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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惊雷寨上上下下简直忙翻了天:先木合带着几个体格强壮的青年一趟一趟往返于寨子和城邦,置办回一箱一箱的嫁妆、各色各样的婚庆物事;大当家带着一众壮小伙在空旷的坝子中搭上简易灶台,一桌一桌的流水席台;另外几个当家忙着奔走四方,给交好的帮派递上帖子;七婶婶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一边要为新人赶制喜服,一边要指挥着一群老人孩子将偌大的寨子布置得喜气洋洋。人人都觉得时间紧迫,恨不得多生出几只手来帮忙,倒是那一对新人浑水摸鱼忙里偷闲,由乐乐领着,将她从小生长的寨子四周都玩了个遍!
借着游玩之机,刃早已记熟了寨中地形,寨中的其他情况也摸了个一清二楚,他满面笑容地对着每一个道贺的人说着应酬话,而目色深处却渐渐凝聚出风雨欲来的气息。
冷风穿过夜色,摇得这一片胡杨林哗哗作响,天是一块宝蓝色的冰,沁凉沁凉的,几点寒星散落天际,月亮挂在天上,远处连绵起伏的沙丘被银色月光打出明明暗暗的影子,胡杨林旁的一弯清泉叮咚流淌,水中已经有浮冰铮然相撞,叮叮当当如金玉相击。
情蛊的试探6
马灯的暖黄在枝头晕开一团寒气,光晕之中,乐乐和刃背靠背坐在高高的树枝之上,都仰着头看着玄冰一般的夜空。
“乐乐,今天月光太亮是看不到流星的。”终于,刃忍不住开口。
“可是七婶婶说,准夫妻在成亲的头一天晚上能一起看到流星的话,就能得到天地神明的祝福,可以幸福一辈子呢。”
“可是非要坐在这里吗?很冷。而且,如果一直看不到,是不是要一直坐下去?”
“我抱着你就不冷了,”她小心翼翼转过身,抱住他,脸靠在他的背上,“这里离天空近一点,会看得更清楚的,而且我已经按七婶婶说的,在树上挂上马灯了,神明们看到了一定会祝福我们的。”
“那……可能就真的看不到了。”
“你说什么?”她没听清他那一句低语,又问。
“没什么,我是说,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你阿爹看到你这么晚都不在家会担心的。”
“不会的,他知道你在我身边,而且,阿爹说,”她在他耳边低声笑着,“他总算要把我这个麻烦精给嫁出去了,从此以后他就省心,该你来担心我了。”
“不,”他淡淡陈述着,“你阿爹那么宝贝你,他会为你挂心一辈子的。”
“那倒是,阿爹把我看得比他自己的命还宝贝呢,不过不只是他,这天底下的每一个父亲大概都是这样宝贝儿女吧。”
她那一句话刚刚说完,便觉他脊背陡然僵硬起来,她突然想起他说的那句话,他对于他的父亲有着不好的回忆,她暗骂自己嘴快,不禁喃喃道:
“刃,你的父亲……”
浮冰的声音叮当作响,寒气笼罩四涯,冷风起,树影摇曳,如同多年前灭门之日的幢幢人影。
“我的父亲不喜欢我,他和别的女人偷情,惹下了灭门之祸,又为了保住和那个女人的孽种,抛下了母亲和我,还有一族七十三口人。”
他一个字一个字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凝结成冰,
“我要杀了他,和那个孽种,为母亲,为所有的族人报仇,虽然现在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是总有一天,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她看不到他的脸色,可是,他低沉缓慢,决绝阴毒的语气,他挺直僵硬,微微颤抖的身体,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愤怒冷漠、孤独绝望的气息,却让她觉得是那样陌生和心痛。
虽然知道他有一段不愉快的过去,可是,从遇到的那一刻见他,就是那样自信强大,好像所有的事都尽在掌握之中,他有时是淡淡的不爱说话,可是,却也一直是宽厚温柔的,而不是这样,孤独无助,狠心冷酷!
被自己最爱的父亲抛弃,小小年纪便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一个人孤孤单单在这世上,除了仇恨,一无所有……那到底是怎样惨烈的过往?她的心狠狠揪了起来,恨不得拼尽一切力量护住他,不让他再受半点伤害!
她拭去满脸泪水,紧紧搂住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像是母亲安抚在梦魇中挣扎的孩子,她郑重地在他耳边许下誓言:
是你太天真1
“刃,我会陪着你,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抛下你,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
他转头定定看着她,忽然间冷色就从双瞳中漫了出来:
“我记得那个男人也说过同样的话,会一辈子陪着我母亲,结果呢?”他的声音清冷如浮冰相撞,透着说不出的寒气和讥诮,“承诺和誓言,却是这世上最信不得的东西。”
“我们的誓言怎么能和你父……那个男人说的话相提并论?难道你对我的承诺也是信不得的吗?”
乐乐那一句不依不饶的话让他蓦然而惊,意识到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话,他皱着眉,别开眼睛,淡淡道:
“怎么会,我们的誓言自是不同,我只是感慨,世事无常,今日又怎知明日事?”
她正要反驳,他却忽然指向天际:
“看,流星。”
她仰头看去,一道荧光划过天际,光芒绽放,灿烂夺目,却只有短短的一瞬间,那璀璨的光芒便消失在了无际的黑暗之中。
“呀,你看,神明们真的祝福我们了!”乐乐惊喜地高呼起来,紧紧抱住了刃,她明媚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但不知为什么,看到那一刹那美丽过后,无尽的黑暗冰凉漫延开去的夜空,心里竟然有奇怪的感觉一闪而过!
大喜的这天晚上,月半圆。
整个惊雷寨张灯结彩,人声鼎沸,寨中的男女老少、前来道贺的宾客坐了一桌又一桌,流水席上觥筹交错,笑语不断,吃到半旬,忽听得有人叫道:
“看,新人来了!”
众人都立起身来向缓缓走来的一对新人望去。衬着那一身红袍,走在前面的新郎是说不出的精神挺拔,他脸上挂着耀眼的微笑,那样俊美的容貌只看得一众丫头妇人目瞪口呆!新娘握着他的手紧随其后,一张脸红扑扑的,是掩不住的欢喜娇羞,她头上戴着鲜花攒成的花冠,身上挂着玛瑙、海贝、珊瑚、明珠编成的链子,寓意天真烂漫的少女时代结束,从此便嫁作人妇,她一手抓着丈夫,另一只手握着一根金银丝线绕匝的红柳条,红柳极易生长,新娘子手持红柳,寓意开枝散叶、子孙连绵!
新郎牵着新娘,在众人的簇拥下跨过烧旺的火盆,一齐走到了长辈面前。一对新人依次跪拜过去,最后到了先木合跟前,乐乐早就忍不住哭了出来。先木合扶起两人,将他们的手紧紧拢在一起,就这样握了许久,才缓缓说出一句:
“你们……一定要开开心心的!”
旁边的七婶婶见他眼光闪烁,知道在将宝贝女儿交给另一个男人这一刻,这个向来沉默寡言的男人心中一定是激动澎湃,语难成句,更忘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她眼明手快,连忙将手中捧的馕饼递到了他手中。
先木合这才回神过来,将馕饼掰成两半,分别放到两人手中。
七婶婶马上朗声唱道:
是你太天真2
“馕饼浸盐水,苦涩咸滋味,夫妻分饼食,甘苦同相知,一生相扶持!”说罢又向两人道,“吃吧,吃了这泡过苦盐水的馕,你们就真正结成了夫妻,从今以后就是夫妻同体,同甘共苦了!”
众人都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对新人,那泡过盐水的馕饼咸得发苦,实在难以下咽,刃只吃得眉头紧皱,乐乐更是整张脸都挤到了一起,却还是大口大口将它咽了下去。当两人吃完最后一口,七婶婶抑制住满心的兴奋,高声宣布:
“礼成!乐乐与刃结为夫妻!”
人群中爆发出如雷的掌声欢呼声,乐乐不顾大庭广众之下,一下子扑到刃身上,兴高采烈地高呼:
“太好了,刃,我嫁给你了,我真的嫁给你了!”
大当家连忙举起一坛酒挡在她前面,生怕她那没有一点矜持的样子落入众人眼中,他高举酒坛,大声笑道:
“喝酒,呵呵,喝酒,今天高兴,大家伙不醉不归!”
众人都高举酒碗呼应,一时之间欢声如雷酒气冲天,新郎早被一群年青小伙儿拉住斗起酒来,新娘也嚷嚷着要加入,却被一众叔伯、阿爹、七婶、连同新婚的丈夫一齐轰进了新房!
惊雷寨男女老少都有一身大漠人的豪气,个个端起酒碗都一口抹干,酒空了一坛又一坛,人醉了一回又一回,酒碗的相撞之声在熙攘的欢声笑语中不绝于耳,火舌舔着肥羊,已经嗞嗞冒起了油泡,酒香肉香相互掺杂,浓烈到恍惚,馥郁到迷醉!
有人奏起了胡琴,拍起了手鼓,喝得醉醺醺的人们纷纷扔了酒碗,手挽着手和着节拍踏出舞步,艳丽的衣裙在熊熊燃烧的火堆旁跳跃舞动,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然而,不知是不是醉得很了,跳着跳着,火堆旁的人一个个摔了下去,一动也不动了。
那样诡异的场景,看得还在拼酒的几个当家悚然而惊,先木合最先反应过来,大喝一声:
“不好!有人下毒!”
说话间,老三老四已经摔了下去,他们面部肌肉不断抽搐,脸色怪异而痛苦,那躯体却是动也不能动了。
不过片刻,寨中两百余人竟然倒了大半,所有人落地便没了声息,而余下之人惊慌失措,不住尖叫哀嚎、仓皇逃窜,更多的人跑着跑着便一头栽了下去,再没半点声息。
先木合连忙点了周身大穴护住心脉,扶起老三一看,却已停了呼吸,他只觉胆战心惊,看到大当家摇摇欲坠,一把扶住他为他封住穴位,这时,才看到刃,傲立于一众倒地的族人之中,面带微笑,兀自自斟自饮。
他忽觉手脚冰凉,背心却有冷汗冒出,他指着刃,手不由自主抖了起来:
“你……是你……”
他扶着的大当家一把推开他,怒吼着,举起酒坛不顾一切向刃砸去:
“混蛋!我……杀了你!”
奔出不过三尺,忽有弯刀飞旋破空而来,不偏不倚正中他脑门!
庞大身躯轰然倒地,酒坛迸裂,酒香和着血腥味冲天而起!
是你太天真3
“大哥!”先木合痛呼一声,只觉身子摇晃就要摔倒,连忙拼了一口气狠狠压住,踉跄几步站直了身子,抬头这才看到,小小坝子中已经多了二十来人,人人都是玄色劲装,手握一把金光灿灿的弯刀,刚才正是他们出手害了大当家。
看得那样金灿灿的弯刀,他猛然一颤:
“加梵军刀……你、你是皇宫派来抓我的?”
挺立站直的男子默默斟上一碗酒举过头顶,缓缓在地上洒出弧形,这才抬首,目亮如炬,声厉如刀:
“搜遍全寨,不留一个活口!杀!”
“是!”
二十多人一齐抱拳领命,声音震得那熊熊烈火都暗了一暗!
那些人分作两批,一批散入人堆之中,见着还没死透的立刻补上一刀,另一批鬼魅一般在房舍中穿行,拉开搜索网搜寻着漏网之鱼。
金光在人堆中起落,没有挣扎,没有哀嚎,只有血色漫天飞舞,纷洒如雨。
咬牙支撑的二当家只看得睚眦欲裂,却是手足僵硬无能为力,他拼着毒气漫延,厉声吼道:
“要拿我尽管放马过来就是,怎能滥杀无辜?怎能滥杀无辜?”
“滥杀无辜?对了,你说过,不当杀者绝不杀,仁心济世匪亦侠——真是痴人!难怪会教出乐乐那样的白痴!”刃踱近他身旁,脸上是嘲弄的笑,“不过今日你却真不当杀,”他手腕翻动灵巧如蛇,将一粒药拍入了对方口中,“这是解药,也是迷药,睡一觉吧,醒来就到宫里了,那里有你想见的人。”
震惊之后,先木合突然挣扎着抓住了他,十指紧紧将他攥住,那样铁骨铮铮的汉子,这一刹那眼中竟满是乞求之意:
“带我回去,放了乐乐……求求你——”
他不及说完,药效□□,便已经昏了过去。
刃踢开昏死过去的人,唤手下将他带走,忽又想起一事,不禁多问了一句:
“乐乐姑娘呢?”
其中一人答道:
“已按将军吩咐,行动之前就给她下了迷药,现在由都尉亲自看管着。”
他点点头,拂手让他退去,自己立在原地,借着熊熊火光看着这一地死人,忽见光亮之中还有人眼珠转动,刚才竟未被一众手下发现,正是那胖胖的七婶。
他走到她面前,见她眼珠急速开合,嘴唇翕动,似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冷冷开口:
“这叫血凝散,是我师父密制的毒药,无色无味,混在酒中谁也察觉不出来,中毒者血液快速凝结,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会在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