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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写完之后,他叫来一个御前牌子,吩咐道:“立刻送往张先生府上,并且说朕已经派人到寺观去替张先生祈福,文武百官亦须替张先生祈福!”
……
……
夕阳西下,北京的东城门渐渐快到了要关闭的时间,通州往京城的大道上,商旅要么加急赶路,要么已经在路边寻着一些骡马大店,预备住下,明日一早再进城。
虽然尚未天黑,城外的村庄人家已经炊烟四起,不少庄民就在靠近大道的场院上槐树下吃饭,看到有人还在最后时刻赶路冲刺,就不禁端着碗议论起来。
在东便门的城门附近,有一群人在紧张的等候着,他们没有锦衣华服,穿着平常,也是三三两两的散开,没有刻意在一处,所以并没有引起人的过多注意。
而且人群应该分为好几拨,并不是一起前来,只是他们等候的人太过重要,哪怕只有半刻钟时间便关城门了,这些人仍然在城门附近继续等候着。
“来了!”
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人,穿着盘领青衣,戴着软巾,下摆被盘了起来,衣襟扣在腰间,看起来精明干练,是一个大商号伙计的模样。
他似乎是第一时间听到了马蹄声响,原本是蹲在地上,和几个伙计模样的人说笑着,不注意的人根本看不出来这几人是在城门处等人。
东便门一带再往里便是崇文门,这里地方繁富,人烟稠密,哪怕是现在黄昏时刻,人流仍然十分密集,所以可以很从容的掩藏行踪。
一小队京营兵正说笑着往城门处去,高大的城门足有好几丈高,每次不论是打开或是半闭,都要大费周章,在他们关闭城门之前,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响了起来。
“狗日的混蛋东西,”一个小军官骂骂咧咧的道:“谁他娘的这会子来跑来,城外住一夜得了,外头又不是没店住。”
话音未落,便是有马鞭向他抽过来。
“啪!”
一声脆响之后,那个军官脸上顿时就是一条明显的鞭痕。
那个小军官疼的满地乱滚,守门的把总武官赶了来,大怒道:“还没有王法了是不是?来人,将这伤人的擒下来,先狠揍一顿再说。”
“谁敢?”
打人的是张简修,他穿着轻便的绸衫,腰系银带,饰着宝石,腰间的饰玉也是最上等的,加上脚上的丝履,裹缠着金丝银线的马鞭,一看之下,便知道是一个十分有身份的贵公子。
一看到是这么一位主儿,把总咽了口唾沫,知道撞上铁板,来的定是贵人,因为银带饰物,纵是有银人亦不敢用,只得有品级的勋贵子弟,才敢系用。
“这是元辅府里的四公子。”
“是张家四少爷。”
“怪不得这么急赶,听说元辅这几日身子是不大好……”
“嗯,已经有圣旨了,明日文武百官一起到道观佛寺替元辅祈福。”
“嘿,越是这么着,这病的越是不轻啊……”
“噤声,这话可不敢随便乱说。”
城门附近的商家土著,颇有一些眼睛很尖的,当然,京师土著,能识别达官贵人,这本身就是一种生存的本能,在这个大城之中,是有一些权贵,大官,是普通人甚至是锦衣卫,京营士兵,甚至是小太监们都无法抗拒的存在,认得他们,躲避他们,不要在他们的车轮下被无辜的轧死,这就是一种不可轻视的生存本能而已。
一听说是相府的公子,这个把总官顿时就是慌了,不论如何,张居正这十年来权势大过皇帝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在普通人眼中,张元辅的权威其实是远远大过皇帝,更不必提普通的公侯之辈了。
“下官实在不知道是四公子的大驾,实在是该死,该死。”
“罢了。”
张简修眼中没有什么太多的怒意,从辽阳一路急赶,连祖承训在宁远迎接他的酒宴都没有参加,甚至没有进城,由官道直接出来,在蓟镇范围,戚继光也派人致意,张简修也没有会晤戚继光的打算,仍然是急行赶路,他自然不会将守城门的小小把总看在眼里,眼光及处,果然看到张居正身边的长随带着几个家人,匆忙赶了过来。
“四爷,”长随打了个躬,急声道:“赶紧跟我们回府吧。”
“父亲大人现在如何了?”
“老爷今日感觉好了一些,但仍然神思不清的时候多。”
“怎地突然如此了?”
“几个医生都说是常年累月处断公务,不得休息,太辛苦,另外,饮食上不曾太小心,痔疮影响脾胃,身体太虚,这一次发作,就有些撑不住了。”
“唉,唉!”
张简修在马上连接叹息,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做了一个手势,张家的人赶紧牵着他的马匹离开。
这里距离草场胡同很近,十几条胡同住了不知多少户人家,这么简短一对话,就有很多人围过来听着,人很密集,张家的人也担忧出事,又不想过多说府里的事,几句话之后,便是立刻与张简修离开了。
剩下的人群都是面色沉重,人们不知道说什么,但又不想立刻散去,就算是那些普通的京营士兵们,也不是每常的那种嬉皮笑脸,满不在乎的模样,脸上也有了罕见的凝重之色。
整个城门附近的气氛,立刻变的压抑起来。
张居正秉政十年,就是事实上的皇帝,外间外省的人可能还好些,京城中人,对这等事最为关注,当初穆宗崩逝,主少国疑之时,人心难免没有波动,高拱和张居正先后秉政,使大明继续往富强的路上前行,在场的人,不乏嘉靖年间生活过的,万历这十年来的生活水平,比起在嘉靖年间,真的不知道强了多少。
事实也就是如此,万历元年到万历十年这些年间,国家富足平安,百姓自然是对当政者十分拥戴和信任。
在人群中,也有一些眉眼精明的人,他们自己不说什么,只是不停的观察别人,凝听别人在说什么,众人都在议论什么。
这些人,除了少数人之外,多半有着强烈的气息,一靠近人群,人群便自发的散开了,人们的脸上,也有掩不住的厌恶之色。
这些多半是东厂的打事件的番子,当然也肯定会有锦衣卫的校尉。
张居正病重,这是第一等的大事,东厂和锦衣卫当然是会随时关注全城军民的议论,然后向上汇报。
不过,天子到底能不能如实掌握舆情,得看天子对东厂或锦衣卫的掌握程度了。
不论原因为何,京城居民对锦衣卫和东厂的厌恶和害怕的情绪是无可逆转,见到他们,便是如见瘟疫,下意识的便开始躲避。
只有少数掩藏的特别好的番子和校尉,才能在人群之中,得到最真实的想法和言词。
所有人都不曾注意到,一个身影原本是跟在张简修的随员身后,在城门处最混乱的时刻,穿着青衣盘领,将下摆撩上来的青年率人迎了上去,将那人围在当中,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第506章 孺慕
“东主,是先去见七老爷,还是去元辅府中,或是先行休息,再做打算?”
到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两边全是酒楼商铺的招牌幌子,没有可疑人跟上来,也没有什么碍眼的人物,领头的青年松了口气,终于是放下心来,只是眼神仍然十分锐利,不停地打量着四周的情形。
“我七叔人在哪儿?”
“在崇文门内靠天街东安门的一个安全屋里。”
“好,就是你一个人陪我去。”
“这……”
“安全守则要记住,不可例外。”
“是。”
惟功这一次回京城,其实是一次擅离职守的行为,镇边大将,不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没有朝廷兵部的允准,擅离职守,真的追究下来,可是足以罢职甚至投至诏狱的大罪。
他没有多带从人,连罗二虎也没有带,只是沿途行进,张简修身边的佣仆除了一两人之外,多半换了侍从室护卫处的人,另外军情司沿途安排人手护卫,张一诚和张一慕等人亲自出面安排,张一敬那一组的人,更是化装潜行,一直到通州驿后,那几个红中白板发财才自行离去。
进城之后,是早就已经潜伏进来的李青亲自前来迎接,带的都是广宁行动组中的精英来护卫。广宁组是面对辽镇的第一线,现在辽镇也有陶成喾和李平胡专门负责对付辽阳的渗透,人手充足,虽然组织和经验远不及辽阳军情司,但两边短刀相接,也是真打出火花来,在广宁锻炼过的行动组的成员,经验十分丰富,担任保卫任务,正合其宜。
不过,惟功却不要多人保护,李青无奈之下,只得做了一个手势,身边不远不近跟着的七八个人,立刻分别或快或慢,不为人所注意的走散开去。
“京里我熟。”惟功看着有些不安的李青,笑道:“越是大张其事,出事的机会就越大。再者,京里的安全房只有我七叔一人能知道,这一次带了你来,旧房便不能用了,就算如此,除了你之外,不准任何人再知道地点。”
“是,大人请放心。”
军情司中,知道安全房设置的肯定还有王国峰,不过眼前总兵大人做这样的表示,李青已经足够感动。
京里一共有多少躲藏点和安全房,李青这样层级的也不知道,只知道顺字行的高层和一些暗处的人,还有张元芳这样的亲人,都有出事时的躲避地点,这种地方是“死点”,一旦启用过一次,下次就不会再用,惟功只带李青一人来,只是不想叫别人知道张元芳安全房的特点,以免被人推断出新的安全房的地址。
“七叔。”
“嗯,小五你回来了。”
推开一座宅院的门,外面是吃晚饭邻居,院里还有两棵枣树,房顶有只肥猫在眯盹儿,张元芳一身家常衣服,看着象是普通的百姓,只是面色如玉,三缕长须自然而然的垂下,翩翩然若美男子,有一种常人难及的风姿威仪。
世家子弟,又掌左府佥书多年,一品都督,自然修成了这般气质出来。
万历二年他三十来岁时,收了惟功为继子,一晃近九年时间过去了,惟功回归大宗,又出镇于外,但两人见面时,竟是有一种格外亲近的感觉。
甚至惟功可以毫不讳言的说,不论是那个小山村里的继父,或是张元芳这个族叔,宗父,给他的感觉都比亲生父亲张元功要亲近的多。
当然,张元功亦是实心对他,但惟功不知道这是出于血脉,还是出于彼此之间的情感。
他大步上前,在张元芳膝前跪了下去。
惟功讨厌跪礼,中华自古只有祭祀祖先和在亲人尊长前才跪拜,这无甚说得,上古时,天子君臣坐而论道,汉之三公与天子同席,到大唐时,除非重要场合,否则大臣见天子,不过长揖便算见礼,根本不跪。
到大明,已经是三公九卿般的人物,见了幼年天子也得跪拜,所谓天子集权,皇权日重,光是在礼节上,已经对天下之士没有什么尊重了。
但跪拜自己的七叔,他却是诚心正意,没有丝毫委屈。
天大的才智之士,对自己的尊亲长上,又有什么可矜持的?
张元芳的手抚摸在他的头顶,一阵温润亲和的感觉,就是这么传递到惟功身上。
“小五,你着实不易,起来!”
惟功这才站起身来,心中自有一种孺慕亲热的感觉,能得到张元芳这样的夸赞,可比在辽阳时那些上门拍马屁的一万句还叫他开心。
“无非就是秉着本心,做了些事。”
“好小子,和七叔也说这般大人话了。”
“呵呵,实在是说惯了,脱口就出来了呢……”
惟功以前,不论在顺字行怎么一言九鼎,在舍人营怎么管束各司局的将士,但回到府邸之中时,还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模样。
也不能怪他,少年就进宫成为天子近侍,十来岁就创立了顺字行,当时他年纪小的根本没办法出头办契税牙行的契约,还是张用诚出头去办的,想起当年创业的事,真是筚路蓝缕,十分不易。
从小山村到英国公府,还有七叔七婶这样疼爱他的亲人,百事支持,又遇着吴惟贤那样的好师傅,进入武学的殿堂,又教出顺字行的大批好手,成为现在自己基业中的根基所在,回想起来,一切如在梦幻之中。
他虽然年不至二十,但到现在这些年来的经历,恐怕比很多人一生还要曲折,复杂和精彩得多了。
只是不论如何,惟功已经俨然有大臣和名将之风采,当年那种当了大官和大东主,回到家里还是少年童子的模样,现在是无论如何也装不起来,而且论两世为人的话,现在的他可是已经三十多岁,再装小孩儿,自己也恶心的受不得了。
但在张元芳的眼里,这孩子却是真的变了。
俨俨然有大将之风,那种气息,只有内阁九卿一样的名臣,身上才能有之。
而英武之气,又非那些儒臣可比,朝中的公侯各执掌京营,勋贵子弟,或为京营参将,或为游击,二十左右年纪的不在少数,但身上纨绔气息有,象惟功这样有文武兼修之感,气质过人,令人一看而忘俗的,却是真没有一个了。
若勉强提起来,成国公府的那位少公爷,也有些成熟气质,英国公府的张惟贤,丰神俊郎,曾经低调和狼狈过一段时间,最近两年,因为立功之后执掌大权,为皇帝亲信,渐渐有了很大的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