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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没什么人,大约是天太晚的缘故。
老式的柜台,黑色的漆到是新刷的,油亮、油亮,和着这昏暗的气氛,让人想起了棺木。那处,有一个白了头发的老妇人拣着香菜。
不过,这样的环境,对于我和志雍刚好,我们就如同旧时,两个私奔了出来的人,不想让人认得,越僻静越好。
面上来,极香。店主去帮妇人一起拣菜。
我和志雍没说话,一口口吃着面。
倒是店主和妇人,一言一语的说了起来。
“这么多年,到了是没等上。”不知在说谁?不过这种事情,起头说起,并关心的,大半是妇人。
“就差一天。”老板接道,我想,是那个老人没等上孩子回来,就闭了眼吧。那气氛就象那个老式柜台。
“等上又能怎么了,都老的掉了牙,这一辈子就等这么一个人,真不值当。”妇人又说,可还没等店老板说话又说:“其实,能等这么一回,也算没白活了。”我听出,显然不是再说老人和儿女,到是象说一个情人间的故事。这样旧年的岁月,什么样的故事,能让人不白活呢?再是想不出来。
“这么多年,吃了那么多苦,就差一天。”老板,停了手里的活。想起了什么,起身进了后间,一会儿端来一个铁皮打的小壶,约有二寸高,很是精致。
“这是醋。”原来是给我们的。我和志雍相视笑笑,面味正好,并不用醋再调味。再说,我们也吃了大半,可是还是笑着接受了,这样的店里,竟吃出了几分家的味道。
吃过饭,我和志雍出来。
“我不想回家,咱们去河岸边坐坐吧。”我只想陪志雍多一会,他怎能入眠呢?夜又是那么长。
我只能给你这么多了四
志雍应了。开车。
“在老城转会吧。”志雍便没调头,车慢慢的开着,如同散步。
“那怎么好多人。”那个地方,是我去做旗袍的地方,那盏灯还亮着,照的远远一片都明晃晃的,因而,老远就看见了门口有好些个人。
再近些,原来是在办丧事。
“不会是老裁缝吧。”我说。
志雍车开的更慢了。半开的车窗可以听见人们说话。
“做了一辈子衣服,怎么到了,自己个连个像样的寿衣都没有呢?”我的心一沉,肯定是老裁缝,并不是悲怜他,而是想着自己,再也穿不到他做的衣服了。
“还在这里给你做了两件旗袍,看来是穿不上了。”志雍停了车,我听见,转了脸,志雍脸上一脸的惋惜。到是,门口的人,以为我们停下来,是他家的亲戚,敲了车窗门。
“就这了,人走的太突然了,你们也是才知道吧。”志雍没回话,那人又说:“不想,他还有个亲人,总算没白活这一遭。”志雍正要说话。
人群里挤过来一个男人,我看着,在那见过,想不起来了。
“我听老人说了,那两件衣服做好了,估计等不到你来取了。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来。”志雍叫住了他,下了车。
“正办着事,回头再来吧。”那人听着志雍的话,摇了下头,轻声说:“老人一辈子最在乎这个,你还是取走吧,趁他没出门,也了了他一宗心事。”志雍不再说什么,跟了那个男人一起去取。我呆在车上。那些人明白,我们并不是来吊唁的,于是散了。
“哎,等了一辈子,等了一盒子骨灰,也没亲手捧着。”大家又聚在了门口,办这样的事,来的人,有好些,并没什么忙可帮,可是,还是来了,也是积个人气,不至于让过世的人走的太冷清吧。
“还算,没白等,到了也是想着的,只能在地下去做夫妻了。”听到这里,我多多少少听明白了,老人等了一辈子的爱情,并没空等,那个小姐毕竟是来了。到死也想着那个在家给她守家的伙计,她肯和老人葬在一起,虽然,在活着的人看来,已没多少意义。但,对于老人说,再多的苦,再难的等待,那么多凄凉的日子,那么多不眠夜,亲人的不解,邻里的笑,一切的一切,都值了。
爱情不怕等,怕的是,你等着,而那个被等的人却不知道。那是多么无的距离啊,一如泰戈尔的诗。
志雍取了衣服,那个男人和志雍挥了挥手,我记得,我曾见过他,在邰斌外婆的葬礼上,在未未父亲身边的那个人就是他,一道时光划过,他,是他,曾追过未未,那么短暂,短暂到在追未未的人中,一晃而过。
我们来到河岸,志雍停了车,我摇下车窗,任风吹进。
志雍递给我他给我做的衣服。
“公司副总去出差,送我了料子,一个男人,好好的送了这些料子,我用不到,想来,就给你做了旗袍。”志雍解释道。
我也装做真的,说:“你们副总是妻管严吧,搞的送你都送了女人穿的衣料。”
志雍笑笑说:“回头问一下,不过,八成,是妻管严吧。”
我接了衣服,一件,象牙白色,上面绣有菊花,一朵、一朵。另一件,是大红底,上面飞了金色的凤凰,象新娘的嫁衣。
“男人,不会挑,这顏色太艳了。”志雍指了指那件红色旗袍,想要扯清些什么。
我心里,念起那句,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而是,明明无法抵挡这股想念,却还得故意装做你不曾在我心上。
我只能给你这么多了五
沉默着看星星。
去看朋友,一起开着小店的朋友,并不是想关心生意好不好,而是想知道那个老裁缝的爱情故事。
朋友见我,很是奇怪,说,今怎么想起还有个小店啊。
我们在店里,因是早晨,人并不多。所以很轻闲。
店里让她装的比家里还舒服,大红色的手指沙发,我坐在上面,前面是一个玻璃茶几,上面正熏着精油。是深黄色月见草,略带了中药味道。这些朋友跟我说的,我对此道一无所知。曾有一个同事,男人问,太太常用玫瑰精油好不好。我木讷的摇头,说不知道。他无比惊异的说,不是我太太说,所有的女人都用吗?那时,我不知,我是异类,还是他太太地于夸张。
“这是种黄昏开花的植物,花黄色。”朋友说,我想,这是不是我们家乡常见的烧汤花,总是在清晨和傍晚开花,花色要多很多,有正黄色,也有紫色,还有花斑纹一样的。
“可以冶很多病。”朋友说。
“那要是心理压力很大呢?”我问,只想能够帮帮志雍。
“不是吧,他姐,开个店,你老人家做为股东,成年都不来巡视一回,你会有压力。”朋友怒吼着,我不理她,她开个店,也不过是不想在家当宠物罢了,我要天天来,她也不能把店毁成这样啊。我再看看,那玻璃、水晶样的香薰灯,再看看店里挂的小物件,那像店,分明是女人的闺房。
“用海风精油和松针精油都可以。”她坐在了我对面,是个莆草编的瑜伽垫。双腿成莲花式,一股子要飞升的样子,不知来店的人,以为她是店主呢?还是飞天仙女呢?
果不其然,朋友讲的故事,和我想的差不多少,唯一的错处是,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小姐,而是被强收了当二房的小妾。是他儿子抱了骨灰回来的。如果是我们那一处的人,决做不了这样事,把自己老妈送去和一个旧年的相好埋在一起,不过,那个男人倒是开明,说,这是她母亲唯一的心事,做儿女的得成全。我倒是想,有可能,这个儿子,就是他们的私生子呢?要不,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我看着朋友。想,那男人说的肯定都是真的,爱过的人,方能明白,深爱。
我走时,伸了长长的手。朋友没说话,给了我两个小瓶子,我真不长此道,让我去买,我也不知该把钱给谁。我正要走,她叫住我,给我了个熏灯。又切切的说,二三滴就行了啊。我笑着点了头。没问生意如何,想来,也不会差,谁不喜欢那么温馨的地方呀。
志雍的钥匙在我的口袋里,我根本没打算还他。
我又买了菜,提着去了志雍家。
家里没人。
家没上次去的那样,非常干净,想起,去浇花,却发现,花都长的非常旺盛,并不象没人打理的样子,我笑了笑,志雍应该快站起来了吧,起码没有失去生活的热爱。
我只能给你这么多了六
做好了菜,又点着熏灯,滴入几滴海风精油。大海一定会吹走他所有的疲惫。
看看时间,天快要黑了,志雍还没来,没有等他。留了纸条。
志雍:
做了饭,你回来时热热。
算是,你送我旗袍的回报吧,在家没事,我妈不肯让我拿她当实验品,坚决阻止我下厨,就在你这过了过手隐,你就湊合一下吧。
漫凝
我关了门,没关灯,希望志雍回来时,有个等他的灯光。身上,还有香精的味道。白色小楼,明亮的灯。
睡着,手机响了,迷迷糊糊的接了。
饭很香,是志雍,睡意全无。
那我妈就亏了,非说我做的饭不好吃,明天,还给你做。
志雍的声音有点颤。
我装做没听见接着说,我得提高厨艺,你的厨房就借我一段时间吧,你不同意也没办法,谁让你把钥匙给我了呢?
好,志雍说,勉强吐了一个字。
那行,晚安吧。回头让你也吃胖了,看你还说不说我胖了。
怎么这么记仇呀。志雍在我挂了电话后,发了个短信。我已泣不成声。
我回道,那你就吃胖点吧。
志雍回,好。
入夜,抱着小熊睡下,梦里,梦到了那个迷路的森林,志雍牵着我的手,一会,不见了,一个大森林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哭喊,却没人听到。一线的天空,四周只有水滴。
醒来时,是我妈把我摇醒的。
“怎么了。”我妈问。表情是关切加疑惑。
“做恶梦了。”还未从梦中醒来,心悸动不安。
“那你叫志雍的名字干什么。”我妈问,不过脸上已经稍为安宁了。
我怕我妈看穿了我的心事,用被子蒙了头,说:“梦见和他一起在森林里。”
“睡吧,要不我跟你睡吧。”我听得,不肯,我妈拉了灯,出去。我却象一个暴露了心事的小孩,极度不安。
第二天,依旧买了菜去志雍那。
他却给我留了他做的早餐。还有一个纸条。
介于,你是在我这里练习厨艺,做为交换条件,我必须有点菜的资格。下面是我要的菜。我接着看,都是些极简单的家常菜。
西红柿炒鸡蛋、拌黄瓜、干煸四季豆、麻婆豆腐。
两个人的游戏,知道,志雍点的也未必是想吃的,还是,又去了菜市上,买了豆腐和豆瓣酱。除了他点的,又做了咕噜肉和莲藕牛腩汤。
就这样,他会给我留早点,我会给他做晚饭,志雍的家里迷漫着香精的味道,那种香气霸道的占据了他的空间,扣入每一件物品里。我们每天都在一个房间,却不相见,桌子上的纸条,就成为传递信息的使者,偶尔志雍会写,今天的菜咸了点,那条鱼要是再多炖一会就好的话。我也会留些,白吃饭还这样挑的玩笑话。
趁着夕阳回家时,闻到特别清香的味道,抬头,人家院里的老槐树竟开了满满一树串子铃铛样的青白色花朵。那香气就是从那散来的。春天,就是在满树竟相开放的花中一点点步入,到你发现,春天,只剩下它短短的尾巴。
而我却想到彼岸花,受到了诅咒的曼珠和沙华,花开叶落,叶生花败,永远在一枝上渡着春秋,却永世不得相见。
我只能给你这么多了七
风又起,飘飘漫漫。春天,北方。就在南一场北一场的风中华华渡着岁月。
算起来,我在志雍那占用厨房也有半个月了。除了每天家庭主妇一样买菜做饭、收拾房间、照看花草,就是呆呆的发呆。
再也没见那本相册,虽然极想知道里面藏着什么。可我很清楚,它已经不在志雍的房间里了,他并不想让我看到。
“又来买菜啊。”因为常来,又喜欢固定在一个摊住,卖住和我已经很熟了。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新上市的芦笋,很新鲜的。”我拿起,青澄的艳色,顶尖是丰满的芽苞。
“是很不错。”
“我们老家说是药鸡豆子,营养很好的。清炒也行,加个虾仁更好吃了。”这个老板有三十多岁,齐耳的短发,让人想起六十年代的老照片,那表情也象,干净而清爽,每天总是大老远就听着她的笑声。正是这个表情,让我一直选择在她的摊上买菜。
“一斤,正好,二块三。”我听着,点了点头,又挑了些菜。
“你这才结婚吧。”我抬了头看着她,摇了头,心想,或是熟了,就开始问起家事来了。
“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才结婚呢?买菜的一般都老人,你这么大的不多,有也是结了婚。所以。”她没再往下说,一味的解释着。
“没事。”我回着。本来挺生反感人家这样问我,如今她这样说,虽没说对不起,表情分明是道歉,我也不好再生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