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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阶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一个竹枕,给韩暨垫在头下。徐庶则解下他身后的窗帘,挡住江风。
大家悄声一商议,干脆一起上楼去,把三层留给韩暨专用,命令侍从好好伺候韩大人。
上得四层舱里,正看到6云独自坐在指挥窗前,抱着膝盖,望着窗外呆。
徐庶轻咳一声,6云一惊,转头一看,急忙从地上爬起来:“主公,军师,参军,殷先生,你们怎么上来了?”
我道:“云,这一仗打得很好啊!”
6云张了张嘴,慢慢低下头,别转过脸去。
“多谢主公。”
声音闷闷的,似乎不太开心。
我道:“云,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只管跟我说。”
6云心里涌起希望:“主公虚怀若谷,也许能听我一言。”抬起头,正要说话,忽见一侧的徐庶正盯着自己,缓缓摇头,示意不可。他现在对军师可说异常敬服,虽然性依旧是那般直爽,但心念一转,还是勉强把真实想法压了下去:“哦,主公,没什么,只是没能全歼敌人,心中不甘罢了。”
我微笑道:“次出战,能击溃如此敌阵,我和军师大家都已经非常满意了。云,没想到你对水战这么有研究,我任命你为楼船都尉,以后这支楼船舰队,就由你来指挥。”
6云全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怔了好一会儿,倒身受封:“臣6云多谢主公赏识提拔!愿为主公翻江倒海,破孙灭刘。”
“翻江倒海,破孙灭刘!好气魄,那我以后可就看着喽,哈哈。”我很喜欢这么锐气的年轻人,说话做事就是有干劲。
6云起身,看一眼徐庶,心想:“军师好厉害,居然同时看破了主公和我的心思。主公本来就要提拔我,我若先提起杨龄不听指挥一事,主公自然会惩罚杨龄,而我却被越级提升,这样桓阶肯定认为我是踩着杨龄的肩膀上来的,先就会不高兴,那我一下就得罪了长沙本地一系的所有文武,以后别想有安生日好过了。”后心顿时冷汗淋漓。
徐庶心想:“这种事情,你还差得远。”道:“主公,那杨游弋……”
我想了想,扭头道:“殷兄,你可愿意再与我做一单生意?”
殷淏笑道:“飞帅的生意,我哪儿有不接之理?飞帅要什么样的战船?”
“我欲向你订购十艘斗舰、二十艘蒙冲、一百只冒突,另外再加一艘载重两千石的楼船……”
殷淏大喜:“当然好,当然好。”心里已在计算这一笔大约能赚多少。
我道:“殷兄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这一笔购置呢,我出价可能比较少一点。”
殷淏忙问道:“飞帅能出多少?”
我竖起一根食指:“一千两黄金。”
一千两黄金?殷淏咧咧嘴:“飞帅,再抬抬,再抬一点好么?”
我微笑道:“好,那就附加一点。殷兄赞助的那本水战拳谱,我打算写两个版本,完全版极其详细,名为《水战大全》,内容包括水军的主要战术、各种战船兵器的合理配备及使用技巧、船斗拳法等等,我会和徐军师、桓参军、韩暨都尉、6云都尉、杨龄都尉等专家高手一起参研,共同撰成,殷望殷兄也能加入;另外一本比较简略,名为《殷氏船拳》,主要是水战的基本拳法。《水战大全》的专用权属于长沙军,但我以两千金授权殷兄,两年内可以任意翻印,当然,我就不收钱了。至于那本《殷氏船拳》,作为对殷兄资助的回报,我就送给殷兄了。哦,还有,《水战大全》这一部,我预计每半年重修订一次,里面会加入一些实际战例分析和前线官兵的心得,这种修订本只赠送或卖给购买过版《水战大全》的顾客。”
众人呆住。
我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一点也不着急,心想:“你们虽然都是头脑灵活的高级人,但这种现代版权知识,恐怕你们也需要有时间来适应理解。”
自远古至汉末,极少有过这种极不等价的以书易船的单纯生意。我向殷淏提出的采购名单,市价大概至少是两千五百两黄金。我提出以千金购入,实际上是一个儿都不想掏,还有殷淏赞助我写书的一千两未付款呢。
殷淏脑急转动,苦想半刻,感觉是有赚的。这感觉有一半是建立在阿飞为人豪爽,生意上不会苛刻自己的印象上。具体如何赔赚,却想它不明。
现在他有点后悔,没有坚持携夫人一起出来,如果夫人在,根本不用他来动这伤神的脑筋。
摆了摆头,感到大脑陷入枯死困境,知道自己是没法算清这其中的利益得失了,苦笑道:“飞帅给我出了个难题,请恕殷某失礼,不能马上答复飞帅。”
我知道,两千五百两黄金对殷氏船行来说也不是小数,不能过于心急,道:“殷兄不必为难,这事也不用急在一时半会儿,咱们回去可以慢慢聊。”
徐庶和桓阶在旁边,也在心中默算这笔细账,越算越觉得服气:“主公的生意脑,居然比我们转得还。我们不过想进一步提升战士的水战战斗力,主公却能顺手拿来大赚一笔。而且这笔生意,我们固然不亏,殷氏也会大赚,光是这《水战大全》的修订本,两年就能出四本,利润可翻四倍。”徐庶明白了我的另一个想法:“采购来这么一大批战船,自然需要有人来驾驶,有人来指挥,这样就可以把杨龄兄弟妥善安置了,主公想得周全。”
返回的行程不太顺利,先是风向不太对,打了这么久的仗,按说一时三刻肯定是不止了,看太阳西去的样就知道,但风依然是西北向猛刮。接着不久开始打雷,一个接一个地在头顶上炸开。
我站在楼船的顶盖上,扶着女墙,厌恶地瞅瞅天。
“这雷怎么就打个没完了?”
身后只站着徐庶,他笑道:“谚云:雷轰天顶,有雨一线,雷响天边,大雨连天。这雷这么打着,问题还不是很大。”
我道:“咦,你还知道这种农家谚语?”
徐庶道:“我虽然自小不务正业,可也是耕过田,种过菜的,飞兄可不要看扁了我。”
我哈哈大笑:“岂敢岂敢,元直是什么样人,我早听伯母说过多次了。”
徐庶脸上微微一红,知道母亲肯定把自己少时的臭事都说给阿飞听过。
忽然想到件事,徐庶道:“有件事我想问问飞兄,那次你去桓家,阿袖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什么?”
“阿袖给你说她到底喜欢谁?”
“……”我微一皱眉:“你怎么忽然想到这上面来了?”
“阿袖那孩我了解,她虽然年幼,却极其懂事。我想,没有飞兄的鼓励支持,她是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逃婚而去的,她应该知道这对家族和飞帅关系的伤害。”
我迟疑了一下。
徐庶心里叹口气,原来现在的阿飞,也还是有意气胜过理智的时候。
“飞兄,你必须告诉我,我好设法为你们遮掩,不然桓阶一旦翻脸,长沙军就危险了。”
“桓阶也知道此事?”
“他现在自然不知,我是仔细回忆了飞兄近的言行举止,想到的。可是迟早有一天,伯绪会知道。”
“好吧……是这样的。那天,我反复追问阿袖喜欢谁,可阿袖却怎么也不肯说。后我说:‘阿袖,本来这事不该我管,可是现在形势逼到这里,这件事关系到你毕生的命运,我不希望你怨恨你阿飞大哥一辈。你就原谅我的鲁莽无礼,忍着一时的羞怯,告诉了我,就说一句话,换取你一生的幸福吧!’阿袖被我逼得哭了,她哭着说:‘飞大哥,我知道,我知道!其实……其实……,我……我心里一直念着一个人,那个人,他……他被我一掌给打跑了。’”
徐庶愣住。
许昌颂隆客栈前的那一幕又出现在眼前。
原来她喜欢的,是那个赵家的孩。
阿袖到底喜欢谁,他也曾猜测过,也想到过那可爱的赵家少年。不过总觉得双方就见过一面,没说过一句话,阿袖还伸手打了那孩,这可能性应该极低。
想不到,居然真的是他。
啊,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就连阿袖这么一个初动情怀的女孩,竟然也有如此奇特的感情。
心里有一点点失落,可是,却为她高兴。
他摇摇头,道:“飞兄,你很会说话骗小女孩,我以前可没看出来。”
我苦笑。
在与阿袖私聊之前,我又何曾想到,我能说出那样的话来?
我没想到,她竟然会喜欢上我的玉儿。
“那你有没有想过,赵玉公喜欢阿袖么?如果他不喜欢,阿袖会有幸福么?”
我呆了一呆:“我不知道,按理说,玉儿不会不喜欢阿袖罢?”
徐庶瞪着我,过了一会儿,道:“只能希望有如此理想的结果了。那么阿袖是去许都了?”
我道:“没有。玉儿目前下落不明,但肯定不在许都。所以我让她到野见杜似兰,等杜似兰找到玉儿,再安排他们二人相见。”
天上的连环雷忽然散去,接着一阵阵冷风刮起,混着絮絮渺渺的雨丝,飘向了大船,飘落在我们俩的头面上。
徐庶目中的光芒也渐渐散开来,摆一摆头,把这件事从脑里滤过。
阿袖的事,只能走着看了。
他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雨水,道:“夏至风从西北起,端阳有雨是丰年。再过三天,就是端午节,希望那天也能下些雨来,那今年我长沙就不用向其他三郡购买粮食了。”
我点点头,道:“端午节到了,屈原忠魂将至,我们是不是也该准备一些棕、雄黄酒之类的东西了?”
徐庶道:“嗯,长沙四郡一带,一年重要的大节日就是五、八、腊三个,八是中秋,腊是春节,五就是端午。我们不但要准备筒粽、粽粑,我们还要选拔部分强壮将士去参加武陵的龙舟夜竞渡……”忽然愣了一下,道:“想不到飞兄对本地风俗如此了解。”
啊?
看着他诧异的表情,我知道说错话了。
可是错在哪里呢?
思之不解,只好小心翼翼、模模糊糊道:“啊,元直不是比我了解么?”
“投粽入江,竞渡龙舟,祭吊屈原大夫,虽是本地风俗,但兴起时间甚短,至今不过十年光景,我在此地住了年余,见得一次,此前从来不知本地有此奇异习俗。飞兄初来长沙,竟然已如此熟悉,真是佩服。”
难怪去年在官渡、汝南的时候,都没见曹家的那帮人吃粽,原来这风俗还没在全国普及啊!
奇怪,以前好几次来三国转悠,怎么没注意到?
嗨,那时候哪儿会关心这个啊!
“啊啊……哈哈,所谓入乡随俗,要在此地生根,不得不如此呀!对了,什么叫武陵的龙舟夜竞渡?”
“哦,说起这个,话可就长了,那是在十年前,五溪蛮族中出了一位女英雄……”徐庶引了感兴趣的话题,少见地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四层舱里。
殷淏见众人各自散去,室内只剩下自己和桓阶二人,忽然想起件事来,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匣,悄悄递给桓阶。
桓阶疑惑地看他一眼,轻轻打开来,一股贵气直冲眼帘,但见红紫之色在晶体中游弋闪耀不定,不禁眨了两下眼。定睛看去,却是一对晶莹剔透的镯躺在匣中。
“殷兄,这是何意?”
“送与桓兄。”
“哦,殷兄为何送此大礼啊?”这镯本身的价值倒罢了,桓阶也没少见过。难得的是这对镯造型大气简约,工艺细致精湛,很是符合他这世家弟的审美观念,随手取出一只欣赏,暗暗思忖:“他如此贿赂于我,却为何来?主公购买战船,除了邓家船行,大半都搁在你这里了,而且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再换第三家。难道你想独吞所有订函?这未免太狠点,主公、军师也不可能同意。”江陵凤凰渡邓家是殷淏的岳家,徐庶、桓阶等当时决定采购战船时考虑到竞争的问题,所以虽然邓家离长沙较远,联络、验货、取货都很不方便,但还是把部分订函给了邓家船行,以免过于依赖殷氏,出现主客逆转的战略性严重后果。
“听说我兄有女名袖,正当妙龄,即将出嫁飞帅,小弟一点心意而已。这对水玉镯,却是稀奇罕见,与令千金正相配。”
桓阶脸色一变,持匣的左手不易察觉地微微晃了两下,心想:“稀奇罕见?你是挖苦小女不守妇道么?”道:“小女年幼,恐怕当不起殷兄大礼啊!”
殷淏殷浩还不知道已经触到桓阶心中的隐痛暗疮,笑道:“这对水玉镯据说乃是春秋末时楚国名匠制作,为楚怀王三宝之一,吴王阖闾攻破楚都郢(今湖北江陵西北)之后,把镯从楚宫里抢了去,带回吴国。后来他儿夫差将此宝赐给了越国美女西施,另一名越国美女郑旦求得其一,夫差不许,郑旦因此气郁而死呢。我看飞帅眉英目挺,额广口方,实是大贵之相,令千金戴上此镯,却与飞帅正相般配。”
桓阶吃了一惊:“殷兄,休得胡言!”殷淏这言中含意,明明是指阿飞日后可能当皇帝,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殷淏嘿嘿一笑:“呵呵,好,我不多说,不过这门亲事,真的是非常之好啊!”
他转着眼珠,盯着桓阶的脸,观察他的脸色。
桓阶把那镯放回匣内,冷冷道:“殷兄自小打滚江湖,似乎从来没有信过面相罢?”
殷淏笑了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