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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农坐在长沙发的一角里,身子向后仰着,朱莉娅坐在沙发的边上,脸朝着他。
“你杀过人吗?”她问。
“杀过。
“在战斗中?”
“往往是在战斗中。大多数。”
“杀过多少?”
“不知道,从没数过。”
她对这些事听得很人神,咽了好几回口水。
“我可从没结识过一个杀过人的人。”
“你不懂那种事,”他反驳说,“任何人打仗都可能杀过人。”
“你有伤疤吗?”这又是一个平常的问题。事实上,香农的背上和胸口都有许多疤,那是枪弹、迫击炮弹片和手榴弹弹片留下的。他点点头。
“有一些疤。”
“给我瞧瞧。”她说。
“不行。
“我才不信哩,给我瞧瞧,证实你有疤。”
她站起身。
他冲她露齿一笑。
“如果你给我看你的疤,我就给你看我的。”他嘲弄她,学着幼儿园里孩子们惯常的那种挑战。
“我一个疤也没有。”朱莉娅忿忿地说。
“证实一下。”香农唐突地说,转身把空咖啡杯放在沙发后的桌子上。他听到一阵衣服声。当他回过头来,险些被最后一口咖啡噎住了。朱莉娅不到1 秒钟就拉开背上的拉链,让衣服整个儿滑落下来,皱巴巴地缠在脚踝骨周围。她穿着有吊袜带的长统袜,腰际系一条细的金链子。
“瞧,”她柔声说,“哪儿都没有疤。”
她说得不错。从地板往上一直看到她那垂在肩上、几乎碰到腰际金链的浓密的深棕色头发,她小巧而成熟的妙龄少女的身体,像牛奶一样白,真是洁白无瑕。香农不禁咽了咽口水。
“我想你准是你爸爸的宝贝女儿。”他说。
她吃吃地笑了。“他们都这么想来着,特别是我爸爸,”她说,“现在轮到你了。”
这时,在离起伏不平的格洛斯特郡乡下诺特格鲁村不远的乡间别墅,詹姆斯·曼森正坐在自己的书房里,香农的那份计划搁在膝头,手边是一杯白兰地和苏打水。已经快午夜了,曼森太太早就上床睡觉了。曼森把香农的计划留着,独自一人在书房里读。在回家途中,坐在汽车里他就心里痒痒地想打开看;吃完饭后又想早早溜出去看,可是他都忍住了。当他想聚精会神地干什么,他总喜欢放到晚上。这个文件是他想聚精会神地去看的。
他轻轻拍了拍封面就翻开了报告,把地图和草图放在一边。随后开始看叙述部分。报告里写道:
前言下述计划基于沃尔特·哈里斯先生所写的关于赞格罗共和国的报告,我个人的赞格罗之行,我对此行所写的报告,以及哈里斯先生对欲达到的要求所作的简介。该项计划不考虑为哈里斯先生所知而未透露给我的内容。其中最重要的应该是进攻的后果,以及安置政变成功者的政府。虽然对进攻的后果可能急需有所准备,并应包括在进攻计划内,但这显然是我无法做出的。
作战对象准备、发动和进行对赞格罗首都克拉伦斯总统府的攻击,用猛攻占领总统府,杀死总统以及驻在府内的卫队。夺取该国大批武器装备,占据国库和电台,以及总统府内部。最后,创造条件把任何残余武装卫队或军队打散在城外,使之无法进行有效的反攻。
进攻的方法我对克拉伦斯的军事形势进行研究以后,认为无疑应从海上进攻,直接从海上对总统府本身发动进攻。首先,我曾研究过空降该港的计划,认为是行不通的。起飞机场当局不会对作战的性质毫不猜疑就准许必需数量的武器和士兵上飞机。即使其中有一个机场准许起飞,他们也是冒着被逮捕的极大风险,或者是违反治安的。
其次,陆上进攻没有特别的好处,而有许多弊端。派一个武装的纵队到达北部边界,就必须把人和武器偷运进赞格罗的邻国,而那个邻国有干练的警察和治安系统,轻举妄动则极可能被发现而遭到逮捕,因此不可采用。在赞格罗海岸的任何地方登陆,再向克拉伦斯进军就更加不切实际。第一,赞格罗大部分海岸由纠结交错的红树沼泽地组成,船只无法通过,并且在黑暗中也无法找到这么小的海湾。第二,没有汽车运输,进攻部队必须长途行军到首都去,因而守军会事先得到警告。第三,白天守军会发现进攻部队人数很少,因而会振作精神进行顽抗。
最后,把武器和士兵偷运进该国,一直隐藏到袭击的前夜,此种想法也不现实,原因有三:一,按重量规定,武器的数量就太大了;二,武器和不速之客如此之多,不可避免会被发现和被出卖;三,这样的计划要求在该国内部有内线接应,而此种组织并不存在。
因此,看来惟一切合实际的计划,应该是采用小船进攻。这些小船离开停泊在海面上的较大的船后,直接进入克拉伦斯港口,登陆后立即进攻总统府。
对进攻的要求进攻部队不应少于12人,由迫击炮、反坦克火箭筒和手榴弹武装起来,每人手持卡宾枪,以备在封闭的住处里使用。进攻部队应在夜里二三点钟离海上岸,这样就有足够的时间让克拉伦斯城里的人都沉入梦乡,有足够的时间去攻打总统府,并且天一亮又看不见白人雇佣军的踪迹。
接下去这份报告有6 页多精确地描述了实行此项计划的办法:雇佣必要的人员,他们所需要的武器弹药、辅助的电台装置、进攻用的船只、船尾引擎、信号弹、制服、网索、食物,每一项的价格是多少,又如何杀进总统府,把赞格罗军队打散。
关于用船只运送进攻部队的问题,他写道:除了武器,船只将是最难弄到的。再三考虑,我觉得不能去租一艘大船,因为这牵涉到船上水手的问题,他们也许会很不可靠,船长也随时都会改变主意。由于那些合适的可以租用的大船,也许对地中海沿岸国家当局来说是臭名远扬的,所以也很危险。我提议于脆多花一点钱去买一艘小货船,付钱雇人驾船,他们忠于主顾,在航运界也有合法的名声。反正这样的一艘船是可以转卖的,归根结底是比较便宜的。香农还强调了自始至终保密的必要性。他指出:除了哈里斯先生以外,我不认识主顾们,因此,如果该项计划被采纳,据推荐,哈里斯先生仍是我与主顾之间的惟一联系。由哈里斯先生把必须使用的钱付给我,我的开支账单也在同一天寄给哈里斯先生。同样,虽然我需要四个助手,但那些人谁也不清楚该项计划的实质,不用说,直到出了海,他们也还不知道去哪儿。连海岸图也只在开船后才交给船长。还有,无论在哪儿,购买可能都在公开市场上合法进行,而购买武器是非法的,因此,对上述计划必须考虑到安全。也就是在每一个阶段都要有一个保险盒,使调查者对此束手无策,并且在每一个阶段,武器是分别由各个助手从不同的国家购买的。只有我本人。哈里斯先生和主顾们了解全部计划。即使遇到最坏的情况,我也不会说出主顾们,可能也不会说出哈里斯先生。詹姆斯·曼森爵士一边读,一边连连点头,咧开嘴笑着,表示赞同。到了凌晨1 点钟,他又给自己斟上一杯白兰地酒,然后翻到报告里的价格及时间表,这是单独打在几页纸上的。
附表上写着:赴赞格罗侦查、两份报告(已完成)2 ,500 英镑执行本计划的指挥官薪金10,000 英镑雇佣所有别的人员及薪金10,000 英镑付给指挥官及所有属员的行政总开支、差旅费等10,000 英镑购买武器25,000 英镑购买船只 30 ,000 英镑购买辅助装备5 ,000 英镑预备金7 ,500 英镑总计100 ,000 英镑第二页是时间估计表:准备阶段:招募及组织人员。在银行开账户。购买总公司在国外的公司。20天购买阶段:分批购买所有货物。40天组织阶段:组织武器及人员上船,到开船之日为止。20天运输阶段:海运全部计划中的武器人员,从装船港运往克拉伦斯海岸外。20天詹姆斯·曼森爵士把这份报告读了两遍,他长时间不停地吸着他的厄普曼长雪茄,两眼盯着排列在墙上的华贵的镶板和摩洛哥皮面装的书。最后,他把报告锁在墙边的保险柜里,就上楼睡去了。
“猫儿”香农仰卧在昏暗的卧室里,一只手慢慢地在侧身对着他的姑娘的身上抚摩着。就像他在刚才一个小时里发现的那样,这是个瘦小而淫欲炽烈的身体,不管朱莉娅在离开学校后学过什么,反正和速记是关系不大的。她渴望变换花样的淫欲,就像她精力旺盛,在席间滔滔不绝的谈话一样。
他轻轻地用手抚摩她,激起了她的情欲,又开始和他纵欲狂欢起来。
“真有意思,”他沉思地说,“这一定是时代的特点,我们已经狂欢了半夜啦,可我还不知道你的事。”
她停了一会儿,说:“爱听什么?”说完又去享受床第之乐。
“你家住在哪儿?”他问,“不算这套房子。”
“格洛斯特郡。”她喃喃地说。
“你爸爸是干什么的?”他小声问。没有回答。他拿起她的一缕头发,把她的脸拉向自己。
“哎哟,你把人给弄疼啦。他在伦敦中心商业区。干吗?”
“是股票经纪人?”
“不是,他经营和矿有关的公司。而那是他的专长,还是我的专长,唁,当心。”
半小时后,她翻了个身离开了他,问:“亲爱的,你爱听这个?”
香农笑了起来,她看见当他咧开嘴笑的时候那牙齿的闪光。
“哦,对,”他悄声说,“我非常爱听这个。给我讲讲你爸爸。”
“爸爸?他是个乏味的老生意人,整天待在中心商业区闷气的办公室里。”
“有些生意人引起了我的兴趣,所以,你给我讲讲他是什么样的人……”
星期六上午 10 时左右,詹姆斯·曼森爵士正在乡间别墅朝南向阳的客厅里喝咖啡,这时外交官艾德里安·古尔从肯特郡的家里打来电话。
“我周末给您打电话,希望您别介意。”他说。
“没关系,我亲爱的朋友,”曼森假惺惺地说,“什么时候打来都行。”
“我本想昨天夜里给您打电话,但开会脱不了身。我想起前些时候我们谈起你的勘探队在非洲那个地方的勘探结果。你记得吗?”
曼森猜想,古尔是不得已才在公用电话里来说一通提请注意安全的废话的。
“是呀,当然记得,”他说,“我采纳了那天吃饭时你提出的建议。含量略作更动,因此,从生意观点来看是不值得去开采的。分析报告送去了,那边也收到了,那件事就再也没有听说了。”
古尔下面的一番话却使詹姆斯·曼森周末的轻松心情一扫而光。
“实际上,我们也没有遇到的确叫人伤脑筋的事,”电话线那头的声音说,“不过,总觉得有些奇怪。正如你所知,我们在那个地区的大使虽然受到那个国家以及其他三个小国的信任,但并不在那儿居住。不过,他照常送来关于那个地区的报告,是从各种消息来源搜集到的,其中包括和别的友好的外交官的正常往来。他最近的一份报告有部分内容涉及到那儿的经济,是昨天才送到我办公桌上来的。那儿似乎谣传说苏联政府获准派一个他们的勘探队到那儿去。当然,他们可能和你的勘探人员到过的那个地区无关……”
在古尔用紧张的声音说着的时候,詹姆斯·曼森爵士两眼紧盯着电话,脸上左太阳穴开始突突地猛跳起来。
“詹姆斯爵士,我是想,那些俄国佬会不会也到你的勘探人员去过的那个地方,他们的发现可能有些不同。幸好,这只是少量锡的问题。不过,我觉得你应当知道。喂,你在……”
曼森赶紧停止沉思,费了好大劲才使自己的声音变得和平时一样。
“是的,当然。对不起,我正在考虑哩。古尔,多谢你打电话给我。我想他们不会去我的勘探人员到过的地方。不过,了解这个情况还是很有用呀!”
他又像平时那样说了几句玩笑话后才挂断电话,然后慢慢踱回到向阳的平台。他的思绪纷乱如麻。是巧合?可能是的,这只能是巧合。如果那个苏联勘探队到离水晶山丘陵几英里的地方去,那么这就纯粹是巧合了。反之,如果他们直接开进水晶山,而又没有作任何空中勘探就注意到那个地区植被的差异,那么这就不是巧合。这将会有一场大破坏。但他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不显露自己对那个地区不断增强的兴趣,没有一个办法是绝对有把握的。这将是命中注定的了。
他想起了查默斯,他确信此人已经被封住了嘴。他气得咬牙。难道是查默斯泄露的?是有意的,还是无意之中走漏的?他曾经想让恩丁,或者恩丁的朋友去注意查默斯。不过,那也没什么用。没有证据说明秘密泄露了。
他能马上把他的计划搁在一边,不再去想它们。他考虑到了泄密的问题,然后又想到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