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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急不来,眼下你首要任务便是好好养伤。”张宏说着,其实他今日前来探视范慎。除了道别外,另外一层意思倒也有让范慎再养伤罢赶往江南与他汇合。
范慎未再言语,他知道张宏对他的伤势乃是由内而外地关切,因此即便虽说范慎乃是张宏手下之人可能一直都不是范慎所心甘情愿地话,那由这些时日的相处下来,范慎对这少年所存在地敬重和好感倒也实在不少,似张宏这等全然真心而待手下之人地大人,没有几个。
“你要切记,在你养好伤罢首先要助高不危将京中那些事安定下来。其后再赶往江南与我汇合,至于京中若有变故该如此及时告之予我,这事便由高不危来解决吧。”沉吟一番。张宏为范慎言着,他来平王府有些时辰了,在说完这些话后,倒也确实是有意离去。
范慎看得出来,因此连连点头,宽慰张宏道:“大人必担心,除了不危兄,尚有平王殿下与太平公主殿下的照应,想来京中也不会发生足以让张宏不可逆转的事来。”
“但愿如此罢”张宏轻叹。事实上他知道京中的前景不可能如范慎所言的这般安定,东宫之争自那日被皇帝陛下当朝提出来后,确实引起一阵骚乱,但随后便又沉寂,似乎皇帝陛下再无意因此事而搅动京中局势,可其实许多人都能看得出,现如今的平静,只不过是为了酝酿日后更大地动荡罢了。
叹罢这一句,张宏也终于起身。制止了范慎强行想要起身相送后,张宏再道:“你好生养伤便是,我今日离去怕是明日便会离开京城,自我走后京中的许多事,倒要多多劳烦你与高不危二人了。”
张宏言罢,范慎含笑点了点头,却是看着那一少年便就如此带着忧虑与倔强离去的背影,他直到这时在看着张宏那道孤独且也顽强的背影时,才忽然想起来。在岁末过后大人不过仅仅是十四少年而已。
十四少年。有多少十四少年能够在这等年纪背负这许多的苦难与危险?又有多少十四少年能够挣扎在这等阴暗的朝局下不败不灭,且依然犹似前途通明?
由范慎房内退了出来。张宏强自压抑着心中的诸多凄苦与疲惫,一路微微垂头向着平王府门前走着。今日平王李隆基未在府上,张宏本也无意在此处停留太久,故而他行着时倒是直欲步出平王府。
可也在他将要行到平王府门前之时,却陡然又是听闻身后有高力士的声音在呼唤着他。于是张宏顿足,复又转身而抬时,自他面上哪儿还能看到先前半分的忧虑不安之色?
一派地自然微笑,张宏看着面前这位面目清秀的少年高力士,即便他在平王府内遇见这位史上赫赫有名的高公公已有多次,却也实在难以将现下地清秀小公公与日后阴险腹黑狡诈的高力士联系起来。
“可算是找着您了。”高力士微喘着,似乎先前一直是在寻找张宏:“奴婢方才到范公子那处却是未曾见着小大人,还以为已然是离去了。”
高力士称呼张宏乃是小大人,这个称呼有些不伦不类,但实际上却是高力士对张宏的一个敬称,遂,张宏忙微微恭身,对于这位日后权势堪称万上之人的高力士,张宏从不敢轻易开罪,他知道这等小心最擅长便是将仇恨怨言深埋心中:“不敢,却不知高大人唤小可是有何要事?”
高力士一直都很欣赏张宏对他的尊敬,尽管他也不知为何少年得志的张宏会对他如此青睐有加:“奴婢怎会有要事,只是平王殿下方才传言要小大人在府上侯些时辰,殿下马上便会回转。”高力士笑靥如花,说话时不阿谀但显然流露着对张宏的另眼相看
平王殿下有何要事,自然不是张宏所能想到的,而出于他的身份他当然也不会贸然开口去问高力士,于是张宏只是自然微笑,再次恭身:“好。”
随着高力士步行平王府正殿,这是张宏第一次步入平王李隆基地正殿,他以往来过平王府的次数不少。但每次皆是在平王李隆基所议事的那处偏殿中,甚至来他身受刀伤而被平王救回府上也是在偏殿之中。
高力士将张宏引到正殿,又为张宏倒了杯暖茶后便匆匆离去,似乎还有其他要事,对此张宏自然不会有太多好奇,他只是在这正殿之中随意打量着这处宽阔但却并无任何下人的大殿。
很难想象外表平凡简洁的平王府居然还有这等美仑美奂的正殿。比起其他偏殿来,这正殿已然是堪称奢华。而也由这正殿之中处处华丽地装饰,张宏这才意识到原来平王李隆基骨子里也不是那般节俭之人,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出,当平王府的那些李隆基一手调教出来的乐人在这奢华异常地正殿之中歌舞一派时,会是怎样的一种享受。
后世的李隆基因奢靡成性而最终忘朝自他在为亲王时便已有端倪,虽然这奢靡并不影响李隆基在每次政变中所表现出来地超人才智,强悍手腕。
出乎张宏的意料,他没有在这平王府正殿等上太久。不过仅仅是过了半个时辰,平王李隆基便由外间回转,在他来这正殿时。入眼便可看见张宏那少年端正而坐在殿中,神情自然,不卑不亢,也不曾有一丝左顾右看的举止。
不掩赞赏,李隆基推门入内,未待张宏起身恭迎,他便疾步上前虚扶了张宏,在他满含深意打量了张宏几眼后,却始才轻笑言道:“与范慎道别罢。是否随时可能离开京城?”
张宏点了点头,眉尖轻跳:“明日便会下往江南。”
李隆基似乎没有因张宏给出的这个答案而有意外,在他连连点头时,却忽尔显得异常神秘,随后压低了声音俯身张宏耳旁,轻声言道:“父皇现下正由偏门过来,是为你送别而来。”
一时间,张宏面色连连大变,先前楚显说过在他离京前陛下有意要见他一面。但后来两日都未再有动静,张宏也以为陛下不可能再召见于他,可他实在不能想到陛下竟然是出了宫见他,这确实极大的出乎意料,须知,这唐时,便是朝廷安稳时皇帝想要出宫也不是随时可行之事,更何况现如今京中的局势一向不太安稳。
“不必如此惊慌。”平王言着,他当然能够察觉得到张宏面上大骇。不过随后他却继尔轻叹:“父皇此次冒险出宫仅仅是为了给你送行。这等待遇实在叫本王不忍嫉妒,你要知道。即便是我兄弟几人,也不曾有谁能叫父皇如此重视!”
张宏诚惶诚恐,他实在想不出究竟他有何处是皇帝陛下不得不亲自要见到他地?而也由皇帝这亲自出宫一举来看,张宏当然想得到怕是他此次下江南,便连皇帝陛下也是不会让他在江南安稳许多。
也是在张宏这般谨慎慌乱时,自殿下却是传来一阵细微地脚步声,平王制止了张宏的起身,随即径自步到殿门处,不曾下跪,却是恭身迎着一袭明黄龙袍地皇帝陛下自外而步入殿内。
与往日的相王相比,这时的皇帝陛下显然不能与以往同日而语,不仅仅是因这明黄龙袍地映衬使得他看起来更具威严,便仅仅是他举止之间的果决有力,便足以让张宏想象得到自相王登基后,在他身上究竟有着怎样的变化。
那把椅子,的确是可以让人疯狂的同时彻底将一个人改变。轻轻掩上了殿门,平王李隆基不敢抬头谨慎而行着时,张宏却是看着面前这位面上虽如以往一般和睦微笑着,但气质却不再复那以往老农一般亲和的皇帝陛下,强自压抑着心中剧烈的激荡,这始终乃是他回唐后第一次面见大唐权势颠峰的代言皇帝陛下。尽管这位皇帝陛下以往便已是与张宏有过不少交集。
含笑而随意步到张宏身前,不曾在张宏身前停留半分,皇帝陛下径自走到先前张宏所坐那处,屈身坐了下去,从入殿到坐下,皇帝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天威难测,张宏惶惶不安前行几步,与以往他不曾下跪任何一位权势之人相比,张宏此次走到皇帝陛下身前时。根本没有丝毫的犹豫,极为干脆地跪了下去。
掌握着再多的权势,再怎样的势力滔天也始终不能与大唐权势的象征像提并论,张宏不跪太平公主,不跪日后的帝王平王李隆基,但对于此时的皇帝陛下。张宏不敢不跪。
“草民,张宏叩见陛下。”微显紧张,张宏言语轻颤,叩首着时当然知道若是他仍如以往见相王那般不跪,那下场自然不会太好。
殿内二人,无论是皇帝陛下亦或是平王殿下,他们都不会奇怪这一向不向权贵折腰地少年为何此时跪的丝毫不拖泥带水。在这君权绝对的世风下,若见帝王仍不跪,那与求死无异。
“起来罢。”挥手示意张宏起身。陛下面上玩味地神色看不出他心中所想,只是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已然能叫人心中不安。
张宏起身,之后恭身站在一旁。根本不敢抬头去看以往的相王,现如今地皇帝陛下。而这也是自相王登基以来,张宏第一次再见到他。
“朕听闻你近日便会下往江南?”陛下开口言着,面上依旧微笑,他对这少年一向都青睐有加,不仅仅是因为张宏的知进退,善审时,更是因为这少年极为清楚何时该狂傲,何时该谨慎。始终能够认清自己的身份。从而做出一些与身份相当的事来,这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张宏恭身,面上依旧惶恐不安:“是,陛下。”
轻轻点了点头,陛下在看着张宏时不知是作何想法,而也正当张宏紧张于为何陛下会在今日突然出宫只是为了见他时,陛下却忽然又是抬头看向了平王李隆基。
李隆基会意,旋即恭身退后,一直向着正殿门外。
究竟有些怎样的言语便是连他最为欣赏地三郎也不得在旁听着?张宏不解。但在平王李隆基退出正殿后,张宏显然更为紧张了起来。
自是能够看得出面前谨慎而立地张宏越为紧张,皇帝李旦却又轻笑了起来,他知道这少年那些紧张的作态不全然乃是紧张,不过他非但不曾介意,反而更加欣赏:“自朕入宫以来,你做地很好,但有一事朕不明,那日你在依凤阁救下你那未过门的妻子后。为何仍无得寸进尺而得罪那许多朝臣大员?即便你是想让这京中的人都来排斥你。好使得你可以从容离京,但这一举显然过分了些。你要知道,朕这些时日来,每日单单是为你之事便连费上许多心力。”
显然,那一夜张宏刻意而有地举动所暗藏的心思没能瞒过皇帝李旦,但这时在李旦口中说出来时,张宏听不出责怪之意,反而是听出一些惋惜,这让张宏极为困惑:“小可卤莽冲动,那一夜也确实是失智了些。”
分明是敷衍,但李旦仍是不会介意,他以为他是了解这少年的:“岂止是失智,你可知道因你那夜之事日后朕若要你入朝会遇到何等阻力?你不要以为不入朝便可在京中安然脱身,那不可能。”言着,似乎李旦也是忽然不想再提起那些事,轻声叹息时,李旦再道:“罢了,做便做了,只是你须更为小心,你要知道你所开罪的那些人,都不简单,到现下真正被你知道的,不过仅仅是其中一二。”
张宏依旧垂首默然,他当然知道那夜他所开罪之人,皇商李家也好,王氏三家也罢,都只是台面上的,还有许多未曾露面的潜在的敌人,都不是他所能一一猜到的。
“此去江南,非你想象地那般简单。”李旦开口言起江南时,面色复杂,他不会担心这少年在江南会身陷死地,乃因这些时日来这少年在京中的表现都足以让他侧目:“朕可以提点你的不多,但朕可以告诉你,楚氏在江南的根基甚至便连朝廷也不敢轻易撼动,所以你不要抱太大希望能够助那楚氏弃子一举成事。江南楚氏显赫已久,根深蒂固之下江南道的官员也是盘亘交错,先前连我那妹妹都垂涎江南之地的富庶可始终不能奈何江南楚氏,由此你当可以看得出其中可怕。”
皇帝李旦此次贸然出宫竟是为了提点张宏,这不能不让张宏更为惶恐,也在李旦话罢。张宏忙再次恭身:“谢陛下。”
摆了摆手,那一顶皇冠之下的李旦面色颇为耐人寻味:“朕还可以告诉你,江南之地不仅有公主府的人,还有王公公的人,所以你此次到江南所要面对地不少,所以朕很想知道。你到江南有些何等打算?”
张宏愕然,他不理解陛下这一言中将太平公主与王公公二人分开来说是什么意思,但因陛下始终是问了他,张宏倒也只能斟酌言辞而回道:“陛下此问倒是叫小可不知如何作答,据小可本意,也只能到江南后审事度时方可有所举动。”
微微一笑,李旦也不介意张宏话中地无礼,随即却道:“罢了,朕今日出宫主要是有两件事要告之予你。其一,你到江南后,朕会派韦和为江南道督护府将军。有这样一个领兵之人在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