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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祺瑞目光炯炯地看着大家,伸手指着站在靠后位子上的常瑞青:“耀如”
常瑞青一怔,他没想到段祺瑞会第一个找上自己,忙一个立正,大声道:“属下在!”
段祺瑞笑道:“你是这里最年轻,也是资历最浅的,不过官儿却升得飞快,已经是一省的军务督办了。老头子我今儿就想借重你一下,耀如,得罪洋鬼子的事情,你敢不敢干?”
底下一阵吁气的声音,原来段祺瑞是想找人强出头了幸好是这个姓常的小子顶缸,看来他的福建军务督办差不多也快到头了!
“有何不敢!”常瑞青一脸无所谓地大声回答。
段祺瑞微笑一下,点了点头:“你的福建陆军有三个师,算上炮工辎骑和补充营该有六十个营,差不多快四万人了,是这里带兵最多的,所以得罪洋人的差事只有你来扛了,别人怕吃最不起啊!”
常瑞青淡淡地道:“属下明白。”
段祺瑞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无奈:“这件事情过后,你恐怕要下野一段时间了,不过老夫向你保证,顶多三年,老夫就还你一个督军!”
这话一出口,一屋子北洋诸将再看常瑞青的目光,都是既羡慕又妒忌了。
常瑞青却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请芝老吩咐吧。”
段祺瑞走到上首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对众人道:“都坐下吧。”又抬手指了指徐树铮:“又铮,你来说吧。”
徐树铮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看着常瑞青,缓缓道:“耀如,这次的事情,列强用关税卡我们的脖子,我们要还击,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动海关了!你也知道,我们中国的海关一直是由英国人在把持的!这在世界上的主权国家中是绝无仅有的这一次你回福建以后。就找个借口出兵驱逐闽海关的洋员,把闽海关接管过来!”说着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常瑞青,语气深沉地道:“这事儿没有zhong yāng的命令。事后也只能由你自己承担责任,你明白吗?”
听了这番话,一屋子的北洋诸将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常瑞青。出兵驱逐海关洋员。公然将大英帝国控制的闽海关夺过来!这是要把大英帝国往死里得罪啊这么大的事情,一个下野能应付过去?搞不好还要上军事法庭吧?
常瑞青却好像还是一点也不在乎,淡淡一笑,反问道:“铮公,厦门的英租界要不要收回啊?闽海关在厦门英租界也有机构的,福建一多半的进出口也是走厦门的。”
这话一出口,屋子里面就是一片哗然,众人都用无比惊诧的目光瞧着常瑞青。这小子该不是发疯了吧?公然出兵收回英租界!这还不要把天给捅个窟窿了
就在段祺瑞、徐树铮召集诸将,部署“反帝行动”的同时。在大英帝国驻běi jing的公使馆里面,也正有一场公使团会议刚刚开始。
不过和之前几次公使团会议上的冷静甚至是冷淡不同。现在的英国公使朱尔典正在气急败坏地大声吼叫:“这帮东亚病夫居然敢对世界上头等列强的代表提出如此无礼的交涉!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向他们低头!不然在这个东方三流国家里面,我们这些文明国家的威信就要受到玷污!我们的政策就没有办法在这个国家推行下去了!”
美国公使瑞恩斯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笑着拿起茶几上的一杯咖啡,低头浅浅尝了一口。并没有什么表示。在他的左右,法国公使勒伯和ri本公使林权助则都紧紧皱着眉毛,不过也没有开口说话。
朱尔典稍微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难道我们就任由那些中国人用恐怖手段对我们进行敲诈勒索吗?我们为什么不能扩大我们的商团,授予他们保卫各国租界的权力,将他们变成一支足以同赤sè旅恐怖分子斗争的强大武装吗?”
对于朱尔典现在提出的这个建议,美国公使瑞恩斯只是觉得这个家伙实在是有点老糊涂了。
“朱尔典先生。您难道不知道现在我们正在欧洲进行一场世界xing的战争吗?贵国和法国所有能够走上战场的青壮年都已经被征召入伍了,难道在中国这里的还有足够的人手可以用于组建商团吗?”瑞恩斯公使慢慢地道。
“而且列强在中国的租界地有许多,除了关东州、青岛、香港、天津、上海和汉口租界比较大,其他的租界都是很小的,根本没有组建商团的可能xing,难道我们要放弃那里吗?”
他慢悠悠地说完,低头又继续喝咖啡。
法国公使勒伯也为难地摇摇头,虽然现在法国的外交政策几乎都在追随英国,可是这并不等于他能变出身强力壮的法国男人来参加商团啊!
ri本公使林权助也不吱声,在中国的ri本侨民是列强当中最多的,不过他们已经组建了ri侨义勇队,而且在天津ri租界也有足够多的ri本驻军,实在没有什么必要再组建这个不归ri本指挥的万国商团了,毕竟组建商团不是有人就行的,还需要支出大量的经费。再说了,眼下赤sè旅的斗争矛头不是只指向沙俄的在华势力吗
“都是一帮老狐狸!”朱尔典咬着牙齿想,这些家伙也和那个该死中国总理段祺瑞一样,只会推卸责任!
他强压着心中的不满,朝瑞恩斯点了点头:“瑞恩斯先生,人手的问题总有办法解决的,我们可以从印度、菲律宾和安南招募一些人手,那里有足够的青壮年。至于经费,我们可以从中国人的关余中扣除,这样哪怕是最小的租界。也能有足够的防卫力量了!”
这是要用中国人的钱雇佣各国殖民地的士兵来组建一支保卫租界的军队啊!
美、法、ri三国公使相互看了一下对方,都觉得这个办法不怎么样!美国公使瑞恩斯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摇摇头:“那些关余毕竟是中国人的财产,我们要是就这样挪用了,会不会引起中国人更为激烈的反应呢?”
“反应?”朱尔典轻蔑地哼了一声:“他们还能有什么反应?顶多就是没有人出来当总理罢了!我们只要能保证租界的安全,就可以和他们耗下去,看谁先沉不住气!”
“那剩余的关余呢?”ri本公使林权助问:“是不是要交给中国人呢?”
朱尔典冷冷笑道:“除非能有一个负责人的中国政治家出来组建一个可以保护列强在华利益的zhèng fu!否则我们将继续扣押关余!”
说完这番话。他的老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表情。他相信只要他有办法保卫租界,只要他扣住关余,冯国璋和段祺瑞很快就会完全屈服在他面前的。
他一定要让中国知道。谁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
啪的一声儿,一枚白sè的棋子轻轻的落在了棋盘上面儿。一副棋局,正下到了难解难分的时候。
下棋的两人是段祺瑞和王士珍。两个老人的注意力好像真的都在这棋局上面,两双老眼也死死盯着混沌的棋局。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士珍才将一枚黑sè的棋子轻轻放在了棋盘上面。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芝泉,算了吧,咱们斗不过洋鬼子的!”
段祺瑞抬眼看了下自己的老伙计,苦笑道:“聘卿,你当是我想和他们斗啊!眼下这个局面,咱们不斗行吗?赤sè旅咱们根本没有办法消灭公使团那里又逼得紧,广东的孙中山也在riri做大!”
王士珍淡淡一笑,语调里面满是暮气:“混一天是一天吧!芝泉。你总是这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咱们北洋的局面如果就这么混着,总是能支撑到你我还有冯华甫闭眼的一天的。”
段祺瑞哼了一声:“以后呢?以后这中国怎么办?咱们三个如果不能统一中国,削平强藩。等到我们一蹬腿,这国家还不四分五裂?列强还不把咱们中国敲碎了一口口吞下去?”
王士珍摇摇头。他和段祺瑞是多少年的交情了,还会不知道对方心里面的想法?他是真心想要统一中国,想要救中国的!可问题是,很多事情不是想就能成功的!北洋的人心在袁世凯想当皇帝的时候已经散了,北洋的军队也早就成了各路将领的私人财产。而且列强又一个劲儿在想办法削弱zhong yāngzhèng fu的权威,再加上现在又出来一个无法无天的赤s忧外患加在一起,这个局面就是神仙下凡也没有办法了,能糊里糊涂混下去就不错了。
他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把事情办好,想把这个烂摊子重新再收拾起来,可是和列强斗唉!咱们从前清开始就没有占过便宜,斗不过的!”
段祺瑞咬咬牙齿:“斗不过也要斗,要不然就没活路了!”他又勉强冲王士珍笑了笑:“聘卿,这事儿你不用担心,我会掌握好分寸的。我又不是西太后,不会和列强真的撕破脸的,让地方上闹点事情,běi jing城周围的部队再闹个饷,我们这个时候再出来收拾局面天津那里我想让冯焕章的部队去驻扎,他和美国教会的关系好,只要美国人肯帮着说句话,让他的人以保安jing察的名义进驻,把天津租界给团团围住,不让赤sè旅的人进去不就得了?”
“那福建那里呢?真要动了他们的租界和海关,英国人还不马上发兵来中国?”王士珍沉着声反问道。
段祺瑞皱了下眉:“你听谁说的?谁让常瑞青动租界了?我已经训斥过他了,厦门英租界是随便怎么样不能动的!只能动一下福州的海关。到时候我再让他向英国道歉,下野避一下风头,只要把英国人的气顺过来,事情也就能了了。”
王士珍缓缓摇头:“我看这事儿悬,现在这些年轻人的想法和咱们不一样,人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知道列强的厉害这段时间běi jing、天津不就有不少学生在组织什么‘反帝爱国游行’吗?听说还有一个什么中国gcd在煽风点火,那个什么赤sè旅好像也和他们有关系!芝泉,你看咱们要不要立即下命令取缔这个gc乱党?”
段祺瑞一摆手:“这事儿不忙,现在咱们都下野了,怎么能下这样的命令?先由着他们去闹,等列强坐不住了,来求咱们,咱们再出手不迟!”
王士珍只是苦笑:“列强来求咱们?有件事儿你还不知道吧?英国公使朱尔典在今天下午的公使团会议上面提出了组建万国商团的办法,要从咱们的关余里面再扣一笔钱用来建立一支保卫租界的武装!”
第 166 群众运动和日本革命者
在běi jing的一处破旧的戏园子里,外面正挂着义演的牌子,好像是为什么“天津工人总会”在筹集经费。里面的戏还没正式开锣,几个穿着学生装的年轻男女却站在戏台上面,手里拿着用洋铁皮卷成的喇叭,正在做演讲!台下则是嘈杂成了一团,把台上的演讲的声音都被淹没了。
手巾板子在人头顶上飞来飞去,小贩们叫卖着花生水果什么的,还有一些běi jing城里的jing察、步军大爷们也抱着胳膊在饶有兴趣地看着台上学生们的演说,似乎没有要镇压的意思——他们大概就是来看白戏的?
在戏园子二楼的一个包厢里面,两个压着礼帽,穿着丝绸长衫的汉子正坐在一张桌子的两边,悠闲地翘着二郎腿,手上捧着杯茶,还不时地交头接耳几句。
“左民同志,现在我党在běi jing、天津的发展形势很好,这段时间京津地区人民的反帝爱国热情也非常高涨,我们在天津还建立了赤sè工会,正联合其他一些中小工会组织,准备发动一场总罢工!不过这个经费上面有些不足啊??”
说话的是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帽子低低压着,正是中国gcd筹备委员会的副主席李大钊同志。他没有和陈独秀一起留在福建,而是回到běi jing继续发展党的组织。这段时间因为俄国十月革命、,还有赤sè旅反帝恐怖活动等事件的刺激,党的发展形势可谓一片大好。而且京津地区人民的反帝爱国热情也被鼓舞起来了,似乎很有一些将五四运动提前的意思了??
而那个和李大钊同志说话的就是我们的常大军阀了!这个大军阀兼恐怖分子的家伙,也被眼下京津地区群众运动的发展吓了一跳。赤sè旅搞得那种“恐怖袭击”,虽然很容易让上了年纪的人联想起义和团,可是却颇合年轻人的口味,连带着和赤sè旅的主张有些相近的中g学生和工人组织也迅速膨胀起来了。
“要总罢工啊?”常瑞青皱了下眉:“可得再等两天,等我上了去南方的轮船以后你们再罢。”
“知道。知道。”李大钊笑着摆了摆手:“罢工的组织筹备还要一段时间,主要是经费不足,靠募捐还是不够。不知道赤sè旅能不能再支援我们一些?”
常瑞青瞧了下一脸兴奋表情的李大革命家,微微苦笑了下:“李先生,经费的事情我可以想想办法的。只是你不能再像现在这样活动了??我还是建议你去福建,那里是我的地盘,绝对保证安全。”
他当然不是真的关心李大钊的死活,而是怕这位大教授让“反动派”逮了去严刑拷打,把自己这个左民同志给供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