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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是儿子田彭祖轻轻的恭恭敬敬的声音。
沉了片刻,田豫用低沉的声音问道:“什么事?”
他的声音带有一种奇异的沙哑,他原是白面书生,可是多年引军,在北疆征战,撕杀,与鲜卑人拼争,抒嗓子喊哑了,喊破了,可是,就这是种沙哑的嗓子,在万马写前一声长啸,还是会令胡儿变色,万刀齐喑的呀!
“父亲,有客来访。”
客人。在季汉,能有什么客人?不过是说客罢了。
“我老了,没有精力见人,罢了。”
一个女子的声音突兀的在背后响了起来:“田叔叔比家父还小着三岁,家父犹在阵前,田叔叔何以便说老呢?”这声音轻柔庄重,婉转带一丝凝稳,让不人敢轻视。
田彭祖虽知来人是贵客,却万万没有想到竟是女子,不由吃惊。
田豫也是一愣,回头时。那几个客人把头上风帽取下,中间一个女子,生重雍容华贵,美艳不可方物。一双眸子却沉静如水,让人一望而生亲近之心。说话地正是这个女子。
田豫站起身来,拱手道:“这位姑娘,口称叔叔,不知何故?令尊大人是?”
那女子坦然受他一礼,从人搬过椅子,她人容坐下,款款道:“小女子自然不敢高攀,家父乃是季汉车骑大将军。”
“啊!”田豫这一惊非同小可。车骑大将军乃是张飞,他有二女。长者为皇后。幼者嫁与江水校尉王睿,此女子难道竟是一国之母?“您是,皇后?”
星彩含笑点头道:“田叔叔来到季汉,转眼已是一岁光阴,这其间诸事纷杂,侄女竟没有来看过,实在失礼。田叔莫怪。”
田豫没想过一国皇后会突然过府,不知为了何事,心中盘算,口国却道:“哪里,老病残躯,朝不保夕,死余之人,何敢劳皇后千岁惦记。”
“田叔说笑了,田叔在幽州,威名远震,胡儿丧胆,天下谁人不知。眼下在季汉,正是龙归大海,大展雄图之时,何以言老?”
田豫摇头道:“老朽之人,哪比得上令尊,斗米盆肉,战场杀敌,勇过廉颇,我如今不过是等大限等大限到来好一天罢了,还能做些什么?”
星彩笑道:“田叔过谦了,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幕年,壮心不已,这是故曹公的诗句吧?田叔一生征战,从过先帝,从过公孙赞,后来又从曹操,一直不得志,如今在季汉,陛下正准备大展雄才,让田叔得偿心愿之时,田叔本是洒脱之人,何必苦苦纠缠于前尘旧事,不肯正视现实?”
这些话总有人来说,但是谁口中说出,也比不上星彩口中说出的这样婉转动听,这样入情入理,打动人心。可是田豫想了想,终于叹道:“唉,我终是老了,看不清天命,搞不懂世事了。”
星彩笑道:“田叔,您可知道灵州?”
“灵州?”田豫还真不曾留意过。
“不错。灵州。”星彩讲许灵儿的故事讲了一遍。田豫听到许灵儿为救百姓。亲身断后,以数百人马阻击数万敌兵时,不由感叹道:“此真奇女子也!”
星彩道:“陛下曾言,将以北方四郡为基,将整个大漠纳入掌中,皆划为灵州,从此汉胡之间,再无纷争。不知田叔愿不愿做这个灵州刺史?”
田豫沉思片刻:“你让我好好想一想,我还有好多老伙计呢。”
星彩道:“我……他们皆说为您马首是瞻。”
“三日后,我给您答复。”
星彩笑着点点头,让他保重身体,然后从田豫家出来,上了马车。
“娘娘,我们回宫么?出来一整天了。”随行的小太监问道。
星彩看了看天:“回去,马上就宵禁了,别被关在宫外。陛下训地那些侍卫,都是只认规矩不认人的。”
她坐在车里,长长出了口气,垂下长长的睫毛,抬起玉藕一样的手臂,春葱玉指轻轻抵在眉间,出来一天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什么举动。希望自己是猜错了。
星彩一时心乱如麻。
这几个月来。总有一种不好的传言时时飘进她的耳朵里,说几位王兄王弟总是偷偷派人联络。这种传言无论是真是假,都是值得她警惕的。眼下陛下,丞相,两位大将军都不在长安,自己肩上责任之重可想而知,若是在这个时候出现什么问题,那自己如何来面对陛下?
她摸了摸袖中的令符,那是陛下留下的,关键时刻,她可以用它来调动留守的北军,南军和禁军。而由于长安保卫战时,自己曾亲自出马,当着先帝和百官司地面挥枪上马,保卫宫门,在军中有一定的威望,再加上自己的身份和才干,不担心会弹压不住那些将军校迎春佐们。这两天在长安城中看似游玩,却已暗中布下了棋子,只要他们一有不妥,便可轻易全部拿下。
不过,她想,他们向会真的会这样傻,在这种关键地时候自己往刀锋上撞么?
寇封这些日子很烦。
他尽量不出府了,但是总有关于他的流言满天飞,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自己原是统领上庸兵马的将军。后被调到汉中督办军务,汉中有什么军务,分明闲置起来了,再后来,竟调回长安来,当了个闲散王爷。难道陛下还对自己不放心么?
寇封一只大手抓着酒坛的底儿,把整坛酒往嘴里倒着,接着平的一声摔碎在地上。
“为什么!自己本没有野心的,自己只想当个大将军,在沙场上杀敌,难道这也不成么?自己早就不姓刘了啊!”
“大人,宫中有人前来。”
“谁?”寇封抬头。
“大哥!”一个少年上前两步,一个礼行下去,亲热的拉着寇封的手道,“大哥,是小弟我啊,好不容易,今天皇后不在,我才能悄悄混出宫来,你当年英雄盖世,如今怎么这样一付颓废的样子?”
“你,你是谁?”寇封奇怪的看着这个少年,忽然间警醒,“你是刘永?”冠封长年在外,回京日短,与刘永上次相见还是几年前昭烈帝国葬守丧之时。此时看刘永虽然年幼,却自有一股英姿勃勃之气,仿佛自己当年。
“正是小弟。”刘永笑着起身,自己落坐,“大哥想不到吧。”
“不用叫我大哥,我如今姓寇,千岁又忘了吧?”
“什么话,走到哪里,你也是我地大哥,昭烈皇帝都认可的,别人凭什么敢否认?我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就是在大街上,我一样敢叫你大哥。”
寇封只觉得眼睛一热,叹道:“好兄弟,难为你了。”
刘永道:“我有什么可难为的,反正我既不是长子,也没有战功,更没有威望,除了娘是太后,叔叔是将军,别的什么也没有,又不争帝位,我怕什么?”
寇封一愣,听他话中有话,正色道:“不争帝位,那是最好了。这天下已定,虽然陛下防着我,但我也要说,他乃英明之主,德才兼备,名为守城,实同开创,定雍凉,拓北疆,下洛阳,这是先帝也没能完成的功业,眼下季汉群臣同心,咱们兄弟也应同德才是。”
刘永讶然,他本是试探,却没有想到冠封到如此地步,竟然没有异心,反而为刘禅说话。一愣间,忽然大笑:“我地傻大哥啊,只怕你心地宽厚,没有野心,他却不会容你。你可知如今长安城中有些什么流言?”
“……”
“看来大哥是知道了,那么,大哥应该知道,曹魏威王曹彰是怎么死的吧?曹丕可是他的亲兄长啊,一盘毒枣子……”
“你到底想要什么?”寇封低沉着声音吼起来。
“我要大哥手下的得力将佐,我要能保护自己,保护大哥,取得我们应有的一切的实力。”
第二十二章 皇后星彩
寇封呆住了,他缓缓站起身来,低下头,久久的看着刘永。
刘永眨着眼睛,有些惶惑,却并不回避寇封的目光,叫道:“大哥。”
寇封转过身,在室中来回的走了几趟,然后转身,望着室外的天空,停住:“你可知道,我在很早的时候就随在父亲身边了。我跟随父亲征战的时候,陛下,他还没有出生。”
“就是啊,凭能力,凭本领,他哪里比得了你?你居然还服从他?”
“你听我说。那个时候,父亲朝不保夕,东奔西走,惶惶不安。父亲整天想的是拯救天下,可是,我们上无片瓦存身,下无立锥之地,我们每天一睁眼,想到的就是敌人会从哪个方面冲过来,我们该如何来逃命。活下去,就是一种奢侈,哪里还有时候想旁的,永弟,你出生蜀中安定之后,你根本就不明白,那种时候,你没有时间去想名位,权力,你们想要的唯一的,是能够活下去!”
刘永听他讲以从前,不明所以,静静的听着。
“如今,你是一国王子,你又说想要你的一切,你叫我一声大哥,那么大哥来问你,你的一切是什么?你的一切是从哪里来的?你想过没有?你做过什么?除了父亲留给你的确良血脉,你还有什么?父亲传位之前,曾让我们四下给他下拜,定下君臣名份,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么?如今,季汉方兴,国势初隆,可还远远未到强盛之时,曹魏孙吴,虽比不上我季汉兵强马壮,可我们现下的实力,又哪里比得上曹操当年?你若只因一念之私,在此时乱想,岂不是目无国家。破坏大局,岂不成了国家的罪人?你方才的放,我只当没有听以,你我走吧。以后不要乱想了,以你这点小心思,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满朝文武皆是他地翼助,又有谁来帮助你?小老弟,人。不能活在幻想里。“
刘永万万想不到寇封会说这样一番话来,他蓦然变色,道:”他已经动手要杀你了。你居然还为他说话,你是个傻子!那些流言,恐怕就是他弄来要取你性命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刘永大怒,指着寇叔道:”这还是那个号称刚勇的刘封么?这还是那个面对军万马都变色的刘封么?你现在成了刘禅的顺民了!“
寇封毫不在意:”我不叫刘封,我叫寇封,在阵前,我还是面对千军万马都不变色,但在此时,我却还是陛下的臣子。“
刘永猛一摔门,转身走了出去。把一句话留在房里:”你会后悔的!“
寇封着着刘永的背影,摇摇头,叹了口气:”傻孩子,该后悔地是你,你根本就不知道天有多高。你离天的距离又有多远。“
他大声叫道:“寇仲。”
一个伶俐的小家人从后面转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张墨迹淋漓的纸张。
“都记好了么?”
“回王爷,谈话记录都记下来了。”
寇封点头,伸手接过,上下阅了一遍,点点头,提笔暑上了自己的名字。却又迟疑道:“寇仲,你说,我该不该把这个记录交给陛下?”
寇仲点头道:“当然应该,这也正是为王爷洗清嫌疑的方法,或且,这封信交上去,王爷还可以引兵杀敌的。”
寇封却缓缓坐下来:“他还小,我若如此做,就把他,把太后,把整个吴氏一族都害了。”
“我还是再想想吧。”……
“回皇后的话,今天王爷分别到长乐宫见吴太后,然后从尹默尹先生读书。散学后尹先生留了一篇文章。再之后他出去游玩,在路上换过三次衣服,四车马车,临晚时,悄悄进了鲁阳王寇封的府中,不知说了什么,但是王爷出来之后,脸色不佳。”黄皓小心的汇报着,一边悄悄地看着皇后的反应。
“嗯。”皇后只是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变化,“你下去吧。”
“是。”黄皓悄悄退了下去。
星彩仰着头想了一会儿,说道:“明天早上,把永王爷请来。”……
“见过嫂子。”刘永笑嘻嘻的行了个礼,心中却不由打个突,这位嫂子可是文武双全,威望素著,她一大早儿地把自己找来是什么意思?
“起来吧,这些日子功课还好?”
“还可以吧,尹先生这些天总夸奖我呢。不过弟弟有些贪玩儿,总是被罚写字儿。”
“孩子么,贪点玩儿是正常的。我小时候,淘的出了圈儿,先生整天举着戒尺追我,有一回,我逃到树上,先生气得翻白眼儿,去找我父亲,父亲来了,哈哈大笑,说我的样子很有他儿时的风彩。其实你也不用那么苦,年纪轻轻的,十多岁年纪,整天象个小大人儿,多辛苦。”星彩笑着,看刘永神色一变,又变道,“不过吧,眼下陛下和丞相带着满朝文武前功尽弃往前线,咱这长安城就空了,咱们刘家人丁儿少,嫂子身边儿也没什么人,不如,你来给我帮把手,怎么样?”
刘永一下子激动起来,虽然他强自掩饰,但毕竟年纪小,如何掩饰的住。
“嫂子,不是,皇后千岁,臣弟必不负重托。”
“嗯,这就好,陛下临去时,把京城防务交给我,我一个女人,出头露面也不太方便,有了小叔叔,想必就容易一些了。”
“是,臣弟保证可以做好嫂子交给的事务。”
“那你去向母后说一声吧。说好之后,就到未央宫前宫处理军务,从现在起,你就不是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