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别人家的难过可不在朱氏心里,法事办完,全家脱素换吉,家里的新旧下人,都按数领了赏银。赵家远在京城,这边又没有行亲迎的规矩,早早就说好,由朱老爷送婉潞到京城,自从朱浅草嫁到京城,朱老爷在京城里也开了个绸缎庄,婉潞本可在那里出嫁,朱老爷知道妹妹心疼这个外甥女,由亲家出面,借了一个侍郎的花园出嫁,择了二月初十朱老爷护送婉潞上路。
到的初九,按了习俗,族里的长辈,远近亲眷,都来给婉潞贺喜上头。朱氏摆了几桌酒,请大家团聚着坐坐,婉潞换上新做衣衫,鹅黄京缎做的外衫,如火一般红的裙子,腰间束了柳绿的丝绦,唇点了新做的桃花胭脂,鹅蛋脸上擦了茉莉粉,打扮的似鲜花一支。
朱氏亲自给她上了头,梳成妇人的发髻,给她戴上掐丝镶南珠的凤钗,退后一步,仔细瞧了瞧,笑道:“这样打扮,真像画上的仙女走下来,以后你出嫁了,就再不是娘跟前的小女儿,而是大人了,京城路远,归宁不易,你浅妹妹嫁的还近些,你妹夫又中了个举人,虽说举人在赵家眼里不算什么,可总还是你娘家人,要有什么委屈,就去寻你浅妹妹,可别憋在心里。”
朱氏说的温煦,婉潞听的却是一阵阵的伤心,她站起身,端正跪了下去,这礼朱氏该受的,听的婉潞说道:“娘,女儿知道了,娘在家里,弟弟还小,娘千万要保重身体。”
这声娘听的朱氏泪涟涟的,做了她十来年的继母,也曾想过,哪一日她不再唤自己太太,而是如同小女儿一样,唤自己一声娘。这几年,婉潞的徘徊朱氏也瞧在眼里,心里的指望渐渐消失,自己和亡人争什么长短,她虽没唤自己一声娘,但孝顺体贴,又何必纠着于此。
陪侍在旁的不过就是杨吴两位妈妈,看见婉潞跪倒不起,朱氏自顾自垂泪,杨妈妈眼里的泪也不由要落,强挤出笑容上前扶起婉潞,对朱氏道:“太太,姑娘这等孝心,你就收了吧,这是喜事。”
婉潞的眼圈是早就红了的,脸上的脂粉也都花了,朱氏拿出帕子给她擦着脸:“高兴,我这是高兴了哭。”说着还想教导她一些为妇之道,那声音哽咽无比,怎么也说不下去。吴妈妈脸上露出欣慰笑容,叫进春燕她们给婉潞重新理妆,好出去坐席。
酒席之上,众人你一眼我一句地恭喜婉潞,婉潞瞧着坐在上方的朱氏虽然面上带笑,那笑意却没传到眼里,斟满酒起身敬到她跟前:“娘,女儿明日出嫁,你要多多保重。”这声娘叫的众人皆惊,朱氏虽在屋里已听她叫过,此时再听,心中依旧泛起无尽涟漪,颤抖着接过酒,那酒未入喉就已散落大半。
朱太太晓得她的心事,上前拍着她背道:“姑太太,外甥女儿孝顺,你以后的福气更长呢。”朱氏嗯了一声,看向婉潞的眼里还含有不舍,婉潞勉强止住,众人上来劝解,酒席这才又饮下去。等酒席散时,回到房里已是掌灯时节,朱氏望着她,千言万语都说不出来,婉潞不由依到她怀里:“娘,女儿今夜就和娘一起睡,再听听娘的教导。”朱氏拍着她,口里叹气,说出的却全是好字。
杨妈妈吩咐人进来服侍她们歇息,卸妆换衣,被子很暖,朱氏和婉潞说了会话,怕婉潞明早要赶路,错过宿头就不行了,轻轻拍一拍她的脸:“睡吧,明儿带着肿眼上路,那就惹人笑话了。”婉潞嗯了一声,乖乖闭上眼睛。
朱氏调整着呼吸,假装睡着,过了许久才睁开眼,枕边的少女闭着双眼,梳成妇人发髻,还是朱氏第一次见到,眼皮微微有一点红肿,却更惹人怜爱,朱氏伸手给她掖掖被角,做母亲的,只愿她一生平顺,赵家六爷,看来也是个谦谦君子。
徘徊良久,朱氏这才重又睡下,虽然躺下,那眼却不时睁开瞧瞧,婉潞一直都保持着平稳呼吸,不晓得她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这一夜是这样长,长的婉潞不知道朱氏起来看了她几次,这一夜又是这么短,短到朱氏觉得自己看这个女儿,是怎么看都看不够,外面的天色就已大亮,下人们的声音响起,有人进房小声唤道:“太太姑娘该起了,舅老爷已经派人说一会就到。”
婉潞这才睁开眼,望进的是朱氏那双满是血丝的眼,婉潞眨眼,让眼泪不要掉下来,脸上已带了笑容:“娘,我会好好的,你放心。”怎么能放心呢?朱氏虽然点头,还是伸手抱住了她,就像抱个小娃娃。
再浓的思绪也挡不住分别,起床穿衣,丫鬟们进来服侍梳洗,今日的早饭是婉潞最爱吃的豆腐皮包子和紫糯米粥,但婉潞也不过就吃了两个包子,喝了半小碗粥就放下。
朱氏的眼一直望着她的脸,见她放下筷子,按住她的手问道:“怎么就不吃了,这路上有些远,也不知道哪里才能打尖。”婉潞怎么说的出自己难受的有些吃不了,出嫁本是喜事,也是朱氏和自己原本盼着的,但临到了了,婉潞才发现自己有浓浓的不舍。
“哎,妹妹你放心,这一路上你哥哥都安排好了,哪里打尖,哪里歇息,全都预备了。”朱太太的声音突然出现,打破本来浓浓的伤心。朱氏抬头看着说话的朱太太,知道这是自己哥哥在外面等不得了,方才已经遣小厮来催过四五遍,这时干脆让嫂子进来了。
说着朱太太已经上前挽住婉潞,仔细看了又看,赞道:“真是花一样的姑娘,妹妹,你放心吧,有了你的教导,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再不舍也要离开,婉潞明白这个道理,朱氏和朱太太一边一个握住她的手,身后是跟随出嫁的丫鬟们,吴妈妈昨日就已回去,说的是家中有事,其实是不想这样感伤吧?
厅前朱老爷已站了起来,在上面走来走去,想是等的极不耐烦。婉潞快走两步,上前拜见舅舅,跪在那里道:“一路多承舅舅照顾,只是甥女这一去,归宁日难,续宗幼小,还望舅舅青眼。”
朱老爷连忙把她扶起,连连哎呀了几声:“你们这些女娘们,就是这样罗嗦,只是出嫁,以后有的是时候归宁,上次你浅妹妹出嫁,你舅母也是拉着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差点误了吉期。”
这话让朱氏眼里将要落的泪又收了回去,朱太太白自己丈夫两眼,话里的怨气不小:“女儿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怎么会心疼?”朱老爷只当个不知,在那里又对朱氏说了遍让她放心的话,婉潞摸一摸续宗,他已开始留发,再不是两个丫角的小儿。
千言万语都说不出来,只是一句,好好照顾娘,续宗虽然不知道婉潞为什么改了称呼,还是使劲点头。朱氏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件大红羽纱斗篷,亲手给婉潞披上。丫鬟拿过跪垫,婉潞再次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女儿从此不能承欢膝下,还望娘善自珍重。
这话婉潞说的一字一句,虽是出嫁前常说的套话,朱氏也听的眼里一酸,扶起她又叮咛两句,终于还是走出大厅,往外走去。
今日平家的大门一开到底,屋前檐下,都挂了红绸,婉潞走的,不是平日出入的角门,而是一路从大门出来,见到他们的身影出现,陪侍上京的杨妈妈夫妇急忙上前迎接。
送到这里就该停了,朱氏停下脚步,婉潞回头看她一眼,端正行了一礼,上车而去。春燕她们跟着婉潞上了同一辆车,嫁妆是早就装在车上,朱老爷跨上一匹大马,对朱氏说了声放心就扬扬而去。
门前的喧闹已经结束,朱太太拍一下朱氏的肩:“妹妹,进去吧,再舍不得,女儿也是要嫁人的。”只能如此了,朱氏望着那看不见的烟尘,只要你一生平顺就好。
京城
》
车队在第四天中午进到京城,虽然离京城不过两百里路,赶的快的,一天都可打个来回。朱老爷是个办事妥帖的人,每天只行六十来里,早睡晚起,一来是担心婉潞累着,二来这行李沉重,遇到劫道的就不好,慢慢的走,横竖赶的上。
车进京城之后,春燕就掀起帘子一角,偷偷看着外面的街市,京城繁华,春燕从生下来长到现在,又从没离开家乡的,那眼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看了会还招呼夏妍:“姐姐你快来瞧,这街上不年不节的,怎么这么多人。”京城本就繁华,小的时候,自己也曾缠着三舅舅,让他带自己偷偷去街上逛,买糖葫芦,看耍猴戏,还有百耍,那么多好玩的东西,眼都不够看。
等回来时候,总免不了要挨娘的一顿训,这哪有大家公子带着外甥女往街上乱窜的道理,走丢了怎么办,磕着碰着了怎么办?三舅舅每次都只是听,等下次来,照样悄悄带自己出去。
婉潞想起往事,睁开双眼,正好对上秋烟的眼,不等婉潞说话,秋烟已经端上杯茶,婉潞接过,笑着问道:“你怎么也不瞧瞧这京中景致。”秋烟的手已经握成拳在婉潞腿上轻轻敲起来,淡淡笑道:“奴婢本是京里人,侯府的家生子,陪着二姑娘出嫁的,本来想着这一辈子都离爹娘极远了,谁知二姑娘要挑个丫鬟陪姑娘回来,奴婢这才求了二姑娘得以回京,这也是托了姑娘的福。”
好个伶俐丫头,想起她初来时候的不言不语,婉潞的眉微微一挑,这丫头当时也是怕太过伶俐了被退回去吧?这世上多的是不喜欢伶俐丫头的人,太过伶俐了,就会生出不好的心。
不过,能够用伶俐的丫头,也是件好事。婉潞再没说话,马车已经停住,朱老爷的声音传来:“外甥女,到了,先下来歇息吧。”杨妈妈已经挑起帘子,春燕和夏妍一边一个扶着她,秋烟冬艳两人在后轻轻拉着她的裙边。
带着丫鬟婆子迎出来的是朱浅草,她的丈夫方举人今日一大早就出城十里去接自己的老丈人,朱浅草先给自己的爹行了礼,这才招呼婉潞:“婉姐姐好久不见。”朱浅草嫁了两年多,和婉潞记忆中那个娇俏的少女有些不一样了。
连容颜都变的圆润,说话时候脸上也不是少女时候的甜笑,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雍容的气度,瞧来他过的极好。只有听到方举人和朱老爷说了句什么,她回身白了眼方举人,这动作倒带有丝娇俏,让婉潞见到她少女时的影子。
一路行来,婉潞见这里虽是暂居之地,门楣上挂着红绸,门上大贴喜字,打扮的是喜气洋洋,明年这都是朱浅草的功劳,此时已经进了屋,婉潞含笑道:“辛苦妹妹了。”
朱浅草正在吩咐丫鬟上茶,见婉潞还穿着大衣服,忙笑着道:“姐姐也该换了衣衫,这一路都捂着,进了这里,换了人也松快。”婉潞正有此意,进了里面换掉大衣服,换了淡黄嫩绿的春衫,走出来时,朱浅草正和两个管家娘子样的人在说话,听到婉潞出来,笑着起身道:“姐姐,这是定安侯府遣过来帮忙的两位管家娘子,昨儿就到了,我这里人手够了,不知道姐姐要不要人手?”
婉潞心里晓得这不过是赵家做出的姿态,朱浅草说话时候两个管家娘子就已站起身来,手紧紧逼在两边,那眼落落大方地望婉潞身上望去。等朱浅草一说完,两人就双双跪下磕头,婉潞看一看两人,端庄坐下头微微一抬,温煦地叫她们起来坐于一边。
见婉潞行动之间毫无村气,一派大家风范,这两个管家娘子的神色才变的放松,毕竟这虽是自小定下的婚事,但平家离开京城也十多年了,万一是个小家子气没见识的女子,还是有些麻烦。
婉潞已吩咐丫鬟上茶,那眼也扫了她们几眼,从她们神色变幻,就晓得心里在想什么,笑着道:“劳烦两位妈妈了,只是一来这里人手够了,二来想必那边府里也忙的不行,还请二位妈妈回去给老太太,几位太太磕头,说我心领了。”
婉潞说话时候,这两管家娘子已经站起,等婉潞说完,两人齐声应是,春燕已拿过两个荷包递上,那两个管家娘子掂一掂,觉出荷包不轻,脸上的笑容竟滞了滞,没想到平家离开京城这么久,出手竟如此大方,从这荷包大小,重量来看,里面不会少于十两银子。看来外面的传言也不一定对,两个管家娘子互看一眼,又行一礼也就双双退下。
方才管家娘子们的神色春燕看的真切,不由有些郁闷地道:“果然侯府的人出手不小,这十两银子的荷包,她们俩看起来还有些不高兴。”婉潞白她一眼,春燕生来活泼,虽有吴妈妈的调|教,终究还是有些脾气改不了,浅草是明白的,只是一笑。
已有一道细细的声音传来:“春燕姐姐,那两位妈妈不是嫌赏银不够,做下人的,上人赏的,不管是多是少,是好是坏,只有自己受着的,哪有挑东挑西的理,只怕她们也曾听过外头的传言,这才有些吃惊。”
说话的是秋烟,婉潞虽和朱浅草说着花,但还是对春燕道:“听到没有,秋烟比你小了三四岁呢,说话伶俐处比你可要强多了,你啊,要多向她请教呢。”
春燕来婉潞身边时间最长,平日婉潞待她也好,听了这话小嘴撅一撅,有些撒娇地道:“原来姑娘有了合心服侍的人,就不要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