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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万余人,辽镇兵员数和马匹俱在蓟镇之下,但骑兵精强,冠于诸镇之上,要等二十年后,李如松死,李成梁老迈无能,辽镇每况愈下,最终失辽东,辽南,以辽西一地坐享数百万岁饷,孙承宗建山海关铁骑营,花费巨资,论装备则为诸镇之冠,而论实际战绩,则还不如宣大骑兵。
此时的辽镇因为每年与北虏交战,装备虽平常,骑战水平却是冠绝诸镇之上。
而在辽镇诸兵将的眼中,对面跳荡而来的哨骑三五成群,骑术十分高明,最少,在骑术和哨骑侦察,架梁对战之上,眼前这些哨骑,应该不在辽镇之下。
而待哨骑再近一些,可以看到是两种模样,一种手中持有火铳,腰间佩着尖头带护手的腰刀,在距离辽镇这边不足二百步时,这些持火铳的取了铳在手,呼啸而来,往两翼自动扯开,颇有包围之势。
另外一些,则是穿着明甲的传统骑兵,马身上挂着投枪,骨朵,两边插着阔刀,短剑,身后背着硬弓,手中持马槊,铁矛等长兵器,轻捷彪悍之态,绝不在任何一个辽镇精兵之下。
“这就是他们的猎骑兵和骠骑兵了?”陶成喾喃喃而语,他的部下中有不少人现在也在搞情报工作,闻言答道:“应该就是了,猎骑兵以远程射击为主,多轮火枪轮射过后再冲刺,用那种尖头骑刀冲锋,十分锐利。看他们的骑术,合击冲锋之术应该已经掌握了。骠骑兵多以原本的塘马和哨骑和夜不收为主,招募懂骑术的军户子弟充实其中,不停的到边境和女真人及北虏轮战,半年到一年就练成强劲之兵,虽然人数还不多,但亦有过千之数,诚为我辽镇哨骑的劲敌啊。”
“都说英少国公擅长练兵,果不其然。”
“主要还是银子来堆。”陶成喾冷笑道:“换了老子有这么多银子,也能练出精锐骑兵来。”
这话说的也差不多,辽阳的骑兵军官百总级别一年收入就过千两了,陶成喾现在是游击将军发,如果不是有走私生意和克扣军饷再加上赏给他的土地,一年收入是人家的一成都不到,就算是加上这些见不得人的收入,一年也就几千银子,比起辽阳的高级军官又是差的天差地远。
但他的部下也有明白人,辽阳的军队当然是银子堆的,光是看那些上好战马和具甲,装备就能看得出来,每个骑兵又是彪悍绝伦,那武艺和个头也得是靠银子吃出来,光练是不成的。但人家的军纪森严,军需供给畅通,上下军务政令通达,参谋规划明确,这些东西,辽镇怎么学?
得其形而无其神,说是用银子能堆出这样的精锐之师来,哪怕是辽镇中人,亦有颇觉不以为然的。
看到猎骑兵们不到自己的军门旗下迎候行礼,反而分开两边道左,周永泰十分不悦。
他的标下游击看到军门大人的脸色,立刻挥臂道:“儿郎们随我来,将这些不知好歹的家伙远远撵开。”
标下骑兵是周永泰在辽多年收罗而来的,其中不乏杆子强盗出身的家伙,在辽镇千里边境上与北虏交界地方就是不少杆子的活动地带,既抢汉了,也抢北虏,十分彪悍的无法无天之徒,此时军门一怒,这些家伙便是嗷嗷叫着,挥舞手中的兵器,直抢右翼方向,向那些猎骑兵们冲过去。
看到一百多骑兵向自己这一边冲过来,为首的猎骑兵军官一声令下,亦是集结了百多人。
所有的猎骑兵分成三列横阵,第一列在相隔百步左右,举枪向天,在所有人都听到的一声命令之后,一起开火。
砰砰之声突然响起,空旷的原野和官道之上,顿时惊动了所有人。
周永泰面色发白,陶成喾神色变得十分紧张,他高举右手,几乎就要立刻下令自己的部下反击。
所有的辽镇骑兵也是纷纷抽刀准备,他们毕竟身经百战,一阵慌乱之后,立刻摆出了冲击的阵形,如果真打起来,先冲后退就是。
此时第二轮枪声响了起来,辽镇骑兵们也开始紧张,他们手中的三眼铳也是举起,点燃了火绳,如果情形不对,就会凑上火门,用三眼铳还击。
“算了,别用这个!”
辽镇骑兵都是身经百战,经验十分丰富,眼尖的人看到了猎骑兵们的第二轮是打在空地上,距离粗粗一算,足有八十步以上。
从弹丸打在地上激起的烟尘来看,威力仍然是不小,可以说,足矣穿透各人身上的棉甲或棉铁甲!
各人手中的三眼铳,虽说是三根铳管相连,点燃之后可以三击连发,说起来威力是不小,而且打完弹丸,还能抡砸出去,算是多了一击。
但三眼铳的威力实在太小,也就十几二十步内打着要害的话能够有效杀伤,十步之内,对方又未穿甲,倒是能三发齐射打死,否则的话,稍微远一些,打三眼铳无非就是扰乱敌阵,惊扰敌骑战马,然后冲入敌阵近战,而辽阳猎骑兵的火枪,第一轮向天打,众人只觉声势骇人,别无其它,第二轮打在地上,立刻叫所有人知道厉害,面对这样精良的火器,自己这边再拿三眼铳上去,倒是真的凑上去献丑一样了。
第590章 压力
辽镇的人还只是迟疑,巡抚标营兵马却已经陷入窘境了。
再往前,人家猎骑兵第三列已经策马上前,火铳的铳口黑洞洞的就对着自己,再往上,谁知道人家是不是对着人打了?
而第一列已经装弹完毕,重新回到队列之后,第二列正在装弹,也很快就能重新击发。
这样三轮齐射,相隔百步,等冲到近前,要有多少人被打下马来?
“好怪,好怪。”标营游击不敢继续向前,满头大汗,只是一迭声道:“他们这火铳,打的又快又远,真是怪死了。居然连火绳也没有,这可怎好,这可怎好?”
“叫他回来吧,丢人现眼。”
周永泰自己也在震惊之中,对标下游击的孱弱其实也不怎么愤怒。
眼前的这伙拿火铳的骑兵,已经颠覆了他以往的所有认知。身为辽镇这样的纯军镇的巡抚,四处巡行,修军堡,查边防,看操阅兵,这几乎就是他所有的事情,民政上头,边镇巡抚是管的最少的,这也是他近两年没有到辽阳的原因所在。辽阳有张惟功这样的准国公总兵大将镇守,而且毕竟是北虏较少攻击的坚城,哪怕曹簠全军覆灭也没有被攻下来,可想而知其安稳程度,而周永泰也没闲着,在广宁和沈阳开原铁岭和几个重要关城四周巡行,大大小小的激战也看了无数场……身为辽东巡抚如果没有这个担当,那就不如不要做这个位子了。
但就算是他是一个知兵的巡抚,眼前这些精锐骑兵和其做战方式,仍然是周永泰前所未见。
看到猎骑兵们的表现,四周的骠骑兵们也是不甘寂寞,他们挥舞手中的兵器,以最快捷和危险的方式从辽镇兵马眼前飞掠而过,一边奔驰,一边不停的发出挑衅的叫喊声。
辽东汉子,毕竟彪悍,身上野性十足,看到这样的挑衅,不少辽镇骑兵脸上露出愤怒之色,哪怕明知打不过,亦是有上去打一打的想法。
几十年后,他们的后辈就远远不如了,几千精骑能被几十个女真哨骑追的到处跑,几万骑兵,见仗就溃逃,伏尸数十里,宁愿跑到海里淹死也不敢还手,那样的孬种,真难想象是眼前这些彪悍骑兵的后人。
看到辽镇骑兵的表现,骠骑兵们适当的表示了一些敬意,离的稍远一些。
不过也可以说是到他们后退的时候了,在骠骑兵们身后不远,整整一个千总部的龙骑兵们赶来了。
鲜红的军服,整齐的队伍,仍然是人手一火铳,不同的就是火铳比猎骑兵们拿着的火铳要长的多,而且在火铳的铳口前装备了长长的尖刀,龙骑兵千总部是加强千总部,有自己独立的火炮局,只是这一次没有跟随出来,就算这样,一千三百余人自官道和两边的田野中疾驰而来时,那种整齐的队列和如林枪刺,仍然足以震慑任何不服。
所有辽镇的将士和巡抚标营的人都沉默了下来,抽刀的手放了下去,弓箭也被重新放回箭袋。
勇气是每个人都有的,但在这样的绝对劣势之下还要打,那就是找死的行为,哪怕是最粗直的军汉,也不会选择这样的死法。
龙骑兵们在相隔数百步时开始变换队列,他们熟练的操控马匹,不停的分列前行,很快就分成左右两翼,等到了猎骑兵们身后之后,龙骑兵们在军号声中下马,几乎是在几息功夫之后,就手持火铳,摆成了整齐的队列。
枪刺如林,闪烁寒光,在这样的重压之下,已经没有哪一个辽镇中人敢出来充好汉了。
然而还不止如此,在龙骑兵之后,又是轻捷的骠骑兵们在奔驰,接着,大地震动起来,整个地平线都似乎在跳动,而在众人眼前的,先是银白色的反光,光线之强,似乎将整个地平线都遮盖住了,接着便是如林的红色赤帜,然后旗帜之下,便是浑身闪烁着银光的骑士,骑士的重甲和马铠连成一片,几乎就是一座移动着的堡垒,整整三个局数百重骑出来,就是营造出这样的恐怖场景,看到这样的场景之后,在场的辽镇和抚标官兵几乎都喘不过气来,越是沙场老将,心灵的震撼就是越大。
陶成喾感觉喉咙一阵阵发紧,胸腹之间感觉十分恶心,多年的战场生涯使得他心里明白,对方不动手可能只是因为巡抚的名位,但如果效仿杭州兵变一事,将巡抚擒下来狠狠打几个嘴巴,周永泰丢掉的只是官职和脸面,自己这些护卫中死多少人就难说的很了。
现在辽阳有这么雄厚的实力,这一次展示出来的力量上奏上去,朝廷必会十分忌惮,大明朝廷就是这样,李成梁非法的事情干的多了,但辽镇需要李家,朝廷就百般优容,哪怕是杀良冒功的事情败露过好几回,仍然无伤痛痒。
辽阳镇有现在的力量,成为第二个李家只是时间问题,但陶成喾的问题就是自己会不会成为辽阳镇往上攀登的踏脚石。
重骑兵之后,就是大队大队的束甲步兵。
长矛如林,枪刺如林,连火铳手们都是穿着无袖锁甲,头顶铁盔,这样华丽的装备令得辽镇上下骇然变色,如在梦中。
他们虽然是陶成喾和巡抚的标兵和亲兵,家丁,但仍然以棉铁甲为主,只有不到两成的人穿的是铁鳞甲,只有将领以上才能加穿锁甲或穿着山文甲,而对面的辽阳步兵已经全部是铁甲,远远看去,甲胄厚实,阵列森严,数千人持矛而来,队列丝毫不乱,赤帜之下,是一排排整齐而沉默的铁人,这样的列队压迫过来,犹如一座铁山一般,叫人根本就喘不过气来。
待步兵营赶至辽镇兵马之前,军哨声不断响起,军旗招展,营旗到各千总部旗,司旗,百总旗,旗总旗,小队旗,犹如一只只赤色的蝴蝶,在军阵上空上下翻飞着。
在军旗的指挥下,数千营兵开始列成一个个方块般的阵列,厚重如山,坚实如墙。
在这样的军阵之前,所有的骑兵都感受到磅礴的压力……眼前的阵列,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骑兵能够撼动的!
步阵分开之后,终于在官道上又有大股骑士赶来,这一次有副将旗,参将旗,明显还有都司衙门的人在队列之中也是一并赶了来。
周永泰等人,终于恢复一点点的信心和勇气。
只要后来的这些兵将稍有一点不驯的模样,相信抚标和辽镇官兵,拨马而逃的,绝不会在少数。
在眼前的这支军队面前,想保有什么自尊和勇气,未免就太可笑一些。
“军门大人,末将辽东都司都指挥使张三畏,迎接来迟,尚乞军门大人恕罪。”
巡抚驾临,恭谨一些的话最少要远迎出十里以外,甚至迎出二三十里,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就算自己不出迎,引导官员与巡抚的前站官早点接洽,商量接待事宜,哪里如辽阳这样,官员们来的晚了不说,连前站官也不曾接待过。
看到一身红袍的张三畏,周永泰只是冷哼一声,根本未将对方看在眼里。
谁都知道,辽东都司已经是个空壳子,原本还能管管卫所户籍和驿站急递,现在干脆就成了伴食衙门,也就偶然需要对朝廷用都司衙门这个名义的时候,才会用到那颗都司大印。
张三畏本人倒是坦然。
他在辽东都司是没有权力了,但他和右卫指挥王廷林等人或是在军令司,或是在建筑司,要么就是在军训司里挂识,张惟功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身份而不信任他们,相反,惟功的恢弘气度令所有人心折,张三畏在军令司这种要害部门一样能够施展自己的抱负,相形之下,一个原本就没有多大权力的都司之职,又算什么?
“末将辽阳镇标下副将辽东都司都指挥使张用诚,拜见军门大人。”
“末将辽阳镇标下副将陶希忠,拜见军门大人。”
一个个辽阳镇的将领上来行礼,但叫周永泰格外不悦的便是不曾见到张惟功。
哪怕是嫡国公,总兵官,平虏将军,在自己到来的时候不曾来迎接,仍然是大大的失礼。
虽然当着辽阳大军,周永泰气势已夺,再也没有当场拿下惟功的心思,他也只能在小事上挑理了,当下冷笑一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