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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当知道这四个字可以抹杀去他宗楚客这许多年来所受的苦,所经历的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尔虞我诈吗?可以抚去他这许多年来为这人当年地一句话而所作出的努力吗?可以可以仅凭这四个字便带走他现如今所拥有的一切。甚至包括他的性命吗?
“是的,我知道,我都知道。”意料之中,宗楚客有些歇斯底里:“可是我不明白,我不甘心!”说到这儿,宗楚客突然笑了起来,笑的异常凄凉,甚至便连眼中也带着了湿润:“公道?这就是公道吗?”
“你不懂”那人开了口,口吻中带着同情带着怜悯。
但宗楚客极为干脆地打断了那人的言语。竭力而道:“休要跟我说些这世上本无公道这类的言辞,既然你是公主府的人,那你应当能够看得到这些年来我所为你当年那一句话所做出的所有努力。包括我所付出的一切!”愤怒的宗楚客再也不想压抑他这些年来的情绪,此时的他全然已无往常地那些风范气度:“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何我宗某人到如今仍是孜然一身?这些你比我更清楚!”
当然能够感受到宗楚客的愤怒以及不甘,那人似乎未曾因宗楚客的如此放肆而有任何情绪变动,仍是那般冷漠且随意地口吻:“是的,我都知道,也都看在了眼里。”顿了顿,这人又道:“你是不甘吗?”
宗楚客仍旧笑着,只是笑的凄惨。笑的自嘲。
“但是你没的选。”像是丝毫不曾顾及宗楚客,这人继续言道:“当年我知道你的时候,你没的选。这几年来你在韦后身旁之时也没的选,即便是到现如今,你仍旧没的选。”
“如此说来,我宗某人地一生倒也实在可悲呢。”极力平复着情绪,宗楚客深吸了几口,随即眼中尤为坚决:“可若我说今日我要为我自己的命运作出选择呢?”
“你以为,你可以?”明显是带着不屑。带着嘲讽:“就凭你帐外的王威?就凭你帐外的五万大军?”根本未曾转身去看铁青着脸的宗楚客,这人仍是背向着他:“你应当知道,我既然能够安排你一个宗楚客,那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谁又能保证在你帐下不会有第二个?”
宗楚客没有接口,也未曾因这人此言而有任何神色变化,他当然能够想到在他这五万大军中有多少是公主府的钉子。所以宗楚客冷然而言:“我能保证。”
似乎是因宗楚客的这般自信,那人忽然一怔,然后却是失声笑了起来。他忽然觉得这宗楚客实在不负他这几年来的期许。而也因宗楚客这话。却是让他心中对宗楚客微微有了些真正的赞叹意味。这赞叹,不同与往日地欣赏。是真的赞叹。
随意摆手,那人显然不想与宗楚客在此事上争论些什么,转身突然去问:“也罢,我再来问你,此刻你是否是在等着黄贾仁手中的那最后一批重甲铁骑装备?”未曾转身去看宗楚客,但这人似乎能够看见宗楚客面上的神色剧变,在他轻叹后又道:“你这几年来做的不错,包括你设计将公主殿下的亲信之人皆都放逐出了京城。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的便是在最后时刻去相信那卑贱的走卒行夫之辈。你当真以为黄贾仁那等卑贱之人会对你这当朝宰辅倾心暗许?”
黄贾仁,宗楚客确实惊讶,不仅惊讶他怎会知道黄贾仁一事,更惊讶他怎会也知道重甲铁骑一事?要知道,他安排黄贾仁所来做的这些事,甚至可能连黄贾仁也不能知晓其中全部。
“我不信他敢背叛于我。”宗楚客缓慢且也坚定言着:“况且,即便他真地敢,我也不认为少了那些装备我便不具备与您两败俱伤地实力。”
“谈不上背叛。”那人轻声言着:“说你不该,说你失策愚蠢其实也是因连我都不能明白,你为何会去相信那等卑贱之人?”顿了顿,那人似乎是在回忆些什么:“你是一个谨慎的人。你应当知道黄贾仁在京中地崛起只是近几年来的事情,所以你定也详细了解过黄贾仁那人,可难道你真的不能知道他能有今日完全乃是公主府的一力栽培吗?”
与黄贾仁谋事乃是裴谈一力促成,宗楚客其实与黄贾仁接触时日并不长久,并且在那等急切时刻,宗楚客相信了裴谈也确实急需黄贾仁财力上的鼎助。所以对于黄贾仁,宗楚客是真地未曾放在心上。
将心中这些震惊掩饰的极好,宗楚客冷然又问:“那又如何?”
背向着宗楚客的那人再次叹息,他可以理解宗楚客此时的固执。权势这种东西,若是拥有了,会舍不得放手的。况且若是宗楚客此时轻易放手,那才反常,毕竟,此时放手对于宗楚客而言。甚至可说得上是放弃了全府的性命安危。
“不见棺材不落泪”这人叹息着:“有时一味地自信其实已经算得上是自大。你太低估了公主府的影响力,或者可以说是低估了公主府中的某个人。”说到这儿,这人忽然向前走了几步。伸手取下帐内所悬挂着的一柄宝剑时引的宗楚客心惊不已:“想想吧,当年你是如何认识王威的?再想想那些年东都王家是否有过公然宣言逐长子出府永不得再入家门之类的话来?”
再也不能掩饰心中的惊骇,宗楚客这时仔细想来才忽然意识到他一向欣赏有加的王威似乎确实有些神秘,一个小小地宫内禁卫,是如何会有那般武艺?即便这能解释,那为何平日里王威这人也似乎饱读诗书一副书生模样?
惨然一片的宗楚客忽然在这时开始苦苦思索了起来他当年是如何会信任于王威的,是因王威地刻意接近?还是因王威时常流露出的与他义气相投?义气相投,想到此处,宗楚客豁然明白。若是王威本就奉命刻意接近自己,那他定是早就对宗楚客深深了解,这义气相投也实在是太容易了些。
“难怪王威会在近年来爬的如此快,虽然有我在一旁提携,但也仍是惊人”喃喃而言着这些,宗楚客也想起他认识王威时也正是在他见到面前这人后的一段时日内。
那人像是根本未曾听见宗楚客的喃喃自语,继续言着:“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机会的”
至此,宗楚客心如死灰,这时的他才意识到原来他这些年来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成就在面前这人地眼中是那般的可笑,那般的幼稚。所以凄然一片的宗楚客苦笑,却是心中大为不甘。
“王威!”宗楚客黯然之时,那人却突然向着帐外喝道,显得极为奇怪。
仍旧是那张宗楚客所熟悉的脸孔,也仍旧是那般对着宗楚客显得谦恭卑微,甚至便连嘴角也还带着先前被那人所伤而留下的血痕,但这时的王威落在宗楚客眼中却是叫他忽觉莫大的讽刺。
“大人。”王威先是向那人恭身,随即又面向宗楚客。只是面上带着些许歉疚:“宗宰辅莫要怪我”
“怪”宗楚客苦苦一笑。怎么怪?他潜在韦后身旁长达几年,而王威又是埋在他身旁的钉子。这事儿看来似乎是真正地应验了报应轮回。
深知绝无任何机会的宗楚客,这是他第一次深切的感觉到公主府的可怕,或者是公主府中那个人更让他觉得可怕。所以到这一步,宗楚客索性也不再挣扎,只是淡然问着:“你想我怎么做?”
那人轻轻笑了笑,显得志得踌满:“王威会将兵权交由二王爷手中。今夜之事皆应二王爷号令。”
随意看了眼王威,宗楚客并无太多感情意味,他知道他将面临的是什么。所以在王威走出帅帐后,宗楚客看着仍是背向着他的那人,轻声言道:“这些年来,在您面前我始终保持着仰视的姿态,并不轻松,所以我不甘
那人点头,轻轻言着:“不甘心么?我是知道的”
宗楚客不再言语,却是忽然径自走到那人身前,正视着他许多年前所仰望的面孔,淡然而道:“我呢?您将会如何处理?”
“王威这件事不能怪你,他这个人若是想要取得别人地信任实在太过简单。所以即便这么多年下来,我仍然可以断言,你根本不曾了解过他。”迎着宗楚客正视地神情,这人继续言道:“这些年来,你被韦后影响了太多,在你丝毫不觉察间你已是变的自私冷漠,所以王威能有今日。”
未待宗楚客开口,而显然宗楚客也没有开口地意思,这人又道:“不要把我想的如你一般冷漠自私,我既然当年答应你还你公道。那我便会让你看到公道。”
说到这儿,这人却是手握着剑退了几步,尔后转身,向着帅帐外大步走去:“所以你仍能活着,只是需要留在我的身边等我还你公道。”
宗楚客似乎未因他能活着而有惊喜,在那人即将步出帅帐时,忽然又想起同他一般只是被利用被视为棋子的黄贾仁,所以宗楚客急急而问:“那黄贾仁?”
微微一顿脚步,那人当然知道宗楚客此问决非同情,而只是宗楚客心中对黄贾仁背叛所有的憎恨。因此微微犹豫后,那人开口:“一个走卒行夫,又不曾拥有你这般的才智,留之何用?”言罢,竟是大步走出帅帐,向着帐外千军万马而去。
“在拥有绝对权势的上位者面前,我们,甚至连我们的一生都只是他们所玩弄任意摆布的一颗棋子。”看着那道他所期盼仰望了许多年的背影,宗楚客喃喃言道:“但我不甘心”
(许久许久之后宗楚客这个尤其悲剧的一个人会给所有人一个惊喜,一个意外)
太平公主 第一百一十九章 父子
一个承诺造就了宗楚客的半世枷锁,在这许多年中他每时每刻想的念的却也都是那人几年前所许给他的公道,可到如今,公道这两字实在已成为宗楚客内心深处天大的一个笑话。不可置疑,宗楚客乃是一个狂热且又执着的人,所以他几年来能如一日那般费劲心计向着那万人之上而竭力攀爬,但同时,宗楚客却也无愧是一极端偏执之人,在他这些年来挣扎着想要那一言公道之际,却又是否想过这些年来被他所陷害,为他所累的那些人,何曾公道过?一味强大的偏执终究乃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与此时充满着满腔怨恨不甘的宗楚客相比,同是被太平公主府所暗中操纵之人的黄贾仁此刻倒仍显得镇定自然,他甚至在今日唤回了他那混帐儿子黄不学后仍能安然坐在那处,轻饮着暖茶,保持着他一如既往许多年来的招牌式微笑。
只是这些笑意,落在他对面黄不学的眼中,却是格外刺眼。黄昏之前的黄不学一直是在张宏府上,而对于今夜之事表面上似乎根本不曾在意的黄不学在他老爹黄贾仁派人前来唤他回府时他仍在张府与范慎说些闲话,讨好着妖妖,逢迎着张宏阿娘。
不过,他表面上那些的自然之态在他老爹所谴来的家人要他速速回去时便瞬间溃散。其实这时想来黄不学才发觉他记忆中的这位老爹似乎从未有过主动唤他回去之举,所以在张府的黄不学看到家中那下人时,心中便已是预料到了许多不测。
看着黄贾仁仍如以往那般微笑着随意轻饮暖茶,黄不学只觉鼻间酸涩无比,这时的他其实很想质问黄贾仁为何当初要与宗楚客那等人合谋?为何他这许多年来做的那些事情都只是为了巴结裴谈那匹夫?可是,黄不学毕竟只能这般心中想着,却始终不能开口去问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来。他是恨黄贾仁的,很恨很恨的那种,在那年娘死了,阿哥死了的时候黄不学便暗自发誓他终生都要与这黄贾仁誓不两立!
紧绷着脸上那些肥肉。黄不学在看着对面黄贾仁时却是不经意间瞥见了黄贾仁那斑白的双鬓,不胜唏嘘地黄不学到这时才微微意识到他这许多年来对他老爹黄贾仁实在是了解的太少了。但,唏嘘感慨终归只是一时,当黄不学随即又想起死去的娘亲与阿哥之后,他的心中仍如往常那般充斥着仇恨。
“今日唤你回来乃是有几件事要嘱托予你。”黄贾仁在接连饮了三杯暖茶之后,微笑言道。
而因黄贾仁的这突然开口倒使得黄不学一时心中莫名惶恐。这么多年来,如今日这般父子二人面对面坐着相互试探暗中交锋的场景实在是多不胜数,但在以往那许多次如今日一般地场景中,有哪次是黄贾仁先开的口?哪一次不是他黄不学首先耐不住那老爹那深不可测的城府而率先开口?
像是看透了黄不学心中的惶恐不定,黄贾仁仍旧微笑着,却是轻轻摇头:“不必诧异,其实这许多年来为父始终是想要你胜一次的,可偏偏每次在为父将要开口之时你便耐不住了,这倒叫为父确实失望。”
黄不学撇了撇嘴。显得不屑:“那今日呢?良心发现了?终于意识到你乃是我爹了?”
堪称逆子。所以黄贾仁错愕一时,随即苦笑不已:“我只是怕你此生再无能胜我的机会。”根本不待黄不学能明白过来这话中的意思,黄贾仁继续言着:“我黄家的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