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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她无依无靠任人欺凌,实在可怜,就尽可能地照顾她。年长日久,她知我不是坏人,有事也就都托给我。72年我不想在『水晶宫』再干下去,辞职开了这家小店,临走时她哭着把这个牌牌交给了我,说是留个纪念。“
听到这里,我心里明白了七八分,于是问老者:“安妮现在何处?”老者略一迟疑:“她接客一直接到79年,后来实在接不动了,老板就把她养在『水晶宫』的后面,其实是不想把她攒在柜上的卖身钱还给她。”我忙问:“能让我见见她吗?”老者叹口气道:“20年了,除了我们几个老人,她谁也不愿见。”
我灵机一动,从内袋中掏出一枝老派克金笔,这是部队发的纪念品,上面刻着“平津战役立功纪念”,记得颁奖时是袁静筠给首长捧的纪念品。我把金笔递给老人说:“你把这个给她看,说一个中国来的老人想见见她。”我把房间的电话留给老人就回去酒店了。
回到酒店,我彻夜未眠,第二天一清早,团友们都整装准备前往下一站帕提亚,我找到领队,告诉他我身体不适,要在曼谷休息几天。领队老大不高兴,直到我告诉他,曼谷的费用我全部自己出,待他们从帕提亚回来再跟他们一道回广州,他才悻悻地答应了。
我下了决心,一定要设法见到安妮!送走团友,我赶紧跑回房间,生怕错过老人的电话。谁知刚到10点,老人竟亲自来到我的房间,把那枝金笔还给我,见我眼露失望,他对我点点头说:“她愿意见你。”
我激动得心脏病都要发作了,忙问他:“什么时候去?”他摇摇头说:“她说她那里不方便,她来见你,我这就去接她。”我镇静下来说:“我在房间里等你们。”
我不知道见到她时会发生什么,因此不敢在大堂里等,但职业的敏感驱使我跑到酒店旁边一家小电器行买了一架小采录机和20盘录音磁带。我回到房间,坐立不安地等待着。
大约11点的时候,敲门声轻轻地响起,我抑制住激动把门打开,门口站着旧货店老店东和一个老妪。完全出乎我所有的想像,那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腰身和刻满皱纹乾瘪的脸,和我记忆中那个亭亭玉立、青春活泼的影子无论如何也重合不起来。
我客气地把他们让进屋,老店东把安妮介绍给我,并扶她在椅子上坐定后就客气地告辞走了。
我正不知如何开口,那老妪定定地看着我,用沙哑的嗓音平静地说道:“你是郭国吉郭科长,我记得你,49年平津战役纪念金笔,你那枝的编号是111号。”
我的头轰地一下像涨大了无数倍,颤声问她:“你真是小袁?”她点点头:“对,袁静筠。”两颗泪珠从那像乾涸的枯井一样的眼眶中流出来。接着她用沙哑的嗓音继续说:“科长,我早就不该继续活在这世上,但我总觉得冥冥中有人告诫我要坚持下来,把死去的大姐、林洁和施婕、小吴她们的遭遇告诉她们的家人,这才对得起她们的在天之灵,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把一切都讲给你听。”
徵得她的同意,我把她的全部叙述都录了音,以下就是她叙述的内容。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日子:1950年10月2日,那天我和四个姐妹走向了地狱。
去响水坝洗澡是我和施婕提议的。自驻防湘西以来,全军的女同志都集中到军部,军部只有响水坝一处可以供女同志洗澡,各单位轮流,差不多要一个月才能轮上一次。上次轮到我们文工团是9月初,我正好来例假,没有洗成。这一个来月庆祝建国一周年下部队演出忙的脚不点地,月底回到军部,昨天刚在军部给机关和首长汇报演出完毕。明天我们就要下139师去慰问剿匪部队,可我们文工团洗澡排在3天以后,139师沿线部队我去过几次,那里的条件不要说洗澡,连找个地方擦洗一下都困难,出发前要洗不成澡,就要至少再等一个月。
施婕跟我差不多,上次也没洗成。她当时赶编国庆节目,没顾上洗,我俩早就商量去139师前抽空去响水坝洗个澡。
那天吃完午饭我们就去团部找政委肖大姐,大姐听完我们的要求面带难色地说:“军部为保障安全,规定各单位洗澡时严格控制人数,不同单位人员不得混编,以免遇事发生混乱。今天轮到后勤部472野战医院洗澡,他们那里本来女同志就多,自己安排都紧张”忽然她眉头一抬说:“听说韩军长的警卫排给他引了股山泉到他宿舍,我去跟谢大姐说说,你们到他那里去洗吧!”
我们俩一听,舌头一吐,吓得脸都白了,忙摇手说:“政委,我们可不敢去军长家洗澡,那成什么体统?实在不行就算了。”
肖大姐嗔笑着瞪了我们一眼说:“你们两个鬼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这样吧,我再想想办法,保证你们出发前洗上澡。”
我俩一听,高兴地回去准备第二天出发时要带的活报剧布景去了。
下午两点来钟,舞队的吴文婷蹦蹦跳跳跑来说政委叫我们去。
我们跟她去了团部,肖大姐笑着说,她联系好了,472医院的人4点钟洗完撤离响水坝,那时离天黑还有将近两小时,我们可以去洗,但5点半以前必须洗完,警卫营将警卫时间延长到5点半,6点钟他们开饭。我们一听高兴极了,赶紧感谢大姐。
小吴在旁边听说我们要去洗澡,死活要跟我们去,还忽闪着大眼睛偷偷看政委的脸色。
小吴是团里的小妹妹,大家都喜欢她,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我们的心也软了,于是替她向政委求情,大姐问问她出发的准备都作好了,也就点头同意了。
3点多钟,我们都还在赶布景,机要科的林洁推门进来了,我知道她是刚下班。
林洁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她是司令部的一枝花,韩军长的心尖子,只是最近有点烦。林洁和作战处的参谋小徐互有好感,只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可最近韩军长让他爱人谢大姐和林洁谈想把她介绍给军长的爱将、司令部的刘副参谋长。
刘副参谋长比林洁大将近20岁,他爱人是在东北剿匪时牺牲的,听说死得很惨。后来他一直未娶,军长一直惦着这事,物色了几个人都不合适,后来有一次偶尔提到林洁,刘副参谋长很有好感,军长就来作林洁的工作。可林洁已经心有所瞩,对此事老大不愿意,又不知怎么跟谢大姐回话,这两天一有空就跑来和我说悄悄话。
林洁见我们忙得不可开交,就上来帮忙,我知道她的鬼心眼,而且她晚上还要值大夜班,就告诉她,我们一会要去响水坝洗澡,吃完晚饭我去找她。
她一听乐了,说:“我正为洗澡的事发愁呢!节前轮到我们科洗澡,我忙着赶发给军区的汇报没赶上,下回不定猴年马月去了,正好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我一听,打趣她说:“你还愁没地方洗澡?军长家不就是你们家,那里可以开小灶。”
她一听苦着脸说:“还说呢,我现在走路都躲着军长和大姐。”
施婕在一边听的莫名其妙,问:“你怎么得罪军长了?”
我看林洁脸红了,忙打圆场说:“我可不敢作主让你跟我们去,连我们自己都是肖大姐法外施仁特批的呢!”
林洁满不在乎地说:“肖大姐那我来说,不过现在不能说,等会临走再打招呼不迟。”她又问我们几点走,听说是4点,忙回去拿了换洗的衣服,仍来帮我们赶布景。
转眼4点就到了,小吴也来了,可我们的布景还差一点点,要放下等回来再干,油彩、画笔等都要重新弄,大家一商量决定把它赶完再走。不一会儿,就听见472野战医院的姑娘们从响水坝回来,嘻嘻哈哈地说笑着从窗外走过。现在想起来,问题就出在她们回来而我们还没到的这不到半小时的时间里。
我们到4点一刻完了工,我和施婕赶紧回宿舍拿了换洗的内衣,和林洁、小吴一起去团部。肖大姐看来早就在等我们了,她手里拿了件缝到一半的小衣服和针线。我们知道大姐再又几个月要作妈妈了,林洁见了她甜甜地叫了声大姐说:“我也跟她们去凑个热闹。”
大姐看看她,略一思索道:“好吧,那我的责任可大了。”说罢对我们挥挥手:“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我们一听诧异地齐声问:“政委,你也去呀?”
肖大姐笑笑说:“你们几个小鬼个个都是47军的宝贝疙瘩,丢一个军长还不吃了我?我带你们去,我这身子下不了水,在岸上给你们看着点。最近警卫营的战士来机关爱抄近道走响水坝,我给你们挡挡人。”
我们一听恍然大悟,大姐想得真周到,就簇拥着大姐奔响水坝而去。
从文工团驻地到响水坝走十几分钟就到,估计我们到的时间是4点半左右,虽然已是10月份,太阳也已落到树稍,但还是暑热难消。
我们一到响水坝,看了看四周确实没人,赶紧脱了衣服下水。说是脱衣服,其实还穿着内衣。那时候部队女兵的内衣与男兵一样,就是一条草绿色的大裤衩和一件小背心,这真让我们女兵哭笑不得。
穿这样的内衣,即使像我这样身体发育不久的女孩,两个乳房也像没人管束的小兔一样整天晃的让人心烦。要是赶上部队急行军,那我们可就惨了,一跑路胸前就坠得生痛,谁要是再赶上来例假,那简直就像受刑一样,经常有姑娘痛得偷偷地哭。
后来不知谁的发明,到老乡家找一段白布,遇到急行军就用它束胸。可那滋味也不好受,胸口憋得喘不上气来。
后来进了大城市,一些像施婕这样的大家闺秀参了军,我们才知道还有叫胸罩的东西,那东西戴着又舒服又漂亮,只是部队不发,我们也没处买,仍然是裤衩背心。
那天我就是穿着裤衩背心下的水,虽然响水坝划为女兵专用,但大概因为毕竟是露天,大家都是穿裤衩背心下水,只有少数几个岁数小的姑娘,到深水处后总爱再把衣服都脱光再洗,小吴就是其中之一。
施姐那天脱了背心,她戴了一个白洋布的乳罩,把胸脯托的高高的,真让人羡慕。
我这人虽然生在东北,其实倒很怕冷,那天尽管穿着军装站在岸上一动就出汗,但光着腿下到水里我还是冷的牙直打架。我咬着牙一步一步往水里走,林洁和施婕也跟我差不多,慢慢往前摸,小吴却已经到了河中间最深的地方。
那里卧着两块一人多高、像房子那么大的大青石,水有齐腰深。小吴像往常一样脱下背心搭在大青石上,回头看见我小心翼翼地往前淌,呲牙一乐,我知道她是笑我怕冷,可我也笑她那扁扁的小白胸脯刚刚能看出有一点凸,简直就像男孩子一样。
可我还没笑完,弯腰正要脱裤衩的小吴却叫了起来:“我的脚被缠住了!”
我心里说:『这小鬼头,真是活见鬼,这平展展的细砂底,有什么东西能缠住脚?』但我还是向她那里奔了过去,冷也顾不得了。旁边的施婕和林洁也趟了过来。
在离小吴还有4、5米的地方时我忽然感觉不对,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硌着,这河滩是细砂底,脚踩着很舒服,只偶尔有块鹅卵石,可我脚下的东西好像是网状的。我想低头看个究竟,可将要落山的太阳在水面形成一层金色的反光,很晃眼。
我还没看到什么,却听见岸上的肖大姐惊呼:“小心!”没等我反应,脚下踩着的东西猛地一抽,我失去重心、站立不稳,一屁股跌坐水中,同时听见其他三个姑娘一片惊叫声。
就在我落在水中的一瞬间,我瞥见大青石上闪过了十几个黑衣黑裤包头的身影,“噗通、噗通”跃入水中,紧接着四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我的两臂。
我意识到出事了,一面挣扎一面喊。可我的头还在水里,一张嘴连喝了几口水,还没反应过来,两臂就被那四只大手扭到了背后。
我被他们按在水里,一根绳子把我的两只手在背后紧紧捆了起来。我急得要哭了,那四只大手抓住我的腋下把我向上提起来,头刚一离开水面,我便张口大叫,谁知早有人等着我,一只大手抓住我的头发,另一只大手把一团破布塞进我的嘴里,接着一根麻绳勒住我嘴里的破布,在我脑后死死地打了个结。这时我别说喊,连呼吸都感到困难。那四只大手拖起我就走,我发现他们是在把我拖向对岸,我只有两条腿还能动,就拚命用脚踢他们,弄得河里一片水花。可两只大手捉住了我的脚,我的挣扎就像碰上一堵大墙,丝毫也撼不动他们。
我就这样被他们连拖带架地弄到岸边,我看见林洁她们也被人夹着向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