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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不去看叶天那少年眼中的怨恨,张宏转身向着富贵:“带他过去。”
依旧是站在府门前,张宏看着富贵带着叶天转身而向后院走去时,像是完全未能察觉到高不危已然站在了他地身旁,只是向着那幼小的背影,喃喃言道:“恨么?那便恨吧,或许只有恨,才能让你活的轻松些。”
“大人,您在这少年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高不危清冷的声音自张宏身后传来:“而这一颗种子,叫作野心。”
张宏豁然转身,紧缩的瞳孔中有许多高不危看不懂的意味:“我知道,我本来便很想知道此时这么一颗微不足道的种子究竟能不能成长到连我也畏惧,惊骇。”
“大人,您不会畏惧。”浮现在高不危嘴角的,竟然是这身负血仇地青年身上从来不曾有,也根本不可能有的微笑。
张宏随后赶往阿娘房内,入眼便可看到已然半躺在阿娘床上的叶婶正和阿娘在说些什么,而那受了一夜惊吓惶恐的玉儿却正是趴在叶婶的床上,沉沉的睡着,至于叶天,则站在一旁根本不敢去看叶婶,只是由他局促不安搓着双手时显得惊慌。
察觉到张宏走了进来,叶婶只是看了她所视若亲子的少年一眼,便随即转过头去。她的这番作态自然落在了阿娘眼中,这时已然得知玉儿身上发生了何事的阿娘在转身时怒不可遏,她心中未来地媳妇只能,也只有玉儿一人,只是看了张宏一眼,阿娘随即厉声言道:“出去!”
张宏讪讪笑了笑,刚要开口去说些话来。但阿娘根本不待他开口,便又是一句出去。这让张宏实在无奈,但却不敢有丝毫不予,这一切的过错,始终是他一人而起。
“叶天,你随我出来。”张宏出去前。即便阿娘是那般的言辞却依旧未能惊起沉睡着的玉儿。
叶天明显犹豫着,但见娘亲并无阻止之意,而张婶似乎也懒的理会他二人,所以叶天犹豫罢,终于还是随张宏走出房内。
带着叶天步往后园角落处的那一间房前,张宏背向着叶天,看着那处房间,神色极是挣扎,似乎便连他也不能确定他这般做会为日后带来些怎样地意外。或是惊喜。
“日后,这处将是你读书习字的地方,过几日我便会请位先生来府上教导于你。”张宏缓缓言着。不曾转身,但却分明知道叶天可能而有的惊疑,故而张宏继续言道:“不要担心你这年纪,若是你肯用心,不出五年,才学见识你当可远胜于我。”
说罢了这些,张宏这才转过身来,待他清晰看见此时叶天眼中狂热及迫不及待后,心中大安。但却轻皱眉目:“不要操之过急,那于你并无任何好处可言。”也不管那少年是否能够听懂,张宏再道:“这几日你最重要地便是要好生陪在你娘亲和你姐姐身旁,勿必使她二人安心。待你娘亲能够下床,我便会将先生请来。”
叶天微顿,随即未曾向张宏说话,似是有意便就这般离去。
“你学成之前,不可出这府门一步。”根本不会介意那少年径自转身只是留给他一个背影,只是这般言着时。张宏这才微微能懂些黄贾仁那些年地苦处。
黄贾仁刻意不为黄不学解释当年他家中那些家事,而造就了现如今集阴险狡诈卑鄙无耻于一身的京中第一纨绔败家子黄不学。那张宏现下却也不去为叶天解释为何当初丢下他一家而独身去享受那些他们眼中地荣华富贵,能够造就一个怎样的叶天,便连张宏也是甚为期待。
叶天离去后,张宏随意看了眼一旁高不危眼中的惊愕,而对于高不危的不解,张宏心中知道原因,但却不去言明,只是在范慎与韦和二人向着这处走来时。轻声言道:“不要奇怪我为何会强迫这样一个满手老茧。身材魁梧的少年去研读诗书而不是要他学习武艺。”莫名一声轻叹,张宏将眼睛放在叶天所离去那处时。傲然言道:“自我府上走出之人,不可能仅仅只是单靠那双手间的兵刃保护他所想保护之人。”
高不危凛然,其实早在他一开始随在这少年身旁时便从来不敢再将这少年只是简单的看做一个少年。回到前院那处临时议事厅后,张宏一直未曾直接开口说些话来,只是在他自厅内来回踱步不停时,他眉宇间所流露出来的忧虑却是让这三人都清晰可察觉,于是很理所当然的,在这时玉儿已得救,她家中所有人也搬来张府之后,高不危三人都认为这个时候无论张宏想再以何种手段来对付那些欺辱玉儿之人,却也首先必须得在台面上将昨夜之事做一个了断,毕竟,这无任何官职在身地张宏始终是胆大妄为而调用了飞骑营!那么不管是满朝文武,还是皇帝陛下,都需要他给出一个交代。
可很明显,这个交代不好给,这其中关系到一个度的问题,若是给的交代太轻,则满朝文武不会允,因为其实张宏昨夜强硬而留在楼中地人有不少都是在京为官之人;而若是给的交代太重,那张宏也势必会牺牲一些东西,而当此等危机遍存之时刻,根基本就不那么根深蒂固的张宏若再失去一些东西,那在日后与崔缇,城南王家等人为敌时,也无疑更多了许多危险。
张宏皱眉沉思踱步时,高不危,范慎三人也安静的坐在那处竭力而想着能够既不伤根本也可以湮没掉昨夜之事的办法来,一时间内,厅内气氛极为凝重,显然都是在忧虑着随着天色明亮之后而即将会来临的后果。
不过。此时无论是张宏还是高不危三人却也都没有人会去后悔昨夜的冲动,更没有人会责怪张宏的失去理智。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三人能够谅解张宏为何那般冲动,更是因为这厅内的四人自然都是深明事既已发,则后悔无用,须尽快先行解决尔后反思这个简单但一般人却又往往会忽视,会分不清主次地道理。
也便是高不危三人依旧没有任何办法稍显焦急之时。犹自来回踱步的张宏却突然止住了脚步,在他随即步向高不危三人时,虽仍凝着眉目,但却再无焦急之态。
随意坐在高不危身旁,张宏却并非先提昨夜之事,反而径自对着另一旁地韦和言道:“昨夜我要你率兵前往平康坊,其中用意除了需要兵力之外,你还能猜到一些何事?”
“小人不敢。”先是恭身自谦了一句,韦和随后一脸凝重而道:“据小人以为。大人想必也是知道了无论再怎样的内敛却也终是招来了崔缇等人的敌意,乃至向大人动手,所以大人要小人率兵前往平康坊应是有意将小人放在台面。震慑那些人。”
口口声声自称为小人,可见韦和此人谨慎。见此,张宏轻轻点头,双目间不掩饰对韦和的赞赏:“不错,你说的很对,我确实是这个意思。”顿了顿,在韦和连连恭身时,张宏再道:“可除了这些我还有其他用意,现下不能完全告诉你。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今日早朝,你必定会遭受各部朝臣地联名弹劾。你怕,还是不怕?”
说不怕,乃是假地。以韦和那韦后族人的身份,即使他在朝上本来便就如履薄冰处处小心谨慎,但朝上也从来不曾断过对他的闲言诽语,排挤打压。若在这他仍不能够安身立于朝堂时,再有诸多各部朝臣联名弹劾。那想来即便陛下有心回护怕也不好保全于他。舍去一个韦和可换得朝堂稳定安宁,这个交易以张宏对皇帝陛下奉行的平衡之道来看,自然知道相王,也便是皇帝陛下是极有可能舍去韦和的。
见韦和色变而怔怔不语,张宏轻叹一声,这韦和毕竟是早便将性命交在了他的手上,况且此次突变也是他一手造成。故而,张宏伸手拍了拍韦和的肩:“不过你也无须太过担心,即便官职可能不保。但你性命定然无忧!”
韦和面色阴晴不定。过了少许。他依然选择了相信面前这少年:“谢大人。”
张宏摆了摆手,又对韦和言道:“这几日若是你府上不安全。可暂且来此地落脚。”说到此处,张宏却莫名又显得极为自信:“你大可放心,不须太多时日,你便能够东山再起,甚至更进一步!只是,这须得到此事风声过后。不然你若失了官职,我又何以会将你放在台面上震慑那些小人?”
对于张宏这少年的了解,韦和先前大多也只是听由别人口中之言,所以若说他以往对这少年仅仅是尊敬居多而仅存一分敬畏地话,那此时在张宏言后,他心中对这少年地敬畏起码起码有了五分。
昨夜那等危机时刻,在张宏调用韦和之时却已然是将事后韦和可能会有地危险,以及仕途沉浮都了然于胸,那这少年慎密地心思,惊人地洞察力究竟强悍到了何种地步?
便连一旁的高不危与范慎二人都是连连惊叹。制止了满面感动之色的韦和欲要下跪行礼,张宏将韦和扶起身后,先是看了眼外间天色,随后却又急急再道:“天色不早了,早朝也将要开始,你这便回府准备前去早朝罢,切记,朝上无论何人弹劾于你,你都不要自辩!”韦和点头,继而起身。
但,不待韦和抬脚,张宏那微有焦急的神色间却多出了一些阴冷意味,十分突兀:“还有一事在你早朝前须要你去办。”
“大人吩咐。”韦和站在那处,恭身言道。
丝毫不曾去看范慎与高不危,张宏豁然而起身,不掩目中愤恨之意:“派一些信得过的人,乔装打扮为形形色色的普通百姓潜藏于城中郑氏,城南王氏,吴氏各府左右。”韦和一怔。刚要应下,但张宏却继续又道:“若见那几家府上少爷出来,为伺机将他们拿下!”
惊骇。
高不危,范慎,韦和三人都是一脸的惊骇!
他这几人此时在这处所商议的正是该如何化解昨夜那般举动而可能会带来地影响,在高不危三人看来。昨夜之事已属疯狂不智,可这时张宏吩咐韦和的话,显然是仍觉昨夜不够疯狂,闹出的动静不够大!
故而,便连最为沉稳的高不危也是失口而慌忙言道:“大人万万不可如此,若真使得那三家府上竭力而与大人不死不休,那以我等现下实力怕是根本不足以同时与三大世家相提!”
说是相提其实也抬举了现下地张宏,直白来说,张宏这一举无异与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大人您”韦和在高不危言后,显然也是惊诧无比,他在这一时却是忽然以为大人是不是疯了?要知道。以往的张宏给他身旁所有人的印象乃都是,轻狂之下有着比任何人都要多上许多的谨慎小心。
可根本不待韦和说下去,张宏挥手便打断了韦和的话,决然而道:“照我说地去办!若能将那三家少爷都擒下来,那便绝不可放过任何一人!”
认真地盯着张宏看了许久,当韦和终于肯定大人没疯,大人很清醒之后,韦后嘴角浮现狰狞之色,恭身之时也狠狠言道:“韦和这条命便是大人您的!自当遵从大人之意!”说罢。竟是不作丝毫停留,转身便走出了这议事厅。
韦和去后,张宏阻止了高不危与范慎的再次进言,紧凝着眉头似乎是在深思些什么,而也是张宏这般神情下过了许久,直到高不危心中已然隐有不满之时,张宏这才向范慎言道:“郑氏,吴氏,王氏这三家府上近些年来所有的不法之事。如欺男霸女圈占私田贪赃枉法等等,你范门掌握有多少?”
范慎愕然,一时竟是犹豫了起来。
而张宏却显然是知道时间紧迫,他绝不能等到崔缇等人先行发难后才有所动,故而着急之下张宏言语间也显得极是冷漠:“休言你范门不曾掌握有,据我所知,京中各大世家表面看来安然相处,但暗中争斗却从不曾休止过!”
“大人,只是如此一来。怕是破坏了原本世家之间争斗默认的规则。”范慎终于开口。却是苦涩一片,他当然知道张宏口中的那些东西若是被他范门抛了出来。极有可能使得范门被京中各大世家所遗弃,所一致对付。
轻声冷笑,张宏再道:“规则?你范门被这规则压制了多少年?既然已是在这规则之下快要不能存活,又为何不试图去想想颠覆这本就不那么牢靠的规则?”见范慎大惊,随后似有所思,张宏那充满鼓惑的声音又是响起:“你再想想,若是这规则最终由你范门所定,那你来说说,你范门究竟能够站地多高?”
如当头棒喝,范慎随即起身,深深地向张宏恭身见礼,这一次的他确实是极为拜服张宏这少年。
范门自从晋升为京中名门之后便屡遭其他世家排挤,而在武皇之后更是式威渐下,这时地范门其实早已面临被其他世家吞并或是覆灭地结局。
而这也正是范门家主范善要他那嫡出世子范慎在张宏身旁辅佐这少年的初衷,便就是改变他范门在京中的地位,试图谋取出一条光明大道来。
张宏这一言对于范门来说,显然乃是一个巨大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