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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勉道:“完美的生命?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马蹄道:“只是隐隐约约想去追求罢了。阿勉,你现在知道我吃人,还怕不怕我?”
阿勉以为马蹄刚才说的只是寓言,因此摇头道:“不怕。”
马蹄道:“将来如果你战死了,在临死之前,能不能让我吃?”
阿勉笑道:“我在季连城可是出了名的胆小和笨拙啊。你现在不是很讨厌卑怯、愚蠢的人吗?”
“不是的,那是别人不理解你而已。”马蹄道:“现在看见过你冲锋的人都应该知道,在和平时期处处忍让的阿勉有多么的勇敢!而且我觉得你虽然地位很低,却有一颗仁者的心。我不希望你的胸襟随着你的死亡而死亡。所以请你让我吃吧。”
第七卷 昆仑 第五关 史外事
要出发了,但雒灵还没有找到。
“你的心很乱。”师韶按住弦,“在担心雒灵吗?”
“嗯。”在夏都,还会叫他不破、称他妻子为雒灵的就只剩下眼前这个乐师了。不破很珍惜这两个称呼,特地恳师韶莫要改口。“难道你和灵儿一样,也能听见别人的心声?”
师韶道:“乐,本质是一种交流,而且是双向的。你的心乱,我的弦也会感应到的。”
有莘不破道:“祖父和师父让我别太担心,但我怎能不担心!在这节骨眼上,丢下家,丢下孩子,一声不吭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师韶道:“王上和尹相让你不要担心是有道理的。雒灵现在的修为直迫乃师,甸服一战之中,甚至连都雄虺大人也被她骗过。由此可知天下间能够伤害到她的人已经不多了。”
有莘不破道:“不多,那就是还有几个。”
师韶道:“就算有一二人有这个本事又有这个动机,此刻怕也为着昆仑之事而无暇旁顾了吧。”
有莘不破道:“其实我最怕的,就是会在昆仑见到她!”
这次连师韶也沉默了,因为他也考虑过这个可能。
有莘不破道:“心宗的事情,连师父也不是很清楚。其实我偶尔总感到这个门派不像太一宗那么光明。”
师韶道:“心宗原也不是邪道,不过数百年来被边缘化,因此门人的行事有时候不免偏激。其实不但是心宗,洞天派和血门也有类似的问题。”
有莘不破皱眉道:“洞天派也就罢了,血门那种邪门外道,除了实力上确实凶横之外,我可看不出有什么可以和其他三宗相提并论的。”
师韶微微一笑,道:“你这么说就太过了。不错,雠皇大人为了夺取道术正统的地位确实做得很过,都雄虺大人又以恶替恶,流毒更甚!不过三百年前,四大宗派中成就最大的却是血宗。甚至可以说,那个年代的血宗是四大宗派存亡断续的关键。当其盛时,太一、洞天、心宗都赖血宗宗主而得以延续。”
有莘不破奇道:“有这等事?”
师韶道:“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这些事情尹相应该知道的。”
有莘不破道:“大概是因为我以前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师父才没对我说。唉,要是没有遇到江离和雒灵,我对四大宗派的事情根本就提不起劲来。我以前只喜欢听血剑宗、季丹大侠他们的故事。那时候还以为四大宗派的宗师大多都是躲在神山古庙里静静修行的人呢。嗯,你刚才说的那个血宗宗主姓什名谁?这么厉害!”
师韶道:“他没有姓。”
有莘不破奇道:“没有姓?”
师韶道:“那位血宗宗师,生于大夏仲康年间。是斟寻国的一个奴隶之子。或是不知姓,或是没有姓,一开始,大家都叫他阿靡。”仲康是大夏第三个王,不过在大夏第二个王太康年间,大夏政局混乱,东方有穷氏首领后羿趁机夺取政权,夏人被迫迁徙,可以说夏王仲康已无共主之实。
有莘不破道:“是真英雄不问出身。”他说这句话,却是想起了同样出身贫贱的伊挚。
师韶道:“夏王仲康之时,太一宗作乱,荼毒天下”
有莘不破愣了一下,道:“太一宗作乱?你是不是说错了?”
师韶道:“宗门本身无善恶,为善为恶,都在于所传之人。”
有莘不破听了这句话沉默良久,方才点了点头。
师韶道:“那时太一宗的宗主废天时、乱甲乙,四大宗派均受其害。后来祸乱虽然平息,但四大宗派都已经受到极大的损伤,偏偏那时候又遭逢后羿、寒浞之乱,那几十年间,各派非但没有机会休养生息,反而要随时卷入问鼎天下的乱流之中。那位大宗师就生长在这个时候,当第三代夏王仲康驾崩的时候,他还是个少年。”
太康、仲康年间,射正后羿凭借武力夺取了政权,夏人退居一隅,依附同宗的斟寻氏,仅能保有九鼎,有家而无国,有道统而无天下。再后来,后羿被他的大臣寒浞所轼杀,寒浞杀了后羿之后,还将他煮成一鼎肉汤,命后羿的儿子吃下去,后羿的儿子不忍,也死在寒浞刀下。这些夏朝往事,有莘不破倒也知道。
师韶道:“寒浞杀了后羿之后,仍然袭有穷的国号,娶了后羿的妻子,生下两个儿子,一个叫浇,一个叫豷。浇长大之后,统领大军灭了斟寻国,杀死了第四代大夏王相。阿靡早年曾追随后羿,后来见寒浞执政,不恤百姓,残暴不堪,于是揭竿而起,引领夏、斟寻遗民反抗寒浞的统治,经过多年斗争,终于推翻了寒浞,立第四代夏王的遗腹子少康为第五代大夏王,大夏由此中兴。”
有莘不破怔怔听着,听到这里,突然一拍大腿道:“你说的这些事情,不是斟寻一宗做的么?”
师韶微笑道:“斟寻一宗就是阿靡。斟寻是他的母国,不是他的姓;一宗是各派弟子的敬称,也不是他的本名。”
有莘不破道:“原来如此。我也曾听过他的事迹,可从来不知道他原来是血宗的宗师。”
师韶道:“到了夏王少康平定天下的时候,四宗传人已经损折殆尽。斟寻一宗重建九鼎宫,整理太一宗遗法;踏遍天下寻到洞天派传宗之发;晚年钻研离魂之道,甚至有传说他曾渡过弱水找回心宗遗法——虽然最后这个传说并不可靠,但他的努力惠及四门,则是大家都承认的。据说昆仑四界如今的形态,也是在他手里鼎定的。”
有莘不破听得出神,过了好久才道:“后来呢?这位斟寻一宗怎么样了?他们血门在不被杀的情况下是能长生不死的,难道他也被他徒弟杀了不成?”
师韶道:“究竟他是得道弃世,还是被他徒弟所弑,外界众说纷纭,他的门人则三缄其口。斟寻一宗学问广博,家师曾道他或许是轩辕皇帝以后最接近混一四宗的人。不过传承了他血门衣钵的人,你却是见过的。”
“我见过?”有莘不破心念一转,惊道:“不会是天山那个老妖怪吧?”
师韶道:“不错。斟寻一宗活动的时间极长,至迟在第十代大夏王不降的时候还有人见过他。算来雠皇大人辈分甚高,不过四宗并非同门,因此雠皇大人出山之后只是与你的师祖申眉寿大人、雒灵的师祖妙无方前辈等平辈论交。唉,雠皇大人和斟寻一宗性格大异。斟寻一宗那样的地位,却没有掌控道统正宗之心,天下大定之后便归隐山林。而雠皇大人则欲心极炽,为了颠覆太一宗在夏都的百年根基,竟然不惮于惑乱夏主,搞得政局大乱。此后一直躲在荒僻之地的心宗也不甘寂寞了,本来,夏桀英勇神武,有祖上之风。可自从十年前妹喜娘娘入宫,一切就都变了。”
说到这里师韶停了下来,有莘不破知道他为什么停下,只是道:“你放心,灵儿待我不同的。”
师韶道:“我遇到你在雒灵之后,因此也说不上你在遇到雒灵之后是否有很大的改变。但但我总觉得你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
有莘不破道:“遇到她之后,我确实改变了许多——但却不是因为她一个人。江离、于公孺婴、桑谷隽这些朋友对我的影响都很大。雒灵只是其中之一。其实,雒灵从来都没跟我说过话,她永远都是站在我背后,在某些时候,我甚至感觉不到她的存在。而且也常常不知她在想什么。感觉上,灵儿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个女孩子,一个很平凡、很简单的女孩子,简单得你一看到她的眼睛就能知道她的心。但在另外一些时候,她的心又变得那么扑簌迷离。在这种时候,我就会感到自己完全无法了解她。特别是和那些宗门理念有关系的事情,我根本就没法介入。朋友中在这种时候能和她交流的,或许只有江离。在某些时候,当他们两个用眼神交流的时候,我感到自己完全是个局外人。”
师韶叹了一口气,沉默着。他与有莘不破的友情虽然可贵,但和江离、于公孺婴等人相比,毕竟隔了一层。对此他无法介入,也无意介入。
有莘不破道:“灵儿的安全,其实我可以不担心。正如你所说,如果她是那个心宗的传人雒灵,那大概没什么人能害得了她吧——就算是面对血祖,她也未必就束手无策。可是我还是怕,怕此刻离家的不是心宗的传人雒灵,而是那个平凡而简单的灵儿。江离祸福难测,于公孺婴弃我而去,桑谷隽又又和我生分了,灵儿啊,你可千万别出事,要不然,我该怎么办?”
师韶道:“不破,莫要想太多了。昆仑之战魔障重重,你若心里有个结,只怕会被夏人有机可乘。”
“夏人”有莘不破道:“昆仑上的夏人,我根本不放在心上!就算是面对都雄虺我也不怕。除非除非是他。如果他不是被人控制又站在我的对立面,那我可真不知该怎么去面对。”
第七卷 昆仑 第六关 梦中梦(上)
出发之前,江离作了一个梦,梦见了若木。江离知道自己在做梦,可却不愿意醒。九鼎宫这个地方,孤寂得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淌。好容易见到亲人,哪怕只是一个幻象,江离也不愿意失去它。
“师兄”他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跑了过去,想抱住若木,却一把抱住了若木的腿。然后他才发现若木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高大。江离看看自己的手,看看自己的脸,才明白过来:不是若木变得高大了,而是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小孩了。
“师兄,我怎么变成小孩子了?”
若木笑了笑,却不说话,把小江离抱起来,亲一亲,便放下他向外走去。
“师兄!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师父也走了,我”
他不断地追赶着,但若木的身影却越来越远,终于一阵恍惚,江离醒了过来。
梦醒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九鼎宫。
脚下是一座孤峰,峰下是滔滔洪水。身边坐着一个老人。
江离问道:“老人家,这里是哪里?”
“这里?这里是羽山。”
羽山?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呢?还有脚下这洪水是怎么回事?羽山现在应该没有发洪水才对啊。还是说下面的人对天灾知情不报?
“老人家,这个地方的洪水泛滥了多久了?”
“多久?忘了。也许几十年了吧。唉,一直都没治好。”
“几十年?”江离心中一惊,隐隐感到自己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
果然,那老人说道:“如今尧帝在位,主圣臣贤,为什么上天还要生民遭这样的罪啊!”
江离心道:“尧帝难道我回到了尧舜时代?”
沿着洪水,他走入一座土城之中,祭台上坐着五个老者。中间那老者头戴黄冕,身着淄衣,远望如云之覆渥,往就如日之照临,对其他四个老者说道:“如今洪水滔天,浩浩荡荡,怀山襄陵。百姓不胜其扰。四岳,吾欲求能治水之贤人,汝等举之。”
“四岳?”江离心道:“那说话这位就是尧帝了。”
只听四岳中的一位说道:“颛顼五代孙中,有名曰鲧者甚贤,可以任职。”
江离听到“鲧”心中一跳,心道:“那是我的祖先啊!我大概还是在做梦,只是这梦只怕有些来历。”
尧帝道:“鲧为人违背教命,毁败善族,不可。”
“如今还未能找到一位能比鲧更合适的人选,不如就让鲧试试吧。”
尧帝沉默良久,颔首道:“好吧,且听你们的,让他试试。”
江离心道:“我的这位祖宗,是什么样子呢?”心念未已,突然间霹雳大作,天空裂开一道缝隙,一个女人跳了出来,怀中抱着一团东西,那裂缝随即弥合。
江离心道:“这女人就是鲧么?她怀中所抱,就是从九天之外偷来的息壤?”
鲧以息壤筑堤建坝,东边水来筑东边,西边水来堵西边。用息壤筑的堤坝,每天夜里都会自己长高。但息壤长高一尺,那水就升高一丈。她劳碌了整整九年,堤坝越筑越高,但水患却越来越严重。
终于,在她任上的最后一个年头,尧帝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