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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琪点头如捣蒜,道:“自然是不愿的,多少人熬成白胡子了,还是老秀才,别说哥哥不耐烦那个,就是真使了吃奶的劲道也未必能如愿。可真要拿出个把力气,混上个生员出来,你们这几个家伙却又顶着举人帽子,那哥哥多没脸。”
到底是少年心性,想的不是功名利禄这些,而是同窗伙伴之间的高低上下。
道痴道:“七哥没想过例监?”
王琪道:“当然想过,我原想着混上几年捐个监生就得了。”
“七哥,你若不耐烦科举,那想法子进京坐监如何?从国子监坐监回来,地方官缺都能谋了,做个王府属官,也无人说三道四了吧。”道痴道:“只是监生名声又不好听,若是七哥使使劲,过了童子试,说不得贡生也有望。”
王琪听着,眼睛都亮了,喃喃道:“国子监,国子监,国子监好啊!”
他腆着肚子脸上乐的跟花似的,得意了一会儿,磨拳搽掌道:“左右还有三年功夫,我就不信一个童子试,还能难住了我……”
这一更依旧是昨天的。汗死啊,二更老延迟,小九会尽快倒回来。
第二十二章 挥挥衣袖作别了
日复一日,伴读们的生活规律无事,转眼过了大半月。
蒋麟的脸色,却一日比一日阴沉,在学堂里对王琪与沈鹤轩两个说话也都是刺。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因他的缘故越来越压抑。
世子很是不满,可蒋麟到底是他的表哥,总要看在王妃的面子。上次府学开学时,因蒋麟甩袖而走,世子还挨了王妃几句说。他从启蒙时,便学的是孝经,是纯孝之人,自然不愿与王妃因此生嫌隙,因此对蒋麟多有容让。
王琪原本随意和乐的性子,这些日子也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他是瞧出来,蒋麟现下就像是疯狗似的,想要逮住那个狠咬一番。王琪晓得,即便是蒋麟无事生非,王妃也不可能为了给外人做主,就处置自己侄儿,尤其是那外人还姓王的情况下。
可是这样憋屈过日子,又实在难熬。
若是喜怒不定的是世子,那王权之下,委屈也便委屈;偏生蒋麟不过是王府内亲,论起出身家世来,未必及得上王家。
王琪身为宗房嫡孙,打小也是作威作福养大的,如今夹着尾巴灰溜溜这日子实在难熬,每天苦着脸,掐着手指头盼月末,不止一次跟道痴念叨七月好难熬。
这一日,下午的六艺课轮到射箭。
校场之上,众人都换了短打衣服。照例是世子先射,他年纪虽小,可练射箭有些日子,准头尚可,只是臂力微显不足。
不管是众伴读,还是几个随身小太监,无不高声喝彩。
负责指导众人射箭的,就是陆炳之父陆典。
他照常先吩咐众人一一射了,评点进步与不足;而后又让每人练习射三十支箭。
虽说已经到七月末,可下午天气正热,他即便挂着师父之名,也不敢让世子在外头曝晒。
待众人射完三十支箭后,陆典便命众人到靶场旁的棚子喝绿豆汤,而后提石锁,锻炼臂力。
蒋麟一如既往地臭着张脸,连平日里爱巴结他两下的吕文召都瞧出不对,避得远远的,不往他前面凑。
不管身份如何,没有人愿意犯贱去看蒋麟的脸色。王琪更是避之如蛇蝎似的,拉着道痴,借口请教射箭技巧,凑到陆典跟前。
陆炳也跟了上来。
陆典看了道痴一眼,打心里对这个学生很满意。对于众人来说,多是将射箭当成苦差事敷衍了事,只有道痴每次上课都分外仔细,进步也越来越明显。难得他年纪不大,臂力却不小,如今在射箭一道上,已经有追着世子的意思。
加上晓得他与儿子投契,陆典便也格外照顾些,对于王家兄弟的提问,便仔细回答。
说到兴起,他便又拿着弓,除了凉棚到靶场给众人示范。
道痴与陆炳都跟着出了凉棚,王琪回头看了蒋麟一样,见他面色阴沉沉地,看着就让人晦气,便抹着汗,也走出凉棚。
等陆典示范一番后,便叫大家也试射。
道痴与陆炳两个将方才陆典说的技巧都听进去了,有模有样的,箭支入木耙根深几分,也接近红心。
轮到王琪,拉开弓,射了出去,依旧软趴趴的,不及靶子就落在地上。
王琪讪笑,有些不好意思看陆典。陆典却正经八百地近前看了看,点头道:“不错,离靶子又近了八寸,照这样练下去,不出一个月,就该能射到靶上……”
这算是夸奖吧?这算是夸奖吧。王琪难得地害羞起来,抓着后脑勺傻笑。
陆炳在旁,捂着嘴闷笑,挨了陆典一个眼刀才老实下来。
王琪本是敷衍着,因陆典这几句称赞,竟有些认真起来,将箭袋取来,又射了几支。尽管依旧没挨着靶子,可认真后的成绩依旧进展明显。
看着这样认真的王琪,道痴才发现他的衣服宽松不少,脸上的赘肉也少了,五官也鲜明起来,不知是不是这些日子提心吊胆地避着蒋麟找茬使得他有了心事,好像一下子瘦了下来。
蒋麟这人,实在太扫兴了些……道痴想着,便转过头望向凉棚。
世子身边跟着陈赤忠,两人正在拎石锁。刘从云则是站在那里,望着靶场这边,估计是觉得太阳正烈,没有出凉棚。看到道痴转头,他还对道痴笑了笑。
蒋麟么,手中正拎着石锁,不过是不是同沈鹤轩太近了些。
看着蒋麟面露狰狞,道痴晓得不好,只是这会儿功夫,开口已经来不及,蒋麟的手已经松开石锁。石锁下,是沈鹤轩的脚。
那石锁是足有一百斤,真要砸到人脚上,不单单只是受伤,闹不好就要致残。
道痴的心一下提了起来,脸绷得紧紧的,平素蒋麟只是在嘴巴上阴损些,没想到如今竟然动手伤人。
旁人还一无所觉,只有刘从云因正看着道痴的缘故,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顺着他的视线转身望去。
“碰”石锁重重落地,道痴的目光闪烁,不由露出笑来。
“啊……”蒋麟脸上的得意都来不及收,惨叫一声,坐倒在地,哆嗦着看着自己的左脚,脸上肉眼可见地涌出豆大的汗珠。
众人齐齐望去,包括正提着石锁满脸懵懂的沈鹤轩。
瞧着那样子,哪里还有别的,不过是自己拿不稳石锁,砸了自己的脚丫子。
陆典忙上前去,蹲下身子,去了蒋麟的鞋袜。幸好没有砸到足弓上,只是砸了左脚大拇指,可是砸的不轻,大拇指都翻着,黑紫一片。
陆典担忧地望向世子道:“殿下,是不是送蒋公子回去?还是早些寻大夫看一下。”
蒋麟咬着牙,倒吸冷气,抬起头来,望向沈鹤轩,脸上青一阵、黑一阵,眼神十分阴毒。
沈鹤轩抚了抚袖口,神色依旧淡然随意。刘从云的目光闪了闪,回头看向道痴,两人对视一眼,都隐隐带了担忧。
这个蒋麟实在惹人厌。众人只是做世子伴读,为世子将来开府做班底,连世子都是一副拉拢的态度,哪里轮到他蒋麟给大家甩脸色。可是他要耍起无赖,与众人硬碰硬,那最后倒霉的还是大家伙。
王琪没看到方才的情景,见蒋麟受伤,心里不无幸灾乐祸,可是看着蒋麟面露阴狠,他的心又跟着提起来。
倒不是与沈鹤轩交情多深厚,只是物伤其类。若是今日蒋麟敢借着自己受伤攀诬沈鹤轩,那明日就能用这样的手段对付自己。
蒋麟又气又恨,并不是不想攀咬沈鹤轩,而是他自己也正糊涂着。明明石锁是对着沈鹤轩的脚丫子落下去的,为何会砸到自己脚上。
他这般盯着沈鹤轩,也是怀疑是不是对方动了手脚,可沈鹤轩的表情实看不出什么。就连他自己都有些疑惑,是不是自己方才只顾着留意沈鹤轩,眼神往地下瞄的时候没瞄准,才误伤了自己。
弓箭课提前下课,世子使人抬了蒋麟,带着陆典父子出了校场,众伴读回了乐群院。
又是射箭,又是抬石锁,闹了一身汗,众人各自回房梳洗不提。
待梳洗更衣,道痴回想这件事。没人不晓得内情,他却是看的清清楚楚。在王琪松开口的那瞬间,与沈鹤轩手中的石锁“擦”了一下,这才改变了落点,不仅没有如蒋麟的意砸着沈鹤轩,反而砸到蒋麟自己。
能控制两个石锁只是“擦碰”,不是“撞击”,而且自己握着石锁的手颤也没颤,沈鹤轩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文弱。
沈鹤轩只是自保,蒋麟却是明晃晃的害人之心。
他害沈鹤轩,自己还能旁观;要是对王琪动手,自己当如何?
不过蒋麟的性子,不像是能吃下亏的,通过今日这一遭,怕是全部恨意都落在沈鹤轩身上,一时当顾不上理会王琪。
想到这里,道痴抬起头,望向对面沈鹤轩的房间。
没有琴声,直到晚饭时分,也没有琴声。
不过傍晚时分,沈鹤轩却是难得露面,披散着头发,摇着扇子,笑着来敲门,道是请众人吃茶。
不知是他的笑容太灿烂,还是校场变故引得众人心烦,没有人拒绝他的邀请,大家从各自屋子出来,随着沈鹤轩去了上房茶室。
有小厮送了热水上来,沈鹤轩亲手为众人泡茶,行云流水似的茶艺,端得上赏心悦目。
看着这样的沈鹤轩,道痴有些明白蒋麟癫狂的原因。实在是人比人,气死人。蒋家能出来个王妃,蒋家的基因本不错,蒋麟长得也不赖,可是在沈鹤轩跟前,就是渣渣。王府真要在两个少年之间选仪宾,放下家事不谈,看外形绝对是沈鹤轩胜。
见众人都端起茶杯,沈鹤轩也端起自己的茶杯,笑眯眯地对众人道:“我要走了,同窗一场,这里以茶代酒,与诸君作别……”
大家都愣了。
王琪皱眉道:“走什么走?什么叫你要走了?”
沈鹤轩笑道:“不过是混日子,既然不痛快,为何还要在王府熬着?”
王琪道:“不要说胡话,你可是代表沈家进的王府,你二叔不会允许你离开王府……”
沈鹤轩悠哉地吃了两口茶道:“不允,又能耐我何?”
道痴虽同沈鹤轩打交道不多,可到底同吃同住将近两月,见他如此,开口问道:“沈世兄打算出了王府后离开安陆?”
沈鹤轩笑着看着道痴:“王小弟果然好眼力。”
陈赤忠与吕文召没有说话,刘从云沉默半晌,道:“是不是没有今日这一出,世兄也厌了府学的日子?”
沈鹤轩摇着扇子,笑道:“知我者,刘三郎也。整日里对着你们这几个毛头小子,人生还有什么乐趣。青春正好,我要去见识见识秦淮河的画舫,瞧一瞧扬州的美人……”
第二十三章 笑剧闹剧离别剧
蒋麟在众同窗面前还端着架子,不过是喊了一声,就咬牙忍住。等被抬回自己院子,被吴夫人、吴氏、王妃等女眷围住,他又开始呻吟起来。
被砸的大脚趾已经红肿起来,指甲外翻,里面黑紫一片,模样看着十分可怖。
吴夫人一口一个“我可怜的孙儿”,吴氏也“嘤嘤”地哭着,嘴里却不停地咒骂着陆典。她晓得,陆典做了府学的射箭先生,儿子今天下午上的射箭的课。
偏生陆炳跟在世子身边,也在屋子里。小家伙听着吴氏的话,气的小脸发黑,强忍着拉了拉世子的胳膊,请示了一声,自己退了下去。
看着依旧咒骂不休的吴氏,世子的脸色冷下来。原本因表哥受伤引起的那些许同情,都成了厌恶。
王妃对陆典本也有些埋怨,可见儿子冷着脸,反应过来儿子是恼了。
陆典不仅是王爷器重的近臣,还是儿子的乳父,吴氏这样肆意咒骂,实有些过。王妃正想开口呵斥吴氏,便听蒋麟嘶哑着道:“不关陆大人的事,是沈大郎害我……”
众人齐刷刷地望向蒋麟。
蒋麟在校场没有攀咬沈鹤轩,一是他自己当是还糊涂着,二是晓得众人都向着沈大郎,即便他攀咬一口也不顶用。
现下回到自家,都是自家长辈,还担心什么?
他恨恨道:“就是沈大郎,他碰了我的胳膊,我才拎不住石锁,砸了自己的脚。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
“竟然有这样烂了心肝的人!”吴夫人与吴氏自对蒋麟的话自然确信无疑,吴氏更是满脸怒气地对世子道:“殿下,不管你平素怎么护着那几个小子,今日可得给我们麟儿做主!”
世子冷冷地看着蒋麟道:“方才在校场时,你怎么不说沈大郎撞你?现下离的元了,空口白牙说人害你。他作甚要害你?”
蒋麟恼羞成怒道:“殿下什么意思,是我在扯谎?刚才只顾着疼,哪里来得及说旁的!”
吴氏抹了眼泪道:“怎地?殿下是宁愿诬赖我儿扯谎,也要护着那个沈大郎?我们怎么这么命苦啊,为了王爷王妃,抛家舍业地过来,却成了惹人嫌的,连被欺负了也只能咬牙忍着。我要是要去问问王爷,作甚带了我们来安陆?”说着,又“呜呜”大哭起来。
王妃在旁听着,原还觉得儿子的话太生硬了些,听到后来见吴氏满口“委屈”,连王爷好心带他们过来照顾都成了罪过,她心里也恼了。
她冷哼道:“吴氏,你这是再责怪哪个?”
吴氏抽了抽鼻子道:“我敢责怪哪个?即便是嫡亲的舅母,又有什么用?还不如一个伴读有体面。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