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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潞,你去求见娘娘,要求的是什么?又用什么做保?”
婉潞唇边浮上一丝微笑:“我去求的,不过是等赵家真被夺爵的时候,能放过我们这支,唯一能奉上的,只有忠心。”赵思贤闭眼,长长叹了口气。
婉潞上前张开双臂把丈夫紧紧抱住:“思贤,如果我进宫后有个万一,你一定要答应我,好好对待我们的孩子。”赵思贤茫然地把妻子抱在怀里,闻着她发上的味道,秋日用的是桂花头油,这淡淡的桂花味赵思贤已经闻的很习惯了,可是今日却无端端地闻出一股苦涩来。
赵思贤心中思绪万千,却没有一条可以从中走出来的路,从赵家的立场,赵思贤知道自己该推开妻子,斥责她怎能和赵家背道而驰?可站在自己的立场,赵思贤又明白妻子的想法,夺爵不是失去爵位这么简单,为了杀鸡给猴看,谁也不知道陛下夺爵后的后续动作是什么?
而和世家们站在一起,短时间内或者会活的平安,以后呢?太子的妃子不是出自世家,世家中也有朝中新兴力量联姻的,但是姻亲毕竟只是姻亲,背后捅一刀的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
世家,这股曾支持今上登上帝位的力量,只怕也是今上羽翼丰满后意图慢慢除掉的力量吧?不然就不会以罗太后七十大寿的名义复安郡王的王位,召回潞王一脉了,要知道他们当年可是反对罗太后决定的。
“呀。”丫鬟的惊叫声响了起来,婉潞抬头看去,帘子处有轻微的晃动,赵思贤放开妻子,丫鬟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六奶奶,方大奶奶来了。”
浅草来了?婉潞知道方姑爷前日已经到了京城,浅草还住在娘家没回去,这不等着丈夫去接,跑到自家来做什么?婉潞用手理一理衣衫,轻轻拍丈夫一下:“我先去见客,你先歇一歇吧。”
看着妻子的背影,赵思贤缓缓坐下,从什么时候起,妻子那苗条的背影显得那么坚毅,是不是就是常说的为母则强?
婉潞还没走到二门就看见浅草走了进来,见了婉潞,浅草已经笑着道:“知道姐姐你事多,不过我是无从躲处,也就只有不怕人嫌弃地上门了。”无从躲处,这话有些蹊跷,婉潞挽了她的手往里面走:“舅舅的知交遍京城,哪会没有躲处,况且你躲的又是谁?”
浅草白婉潞一眼:“我躲的是谁,难道你还不晓得。”婉潞知道浅草说的就是方姑爷,不由微微摇头:“那总是你的丈夫。”浅草咳了一声:“丈夫不假,只是他抛下我三年,还那样宠着那个妾,现在丢了官灰溜溜回来了,我不做个样子出来,他还真以为我朱家的人比不上外面使银子买的。”
婉潞房里没有姬妾,这样事不好拿什么例子出来,今儿赵思贤在家就没让到自己房里,而是让到素日待客的厅上。丫鬟摆上茶果,婉潞手里端着杯茶笑吟吟地道:“你们终究是结发夫妻,那个妾再宠也越不过你去,喜欢呢就留着,当猫儿狗儿地逗,不喜欢了就卖掉,妹夫也不是那种真正的糊涂人。”
浅草已经连连摆手了:“得,我在家受不了我娘这样劝,到姑妈那里,姑妈也是这样劝,这才来寻你,结果你和她们一样,哎呀,这天下可有块清净地方?”
婉潞低头一笑,接着就抬头:“也怪我多口,你是有主意的,又不是那种糊涂人,我劝你做什么,我们姐妹也许久不见了,聊些别的不好?”
浅草站起身:“就知道姐姐对我好,听说赵府的菊花最好,我都从来没见过,今儿就去赏赏赵府的菊花吧。”赵府的花园自从月太君倒下后就没有人赏玩,虽然管园的日日精心打理,也不过是辜负了满园风光罢了。
况且此时已经十月,赏菊最好的时候已经过去,能见到的也多是开的半残的菊花。婉潞只觉得连花木都有些萧瑟,浅草却是兴致勃勃,见了半残的菊花也点评一番。客人有兴,做主人的自然不好扫兴,婉潞陪着浅草一路行来。
除了菊花,花园里还有别的花木,浅草顺手摘下一朵开的黄灿灿的黄金印在手里把玩:“姐姐,赵家果然是积年的世家,有些菊花外面还少有能见的。”
积年的世家?婉潞把心头快要冒出来的话压下去,微微一笑:“菊花虽然开的半残,有庄上送来的上好的螃蟹,我让他们蒸那么一盘,再配上几样小菜,可好?”浅草把手里拿着的花一扔:“好啊,这就是吃蟹赏菊,我也跟姐姐风雅一会。”
婉潞传话到厨房,两人走的有些乏,在廊边的美人靠上坐下,有风轻轻吹来,十月的风还不算太寒冷,婉潞闭着眼想象这是春风吹拂着自己。
浅草轻轻叹了一声:“姐姐,在闺中做女儿时候是何等逍遥,哪像现在,我自认已做到没有一点不到处,还要被婆婆抱怨,这次跟他回去,不晓得婆婆又用什么嘴脸对我。”婉潞睁开眼睛瞧着她,轻声道:“你是个通达人,这时怎么又说这个了?妹夫经过这一事,也该长了些智慧,你婆婆那里,他也会提点一二,你毕竟是方家明媒正娶的媳妇,难道真的就这样长住娘家?万一功名真的被干掉,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浅草又叹了口气:“我知道,只是能贪的半日欢畅就贪的半日欢畅,不晓得为什么,他高中之前,我见到他就是从心里喜欢的,自从他听了婆婆的带妾去上任,想起他我只有怒气,昨日他来接我,一看那张脸我就觉得从心里厌恶,更别提那个妾还在旁边哭哭啼啼了。”
爱憎皆有心里起,那个男子从他背弃誓言的那一刻,只怕浅草就不视他为夫了,可是又不能抛开,婉潞只有轻轻拍着她的背。浅草的头靠在栏杆上:“我常想,既这样何不和离了好,可不敢说出来,不提别的,我们还有那么多孩子呢,置他们于何地?”
婉潞的手在浅草背上停了停:“既这样,也只有当他……”当他死了,当他不在,夫妻做到这一步,婉潞心里为浅草升起一股悲哀,浅草直起身:“是啊,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是个寡妇该多好,可是又不能这样想,这样想,爹娘该多伤心,可要我继续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和他做恩爱夫妻,姐姐,我做不到。”
恩爱夫妻当两不相疑,他们之间已经不止是疑了。丫鬟过来报酒席预备好了,浅草站起身,面上又重新漾开笑容,方才那个悲伤的妇人已经消失,代之的又是个快乐的女子:“想那些做什么呢?姐姐,我们先去吃蟹喝酒,那些烦心事全都抛开。”
说着浅草已经拉着婉潞到了酒席前,赵家的下人们极会寻地方,山坡之上摆了桌酒,螃蟹酒菜都摆好了,正对着的就是开的正好的各色菊花,那些菊花又被重新摆过,开残的那几朵一点也看不见了。
浅草的眉扬起:“果然不错,姐姐,今儿我沾你的光也得些好处。”说着径自坐了下来,不等丫鬟把螃蟹从小蒸笼里取出来已经用手抓了个螃蟹出来,也不用剔壳剪爪,自己双手一掰,已把螃蟹一分为二,用嘴去吸里面的蟹膏,接着就把螃蟹的脚掰下来咬破。
她都吃完一个螃蟹,婉潞才刚洗完手拿起小锤轻轻地敲着螃蟹的壳。丫鬟们想笑又不敢笑出来,只是上前伺候,婉潞摇头:“这样吃法我还是头一次见呢。”
浅草眉一扬:“人生在世,难得活个畅意,连吃个螃蟹都要慢慢腾腾,岂不少了许多乐趣?”浅草的恣意婉潞是学不来的,即便知道她有一半是心里有气要发泄,但婉潞还是慢条斯理地慢慢剔壳,剪爪。
等婉潞吃完一个螃蟹,浅草面前的螃蟹壳已经堆了起来,丫鬟又斟了热酒上来,浅草也不让让婉潞就连连饮了四五杯热酒,婉潞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也不拦她,壶里的酒已经喝完,浅草摇摇酒壶把壶远远扔了出去,看着婉潞的眼有些迷离:“姐姐,还好有你。”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想让浅草和她那个老公离婚啊。
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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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潞知道她已经醉了,吩咐丫鬟做醒酒汤上来,轻轻拍着她的背:“我,我有什么,还不是在这后院里操持家务,抚养孩子,又不能像他们男子一样出去建功立业。”浅草用手捂住口连发几个恶心,丫鬟忙上前给她捶着,浅草摇手示意丫鬟退下去,侧着头看着婉潞:“怎么会呢,姐夫对你很好,亲家太太也是和善的,见了你,我才相信世上并不是人人都像我婆婆的。”
婉潞替她拢一拢头发,轻声安慰:“说什么傻话呢,舅母不也一样是别人的婆婆,她对两位表弟妹也极好,况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没有这个,就有哪个不足,哪有人能十全十美永无烦恼的。”
浅草靠着婉潞闭着眼:“姐姐,道理我都晓得,只是终究有些难平。”白发齐眉,却是怨偶,婉潞无端想起月太君和老侯爷来了,世间有多少夫妻是这样白发齐眉而成怨偶的?
丫鬟端上一盏醒酒汤,婉潞拿过来一口口喂着浅草,浅草咽下睁眼看着婉潞,眼里的迷离已经散去,代之的是一种清明,直起身对婉潞笑了:“姐姐,我没什么,既然摊不着好丈夫,好婆婆,那就做我该做的,他们真当我朱家女儿是好欺的吗?”
浅草说话时候,眉微微往上挑,带出一股英气,婉潞不由伸手抚一下她的脸:“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虽说婆婆是长辈不能忤逆,但该做的还是要做。”浅草粉色的唇微微往上翘起:“我可是方家明媒正娶回来的正室大奶奶。”
浅草虽在笑,婉潞却觉出有一点寒意。好好的女儿家,为什么要让自己手上染了血?可要一味忍下去,婉潞都会为浅草难受,丫鬟已经重新整好席面,婉潞拉着她坐下:“那些事等回了方家再说,你方才不是说,懒得乐一回,就好好乐乐。”
浅草坐下就没有夹螃蟹,而是捡了个鸭头在嘴里啃,听到婉潞这样说,笑着点头:“可惜侯府还在孝期,不然传了唱曲的来,这才叫高乐呢。”两人说说笑笑,婉潞也把烦恼抛开,酒已空,菜也残的时候丫鬟过来禀报:“奶奶,方大爷来了,六爷在外面陪着呢。”
方姑爷看来是一定要把妻子接回去了,婉潞表示知道了,用手挽起浅草,浅草已经叹气:“哎,还说来你这里躲躲呢,没想到他又追来了。”婉潞轻轻摇头:“毕竟你们是夫妻。”
浅草嗯了一声:“是夫妻,还是一辈子的夫妻呢。”婉潞轻轻推她肩膀一下,两人往前面走去,见到婉潞也跟着出来,方姑爷急忙站起向前行礼:“表姐许久没见。”
婉潞笑着还礼,方姑爷瞧一眼浅草,脸上带出抱歉之色:“娘子性子有些执拗,这些日子不但叨扰了岳父母,还扰了表姐,实在是有些不该。”
婉潞站定,脸上面色有些严肃:“妹夫,虽说那是你们夫妻的事,我这个外人不好多嘴,但我也要说一句,你现在是做了官的人,被罢免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妹妹为妻为媳没有半点不是,你这样说,难道不是陷妹妹于不义呢?”
方姑爷脸上不由红了红,浅草见了丈夫,心头那股气又往上冒,听婉潞这样说话,故意叹了口气:“姐姐你不晓得,婆婆可是说了,我不会做媳妇,只有那位姨奶奶才像个官太太的样子。”方姑爷这下面上更是尴尬无比,勉强说出一句:“娘子,这话有些过了,娘再如何偏心,你才是我方家的媳妇,别人越不过你去。”
夫妻之间的事外人不好插手,赵思贤本坐在那里,听了这几句对话起身道:“妹夫,你也别怪做姐夫的仗了年纪比你大几岁就说你,做官比不得做民,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你出仕这么几年,上司应对起来也晓得些分寸,亲家太太那里,你做儿子的,该说也要说,不然后院没了嫡庶,传出去可不止是被人笑话了。”
方姑爷这时一张脸已经变的像刚考中时换的公服颜色了,对赵思贤连连打拱:“表姐夫你说的虽不错,但做女子的,哪能动不动就回娘家要挟为夫的呢?”浅草已经冷笑:“我不回娘家,难道要等那位姨奶奶回来之后撵走我?还是要在那里听婆婆骂我怎不帮着你些,宠妾灭妻丢了官的人是你,带着姨奶奶去四川的人也是你,和我有什么相干,你不在的这三年,婆婆不让我管家,下人们屡屡白眼,孩子们在婆婆面前没得过好脸,我不都忍了吗?一样侍奉婆婆没有半点不尽心,分辨几句就被婆婆说我不该,一口一个要休了我,好,我不等你来休,自己带着孩子们回娘家,你去接的时候还带了那位姨奶奶去,你是去接我还是要去气我。”
说着浅草就大哭起来,拉着方姑爷的袖子:“今儿当着我娘家人的面,你还这样说我,等回了方家,只怕婆婆就该把姨奶奶生的儿子当做眼珠子一样,对孩子们非打即骂,我虽命贱,难道孩子们就该受打骂不成?”
当了婉潞两口子的面,方姑爷不好分辨,只得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娘心疼那个年幼的孩子也是有的,但再怎样也越不过你生的孩子啊,娘怎会对孩子们非打即骂呢?”
浅草并没抬头,只是用方姑爷的袖子遮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