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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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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三个侍从,两武一文,这是不是也能显示世子待文武的态度?
若是世子也像大行皇帝一样喜欢舞刀弄枪地爱折腾,那他们这些老臣可是要哭死。
不过他既是三朝老臣,即便心中有些担忧,面上也不显,只是仔细留心世子行事。早晚与世子见面对答时,对这位嗣天子与他的三个侍从也暗暗观察。
待两、三日后,他终于放下心来。
那三个侍从,身材健硕那个沉默寡言,十二就中秀才的这个没有少年人傲气与浮躁,斯文有礼;剩下世子的乳兄弟,即便年纪虽小些,可观其言行是个老实孩子。
这三人在世子身边,即便世子待他们亲近些,也生不出祸端。
再看世子行事,一板一眼,极为守规矩,同大行皇帝少年时的放荡不羁截然不同。
队伍已经到了湖北与河南交界,眼看就要入信阳。
襄王府使者至,襄王遇带世子迎送嗣皇帝……

第一百五十四章 寻良机初谈承继事

大明宗室被圈在藩国不出,除了吃喝玩乐,手中没有半点实权。尽管如此,宗室尊严依旧不是臣子可冒犯的。这就是为何宁王造反前,在南昌祸害了不少朝廷命官,可朝廷也无人为其张目的原因。
襄王既派了使者过来,就是钦差之首大学士梁储也没有资格应对此事,只能与谷大用一起面见世子,禀告此事,请世子定夺。
直至此刻,世子才明白嗣天子的身份带给自己什么。
大明规制,两王不相见。虽说襄王府与兴王府的藩地相邻,可实际上世子并没有见过襄王。可是对于襄王府的“大名”,他却早已听闻。
早在兴王就藩前,梁庄王身死除藩后墓兵与祭地,由临近的襄王府托管,梁庄王祭祀也由襄王府负责。兴王就藩后,襄王府依仗资格老,在朝廷已经将梁王祭祀交给兴王府后,依旧扣下祭地与人口。
兴王向来好脾气,可事关国土,寸步不让。毕竟梁王墓地在兴国内,若是不将土地夺回来,岂不是允许襄王府势力伸到兴国。最后在朝廷打了官司,襄王府到底理亏,才不情不愿地将土地交出来,人口却是留下青壮,推出来一堆老弱病残。
为了这场官司,两王藩地即便相邻,可也是彼此不相往来。
即便兴王是弘治帝亲弟,正德帝亲叔父,襄王也没有将其放在眼中。
如今世子进京,路过的第一个藩地就是襄藩。
襄王遣王府长吏为使,欲携子来迎送,态度不可说不恭敬。同多年前那个仗着襄藩是大藩,对新藩宁王府不屑一顾的态度截然不同。
世子心中一阵快意,可在梁储与谷大用面前,只神色淡淡,道:“前路遥远,不好违例。”
原来早在众人从安陆出发前,梁储等就请示过世子,关于路途上地方官员参拜之事。嗣天子进京,路远的宗室与外官一时半会得不到消息,可上万队伍出行,沿途地方官是瞒不住的。不管是京中钦差,还是世子与王府属官,都达成一个共识,那就是越早进京越好。
皇位不宜空悬是一回事,大行皇帝的治丧又是一回事。
尽管现下有遗诏为凭,世子是名正言顺的嗣天子,可一日没有登基大典,一日朝廷就安定不下来。
按照钦差们的意思,自然藩王与地方文武同例,能不见就不见,否则就要耽搁行程。特意过来请示世子,不过是礼敬藩王。如今世子已发话,他们回绝起来也就没有顾忌。
襄王府长吏怅怅而归,河南都司抽调过来的人马已经到了,送嗣皇帝进京的将士又多五千人。
两万将士出行,且都是精骑,如何能不惹人瞩目。兴献王长子继皇位的消息,随着大军北上,迅速地在通过各种方式,在地方上流传开来。
只是队伍行进的速度依旧保持每日四驿,即便地方文武与宗室听到动静,想要如何时,队伍已经过境。
根据之前的调令,在入直隶境内前,河南都司还有五千骑汇聚过来。京城的新消息也接踵而至,兵部尚书谋谋奉命带京卫两万人已经南下,恭迎嗣天子。
世子在钦差与属官面前再淡定,回到辂车里时,心里也带了几分忐忑。
只是马车里这几人,黄锦是内侍,不是能与之说事的,虎头又是个痴儿,陆炳的话……世子向来端着兄长的架势,享受着陆炳的崇敬与膜拜,不愿意再其面前露怯。
能说话的只有道痴了。即便年岁小,可因博览群书的缘故,有几分见识。
想到这些,世子便对陆炳道:“鼎山在车上闷了几日,每天看旁人骑马眼睛都放光,今日天色晴好,你带了鼎山去骑马,别在车里闷着。”
陆炳闻言,摇头道:“殿下,鼎山哥哥不能下车,我也不能下车。”
见他小脸绷得紧紧的,一本正经的模样,世子失笑道:“行了,孤还真的要你这小子保护不成?瞅瞅外头,乳父安排了几层人手,护卫在陆车周遭。莫要啰嗦,再不下去,孤踢你下去。”
陆炳无奈,只能不情不愿地带虎头下车。
世子又寻了由子,将黄锦也打发下车,车厢里只剩下世子与道痴两人。
道痴这几日正想寻机会对世子说说自己的“苦衷”,不过一时没找到由头。现在见世子似乎有话对自己说,他心中不由纳罕。
就听世子叹了一口气,道:“二郎,孤很害怕。”
道痴露出几分疑惑道:“殿下是嗣天子,殿下害怕什么?”
世子手中拿着个荷,是临行前王妃给世子挂上的。只听他低声道:“不管是梁储,还是谷大用,每次见孤,口口声声说着太后仁慈……还提及益王叔嫡次子会迁安陆城,奉父王香火……难道我做天子,就不再是父王的儿子?”
朝廷虽以“兄终弟及”的规矩选嗣皇帝,可不管在阁臣,还是在后宫眼中,这个“兄终弟及”说明选世子比成化帝其他皇孙更有资格为嗣。
等世子为嗣皇帝,自然当继在弘治帝名下,叙齿在大行皇帝后,接替即位,也正合了“兄终弟及”之道。
就是王妃,心里也晓得这个道理,因此才会为在临别之际伤心欲绝。
只有世子,因“天下掉馅饼”,欣喜之下难免有些自欺欺人。
然而,离安陆越远,钦差们的大臣话里话外越明显,他想要自欺欺人下去已经不能。
几个宫里大太监,不知是刻意讨好,还是得了谁的授命,整日里说着张太后仁慈。其中,谷大用甚至隐晦地点出,遗诏起草圈定世子为嗣皇帝,尽管不是太后提议,却是太后最后敲定。世子毕竟是以藩王入继大统,若想要在宫里站住脚,太后当好生孝敬,张国舅也当厚待。
或许是忠言,可世子听了,却对太后生不出感激之心,只觉得心里压抑地难受。
在享受父母宠爱十数年后,他接受不了有朝一日自己不在是父母的儿子。若是他再大上几岁,晓得权势的好处,或许不会如此纠结。可他毕竟只有十五岁,即便晓得皇帝权势赫赫,是天子之主。这帝王的尊崇,若是舍弃亲情才能做到,他实在接受不了。
道痴闻言,心下惊讶不已。难道世子并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尊崇生身父母?为什么他的口气中更多的是无奈,而不是坚决反抗之类。
虽不知世子后来为何会强调“大礼仪”,可道痴晓得他登基十数年后为了尊崇生身父母的执着,所以愿意主动点燃这个引子。
于是,他面上露出惊诧道:“殿下怎么如此说?殿下是兴王府世子,前些日子又接了预袭为王的旨意,是兴王府的新王爷。就是殿下这个皇位,也是因殿下是王爷嫡长子,才得以落到殿下身上。若是殿下不是王爷的儿子,这皇位又是从何而来?”
“咦?”这回惊诧的是世子。
他瞪大眼睛道:“二郎的意思,这皇位本当是孤从父王那里承继下来的?”
道痴点头道:“当然如此,遗诏上不也提及‘兄终弟及’。先帝只有大行皇帝一子存立世,大行皇帝驾崩后,皇室断嗣。按照《皇明祖训》所记载,从外藩入皇统,首选皇上同母弟,无同母弟,则长幼有序。先皇无胞弟,王爷是先皇长弟,承继皇统的正当时王爷这一脉。”
他摆出吊书袋的架势,看似言语有些刻板,却正合了世子的心意。如此刻板,才更理直气壮。
世子带了几分焦急道:“可是钦差大人们与内官的意思,孤进京是继先皇皇统,多半要奉太后为母。”
道痴皱眉道:“这是什么道理?殿下进京为皇帝,又不是进京做太子,有生母在,为何要奉伯母为母?”
不过寻常一句话,却使得世子醍醐灌顶。
他原本觉得道痴越大越有些端方,失了少年时的灵气。
然后此刻,他却觉得道痴的端方极好。
他似乎能想象出,自己面对京城那些老大人时,也摆出道痴这样“端方”的模样,如此理直气壮地说声,那些人会是什么模样。
他依稀有了主意,可是想到谷大用话里话外泄露出来的意思,又有些皱眉。
那份遗诏并不是大行皇帝起草,而是太后、权阉、阁臣联袂起草。固然他是得利者,可是想着这些人掌控大明天下,世子心里就不舒服。
太后、阁臣且不说,对于权阉他心中已经厌恶到极点。
谷大用前倨后恭的小人嘴脸,也让他晓得,所谓权阉的“权”,是附生与皇权之上。只要他想要制约这些权阉,并不是什么费事的事情。
最难应对是太后与阁臣。
从几位京城大佬对他每日提点似的告诫,他就晓得,在那些人眼中,对自己并无敬畏。
他想要做个真正执掌权势的天子,就要提拔新人。可是自己这几个伴读,年纪又有限。
想到这里,世子望向道痴,突然想起他的身份,就是出继子,不由皱眉,道:“二郎,若是孤给你做主,你愿意归本房么?”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听新闻,生忌惮

道痴闻言,不由愕然。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只因自己“过继子”的身份,引得世子心里不痛快?道痴望向世子,想要从他神情上看出些什么。
世子的脸上并无“嫌弃”、“憎恶”之类的情绪,反而隐带关切与不平之意。
“关切”、“不平”?
道痴神思飞转,试探地问了一句,道:“殿下是在为我抱不平?”
世子轻哼了一声,道:“你本当是官家公子,自在度日,却被出继寒门,巴巴苦读自己赚功名,何其不公?”
早先还罢了,他即便为此事略抱不平,也无心插手此事;现下他既将道痴当成自己人,当然不愿意他被欺负。想着王杨氏以内宅妇人辖制丈夫,不过是仗着娘家的势,谁让她有个首辅做伯父。王青洪为了前程,舍弃庶子,也称不上君子。
道痴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面上带了沉思,道:“殿下,我今年十四岁……记事起在本家只呆过两日,与生父见面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反而是祖母这里,从西山寺出来就入了祖母家,半月后入王府。同本家相比,祖母那里与王府更像是家里。”
世子听了,眉头拧着更紧,道:“二郎可怨?”
道痴诧异道:“为何要怨?”
世子道:“要是你生父嫡母慈爱些,你也能锦衣玉食地长大,不用受山寺十来年的清苦。”
道痴摇头道:“殿下,生父与我有生恩,嫡母即便不亲近与我,也没有要我性命。西山寺虽日子清苦,可衣食无虑。若我不是王家子孙,也没资格寄养寺中,说到底还是借了生父之光。同真正出生在赤贫人家的孩子相比,我已经是幸运太多。”
世子看着道痴,带了不解道:“你怎么就想好的?听七郎说你与本家兄姊关系甚好,孤还想着他们性子狡诈哄了你亲近,看来你倒是真的心无芥蒂他们相处。”
道痴道:“若是只想不好的,那受罪的也是自己。古书上将怨气当成是邪灵,身怀怨恨当成是外邪入侵。怨恨重时,且不说对旁人会如何,自己就先要面目全非。许是如此才有老话,恕人就是恕己。”
世子出身尊贵,即便听了道痴这一番话,也生不出“恕人就是恕己”之心,不过他也从道痴话中听出另一重意思。那就是不愿坏了心情,却计较那些。
对于这一点,世子倒是认同的。
在他看来,自己看好的伴读,理当有这样的傲气。
就像他自己,即便因父辈恩怨,对襄王府百般不待见,可是也不过是拒见而已,并没有想着以后去报复发作。
只因他将是天下之主,不愿再去斤斤计较多年前的宿怨。
思绪说道痴身上拉回来,想着陌生的京城,世子又生出几分不安道:“即便有遗诏在,可要是京城那些人逼迫孤怎么办?”
道痴皱眉做苦思状,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方叹气道:“或许殿下只能忍一时之气,等到殿下登基后,才能大自在。”
世子郁郁道:“怕是只能如此。”
道痴见他心情大坏,想着路上还有大半月,要是世子一直这样郁闷,他们这些同车的才难熬,便道:“殿下且想好的。殿下是王府支柱,王妃与两位郡主的荣华喜乐都牵于殿下一身。等殿下登基,王妃就是太后,郡主就是公主,她们因殿下会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就是府学这些人,因有幸曾为殿下伴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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