜地说:“细伢,你没死啊!怎么长这么高了?”
警察叫贺其涵,是分管这一带的片警,也是本地人,他与周细伢的父亲曾是很好的朋友。周细伢在兵火中逃出上海的时候,还只有10岁,一转眼过去了三年,周细伢已经从一个懵懂的幼儿长成了一个伶俐的少年,也难怪贺其涵会一时认不出来了。
罗毅也下了车,来到贺其涵面前,向他打着招呼:“你好,请问您是周细伢……家里的朋友吧?在下……罗九,是从江西来上海做生意的。”他对对方的情况不摸底,所以不愿意说自己的真实姓名,他看到涂九跟在身边,灵机一动,给自己编了一个罗九的假名。
“哦,罗先生好。我叫贺其涵,是这一片的警察。细伢的爸爸在的时候,跟我关系很好的。”贺其涵也不知罗毅的来历,简单地介绍着自己。
“贺叔叔,罗先生是我的老板,他要带我去江西读书。”周细伢说。
贺其涵对罗毅点点头:“真是如此?那就多谢罗老板了,细伢的家人都不在了,麻烦你多照顾他。……你们这是去哪呀?”
罗毅说:“我带细伢回家看看,跟老邻居们打个招呼,还有,到他父母坟上去拜一下。”
贺其涵回头看看周浦村,说:“你们还是别去了,周浦村怕是要出事,我现在正赶回警察局去报信呢。”
“怎么啦?”罗毅和周细伢同时问道。
“唉,别提了。鬼子……啊,不,日本人要征用周浦村的地,让村民们都搬走,村民不愿意搬,现在两边已经对抗起来了。闹不好,要出人命呢。”贺其涵说。在说到“鬼子”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改了口,显然是因为不清楚罗毅的来历。现在上海已经有一些人投奔了日本人,如果在这些人面前妄言“鬼子”二字,是会惹出麻烦的。
“啊?”罗毅惊道,“他们现在就敢这么猖狂?那么贺警官,你赶紧回警局去报信吧,我们先去看看。”
罗毅把车停在周浦村外,远远地就听到了村里的喧闹声。他交代苏晓峰等人做好战斗准备,从另一侧迂回进村。自己带着周细伢直奔声音最大的地方而去。
在村中的一片空场上,两群人正在对峙,两边为首的各是一名男子。其中一边,是一位50来岁工人打扮的人,显然是住在村里的居民,他的身后站着百十号人,都是村民。另一边的那人30出头,穿着黑色府绸的褂子,身上还斜背着一支驳壳枪,应当是当地的地痞了。在府绸男子身后大约十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七八名穿土黄色军装的人,其中一个像是军官,身上背着手枪,其余的人都是手中端着步枪。罗毅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们手里的枪,正是三八大盖。
“对面是日本人。”罗毅对周细伢说,“这边的人,你认识吗?”
周细伢仔细辨认了一下,说:“这边这个人,是林伯伯,叫林祥信,是在工厂里做事的。在村子里大家都很服他的。”
罗毅拉着周细伢走到村民中间,倾听着林祥信与对面府绸男子的对话。他把驳壳枪的枪机打开了,藏在怀里,以备出现突发事件的时候迅速反应。
“我们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凭什么日本人一来,我们就要搬走?我们这么多人,你让我们搬到哪去?”林祥信大声地说。
府绸男子说:“你们搬哪去,我管不着。大日本皇军说了,这个地方要修军事基地,这个村子要推平。一家给你们两块大洋作为搬家费,你们还不知足吗?”
林祥信说:“你这是哪里的王法?两块大洋,租个亭子间都不够,亏你说得出口。”
府绸男子恶狠狠地说:“什么王法?这个地界,第一是大日本皇军说了算,第二就是我们马老板说了算,你要讲王法,以后日本人的话就是王法。”
林祥信凛然地对府绸男子说:“要我们搬家,没那么容易,我们今天就是不搬,看你能怎么样。”
村民们都鼓噪起来,一齐喊着:“对,我们不搬!”
府绸男子回头看了身后的日军一眼,带队的日军军官冲他挥挥手,然后自己走上前来,对林祥信说了一通日语。府绸男子先是向日本军官鞠了个躬,然后回过头对着村民们喊道:“松本太君说了,他们在这里修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