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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各法,也是张居正一手主持。
皇帝在这深宫之中,无非就是一个人形的图章,不停地在诏旨上盖章画印而已!
这样的岁月已经过去两年多,从开始亲政的激动到现在的惫懒无聊,万历的心路历程,也是充斥着无聊二字。
“今日如何?”
回到乾清宫之后,万历终是回复了一些精神,问着身边的两个青年太监。
孙海与客用两人,随着万历的亲政之后,权势也是大了一些,所以他们心心念念,最想的就是讨好万历。
“去西苑吧,皇爷?”
万历摇头:“老去也怪没有意思了。”
“嗯……”
孙海和客用早就发觉万历最近这几个月情绪不佳,女色之道虽然还是没有放弃,每日都要好几个嫔来侍寝,但万历对这档子事的兴趣渐渐不浓也是明显的。
看杂技,下棋,听小曲,这一类的游戏对普通的少年人是足够了,但对一个白天要经历繁冗政务,晚间还要时不时开经筳学习的青年皇帝来说,又嫌不够了。
原本万历喜欢写大字,将精神沉浸在书法之道里头,但张居正这两年连上十疏,劝阻了万历,终使皇帝止步,不再沉迷于书法。
在这四方天牢房般的禁宫之中,除了御花园有几颗花树之外,连树木也没有几颗,放眼看去,不是红就是黄,根本没有别的色彩,陈列老旧,家具老旧,什么东西都是大而庄严,但也缺乏灵动,没有生气。
这样的地方,连嘉靖这样的成年皇帝都不喜欢住进来,隆庆天子那样的喜欢女色,每天琢磨床事的皇帝倒无所谓,对万历这样一个精力充沛的青年君主而言,住在这里,就类似囚徒了。
私下琢磨的时候,两个太监也是头疼,客用的一句话给两人都提了醒:怪不得武宗皇帝当年要修豹房,选美人,还往塞北,江南,到处乱跑。
两人眼神飘动,十分意动。
武宗年间的过往,每个太监都是十分怀念,刘谨在时,内阁也要仰其鼻息,现在冯保虽然厉害,但外朝的事情是张居正一手遮天,太监也被严厉管束,只有冯保一个人舒服。当年武宗年间,太监这个整体都是凌驾于天下人之上,可以为所欲为。
“不行,江陵相国在,我们会被剥皮抽筋!”
“唉,只能放弃。”
两个太监当然想恢复武宗年间的故事,但一想到有张居正这个绝世强者在,什么心思也都只能放下去。
不然的话,就是自寻死路。
“可以先从小处开始,慢慢来。”
虽然不敢做得太明显和过火了,但孙海与客用两人,还是忍不住要试一试看!
今日机会就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孙海跨一步去,弯腰道:“皇爷,奴婢有一个主意。”
“说啊。”
“西苑之中留守之人甚多,咱们要是大摆仪仗过去,好玩也成无趣了。”
“嗯。”万历轻轻点头,他自幼登基,每到一处,最少有百余名太监跟随,任何一个动作暗示之下,就会有太监立刻上来服侍左右,根本不要他出声。
这样的生活过的当然舒服,不过日子久了,也是毫无意思。
“不如我们换了衣服,化装前去,怎么样?”
“咦?”
万历眼中暴出精光,他心动了。
“怎么化?”
“我等找三套无名白的衣服来,咱们两陪皇爷到西苑潜行游玩,没人跟也没人管,想干吗就干吗!”
“好,太好了!”
万历十分意动,站起来呵呵笑着,在原地转了几圈,感觉十分兴奋。
他犹豫的时间不久,片刻之后,便道:“就这样办,不过,要交待人远远跟着,这边有什么事情,要及时通报,特别是张先生或是太后找朕,一定要立刻回报朕知道。”
“请皇爷放心。”
两个太监一起躬下身去,赶紧答应下来,他们的眼神之中,也是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
“竟有此事?”
年轻的潞王殿下在自己的寝殿中猛然站了起来!
他的眼神,满是激动之色。
潞王长居于宫中,晨昏定省,在太后跟前表现的十分孝顺,加上他长的更象太后,白净脸皮,眼不大,但很有神,鼻子很挺,脸型是瓜子脸……清人曾经伪造过明太祖的画像,将洪武皇帝画的奇丑无比,而事实上老朱家的特征是方面大耳,满脸美髯,是很阳刚的模样长相,历代皇帝的真容画像,都是说明了这一点,绝对不是那伪造画像的铲子脸型的奇怪模样,那是清人为了丑化大明祖帝而故意为之。
到了万历这一辈,皇帝和亲王的血脉中经过多少代美人级别的后宫嫔妃的中和改造,加上身为最顶尖的贵族,都是面容白净,气质过人,万历的母亲李太后更是绝色,只可惜万历似乎有祖上血脉中的缺陷,少年就开始发福,且不良于行,这一点来说,潞王比他强太多了。
眼前的潞王,长身玉立,虽然并未成年,但身高亦是不低,尤其是长相脱俗,十分英俊,加上读书不辍,有一种独特的优雅气质。
这几年来,潞王并没有搬出宫外居住,尽管万历多次催促,请母后叫潞王到十王宅去居住,待再过两年,万历生出皇长子后,正好潞王也可以迎娶王妃,然后就可以打发潞王去卫辉之国,以后这一生也不要想到京城来了。
一想到母后喜欢弟弟胜过自己,万历心中的嫉妒之火就熊熊燃起,对这一点,潞王殿下也是心知肚明。
以前,他还能掩饰住自己的野心,哪怕是自己独处时,也很少想象夺嫡之事,但经过几年的观察之后,他发觉张居正对兄长并不满意,可以说是丝毫不恭谨,冯保,则是惟母后的意志为意志,这几年来,对他这个潞王殿下越来越亲厚了。
如果不是张居正当国,冯保在内廷有无人能抗的权势,潞王也不会动什么异样心思,但张居正可以一手遮天,二百多年来从来没有人夺嫡成功,靖难之后起了歪心眼的几位王爷下场都不大好,但潞王觉得,既然张居正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夺情不居丧,群臣之中也无人敢于反对,如果能说动冯保,张居正,加上一个母后,三位一体扶自己上位,究竟会有多少不知死活的儒生,会替那个瘸腿的胖哥哥拼死一搏呢?
大殿深处,白净少年嘿嘿笑出声来。
第246章 妖孽
黄昏时分,惟功走入了居住多年的小院。
他现在是大忙人一个,练兵离不得他,几年功夫下来,舍人营的步军和马军的技艺已经大成,但现在还远没有到松懈的时候。
步阵对北虏数万人规模的大战时,采用何等战法,如何训练,现在还没有解决。
火铳手与杀手队之间的配合,也是需要在新的大规模战阵演练的时候,予以加强。
再有骑兵科目,也在头疼的研讨之中。
好在值得欣慰的就是这些家伙的个人技战术确实已经修练的个个大成了,一个个最少都能开四十个力的强弓,有三成以上能左右开弓,几乎人人能使马槊这种高难度兵器,什么开山斧宣花斧纹眉刀更加不在话下!
十个夜不收局的骑兵和皇城禁卫打群架,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十个先打二十,后来打四十,最后打八十,一百,仍然将禁军们打的灰头土脸,溃不成军。
后来还是马宏骏闻信赶去,凭着两边都崇高的威信压服了赶来撑场子的舍人营的将士和大批的皇城禁军,好歹是把这一场械斗给平了下去。
这件事之后,舍人营在京城之中更是横着走了。
正是因为练出这样的强兵来,惟功才有资格在整顿京营的事上说三道四,指手划脚!什么是实力?这就是实力!
商行更是顺利,遵化,迁安,永平,一路往西以山海关,宁远,再到义州,广宁,再到锦州,辽阳和沈阳。
蓟镇,辽镇,宣府,顺天,这几个强镇的几十个州府,几乎每个府城和州城都有顺字行的分店了。
只是顺字行的势力在口外不稳,也没有办法往大同和山西发展,那里是晋商的老巢!
也没有南下保定和天津两府的范围,往河南和山东,亲藩多,限制多,地方势力深厚,不是北方可以凭借官府和军镇的力量能安下身来,京城勋戚的势力,过了一定的界限也就无用了。
局面如此,惟功平时当然是忙的不可开交,但每次走近这小院时,他的心神就会变的特别的宁静,一种静谧安然的感觉就会涌上心头,哪怕就是为了这一种感觉,一种真正回家的感觉,他也会尽可能抽出时间来,回家。
“七叔七婶,我回来了。”
“惟功回来了?都在上房,进来吧。”
梨香院因为惟功的固执并没有搬迁,只是现在他的身份和往日大有不同,财力也是十分充裕,所以小院中重新收拾过一回,上房当然也是,家俱和摆设都陈列一新,摆放的错落有致,只有整体的格局仍然没有改变过。
几年时间,七叔和七婶虽然往四十上奔了,但心境不坏,每年两人生日时,惟功总是手笔很大,七婶这几年已经落了几个庄园在手,总算圆了以前的梦,只是她已经劝阻惟功不必再买,有英国公府的庞大产业,已经无需求田问舍,叫人笑话和嫉妒眼红了。
此时正是饭店,上房左间的暖阁里弥漫着饭菜香气,惟功闻的食指大开,几步就窜了进去。
也就是在这里,他才有这样不稳重的表现,在外,他可已经是与国公侯伯公厅议事的正经的大人物了。
“咦,大伯也在。”
听到这样称呼,坐在正中,一身家常衣服的张元功也是摇头苦笑。
这个儿子,优秀是足够优秀了,几年的日常相处,父子两人的感情也弥补不少回来,就是这称呼上,打死也不肯改了。
亲爹是大伯,过继的爹是七叔,娘是七婶,这哪儿说理去?
偏大家还都是乐在其中……得了,只能认了。
“坐下吧,知道你今天可能回来,给你做了好吃的。”
“嘿嘿,七婶真好。”
外头的饭菜再好吃,也是吃不出菜的感觉,七婶确实是做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都是惟功特别爱吃的,当下也是不必客气,坐下之后,就是大吃大嚼起来。
看着他吃的香甜,在场的三个长辈也是微笑,到最后,张元芳和张元功吃毕,便只是微笑着看惟功吃。
这一顿饭,风卷残云一般,待惟功抬头时,桌上的饭菜已经扫荡一空。
“好家伙。”张元芳失笑道:“这般的大肚汉儿子,怕是除了招亲高老庄也没有别的人家养活的起。”
“高老庄也不成啊,只能去做净坛使者了。”
这年头西游故事已经成型,眼前这两个尊长拿二师兄来打趣惟功,信手捻来,倒也合适。
惟功只有嘿嘿一笑,倒是七婶出来打抱不平,将挑头的张元芳好一通埋怨。
“小五,近来的大事,就是京营的事情吧?”
“嗯。”
吃毕饭闲聊,张元功坐在上首,惟功下首,张元芳打横相陪。
一家几口,真正坐下来闲聊的时间,也并不多。
“小五,事缓则圆,事急则败,我不能给你出什么主意,不过要提醒你,万事多加小心才是。”
张元功能力一般,缺乏才干,但德行还过得去,勋贵圈里,算是受人敬重的。
这些天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他耳边吹风,他的话,也不是没有来由。
“大伯放心,我只从一片公心,现在有元辅整顿吏治,财务,刑狱,边镇也在调理,但中枢不强,迟早还会出事,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大明天下长治久安,大家现在不明白这个道理,将来迟早会知道我的一片苦心。”
惟功倒是神色安然,其实他对勋贵享乐倒也没有什么成见,就是几百年后,君主制的国家也还有大几十个,勋贵一样存在,仍然是比百姓过的富裕,阶级之分,在所难免。就算非君主制的国度,想做到完全的公平,最少在他来的这个时代还没见过。
人皆有私心,不仅想自己过的舒服,也想推恩子孙,谁愿子孙贫苦?
只是要有法度,规则,吃相不能太难看了。
现在的大明勋贵,就是吃相太难看,要么不掌权力,凭祖荫享乐,自是由他们,要么掌握权力,就要勤谨奉公,不能两头都占着好处,却只管索取,不愿付出。
“这道理我懂……”
张元功摇头一叹,知道惟功自有主张,而且已经陷在局中,就算自己这个国公也没有办法左右事态的发展了。
“小五。”
张元芳开口道:“此事过后,你还是自请出外一段时间吧。”
“嗯,”惟功点头,“正有此意。”
张元芳和张元功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忧虑之意。惟功个性太强,发展太速,现在已经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好象一把宝剑,锋锐太盛,京城之中,已经成了太耀眼的存在了。
最好是出外十年八年的,虽然舍不得,但磨砺一下锋芒,掩盖一下自身的实力,总比留在京城被人忌恨的好。
“最近有消息,也有一个逆天的家伙,家世比咱们家差点,但实权还在咱们家之上,脾气比惟功还要大的家伙,也要到京城里头来了。”
张元芳笑意吟吟,看着惟功,道:“你可小心别和他碰上了,那人不是好相与的。”
“七叔放心。”惟功不打听那人是谁,大大咧咧的道:“多咱时候咱也没吃过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