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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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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琪有些疑惑:“砸也砸了,还有什么热闹可看?”
道痴道:“上门问罪是君子之行,并不会让小人惧怕;能让小人俯首的,还需是小人之道。”
王琪仔细听了,越品越有道理,看了道痴一眼道:“这么多弯弯道道,二郎是哪里学的?”
道痴笑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孔明策!”
说笑功夫,路口出来的独轮车,上面歪着一人,双眼紧闭,生死不知。独轮车在十房门口停了,一会儿便听到有人高声:“二爷怎么了?”
又有人道:“谁这般狠辣,将人打成这样?二叔你醒醒?”
没等十房出来人,巷子口又出现两个半大少年,彼此搀扶着,步履缓慢。
其中有个像是没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冲着十房的院子喊道:“三郎、四郎快出来扶人……”
片刻功夫,十房又涌出一堆人来,将两个少年驾着、搀着,骂骂咧咧地回了院子。
王琪看着十房最嚣张的三个混子成了这个模样,再看看坐在那里,耷拉眼皮吃茶的道痴,觉得心里凉飕飕的,咽了一口吐沫,道:“这就是小人之道?”
道痴抬头,道:“十房老二,是个大混混,二十两银子照样能去了他半条命;十房孙辈这两个小混子,一人二两银子一条腿。他们凭着混子身份敢欺压良民,却不晓得自己的性命也跟着低贱。要是真有人肯多花几两银子,他们连灰也不会剩下。”
王琪讪笑道:“看来我们之前闹腾的那一场不算什么,这才是二郎给他们的教训吧。”
道痴摇头道:“还是仗了七哥的势力,要不然他们不吃教训,还要歪缠,那岂不是恼人?如今他们当知晓,外九房即便贫弱,可有宗房可依仗,有我这个心黑的嗣孙敢报复。不管是光明正大找宗房说理,还是行这些小人手段,都没人怕他。就算九房是口肥肉,他们也吞不下。既惦记不了,当然就会老实。”
王琪迟疑道:“二郎,叔祖母吩咐让做人留一线,二郎的惩戒,是不是重了?小的那两个还罢了,十房二爷到底是长辈,只怕叔祖母会不喜……”
道痴笑笑,没有回答。
天色将暮,兄弟两个各自家去。
外头看王琪是任性骄纵,可他既然能在祖父母跟前宠爱不减,并且还被送到王府为伴读,可见传言不可尽信。
应道痴所求,带着人手出来帮道痴之事,他本就没有瞒着王老太爷。
因此回到宗房后,他便到了祖父房里,回禀此事,并且提出自己的疑问:“祖父,为何二郎连十房二族叔也收拾了?而且教训的比那两个小的还狠?”
王老太爷摸着胡子道:“若只是小孩子打来打去,那是儿戏;十房敢嚣张行事,多是借着十房老二在市井之间的势力。二郎蛇打七寸,正是道理。”
王琪总觉得有些不对,耷拉着脑袋道:“毕竟是族人,好好说道不行么?先小小教训一回,下回再重惩不是更好?叔祖母吩咐的话也在理,为何二郎乖乖地应了,过后却阴奉阳违?”
王老太爷伸出摸了摸孙子的头顶,道:“与人为善,也要分对哪个;同小人讲道理,才是愚不可及。二郎是个心高的孩子,他既然说将你当哥哥,便不会是假话,那是你的福气。你只晓得,他不会害你就是。”
王琪“嘿嘿”两声道:“祖父,孙儿不是挑二郎不是,只是担心他会惹叔祖母不快……
外九房,正房东屋。
王宁氏拿起丈夫的牌位,仔细地擦着,低声道:“夫君,莫不是我这些年都错了……”

第六十章 试科举雏鹰展翅

秋来冬尽,春送夏来,转眼到了次年五月。
就在道痴使出吃奶的劲头后,终于顺利地过了县试、府试,成为一名小童生。至于院试,因三年两考的缘故,要等明年才能参加。
没有一鸣惊人,在县学考试时,道痴成绩还算优异,排在第九名;府试这一关,排在三十六。
隔年院试,说来也是道痴的幸运,要不然以他现下的成绩,说不得就要尝尝落第的滋味。
对于这个结果,也是意料之中。即便道痴记忆力再好,可对于童子试中最重要的八股文章也不过才练手一年,文章生硬晦涩是免不了的。
府学同窗中,吕文召因有家训的缘故,并未参加童子试;王琪过了县试、止步府试;刘从云则同道痴一起应试,成绩却比道痴要好的多,府试时排在前十名之内。
最耀眼的,就是王三郎。
十二岁的案首,而且还是县试、府试独占两元。
如今王氏族人提及王三郎,都要赞成两句,媒婆几乎要踏破王家大门。安陆四姓的沈、刘、吕都使人说项,有召婿之意。最后还是十二房露出风声,说起王三郎的亲事已经议了,是“亲上加亲”,杨氏娘家那边的女孩,那几家才算消停下来。
虽说《大明律》上明令禁止中表婚,可这是个人情重于法理的时代。即便真有人不知趣,去告谁家与谁家中表结亲,衙门里也不会那么无趣地纠着《大明律》,判人家夫妻合理,多是一句“其情可悯”之类交些罚银就结案,告状之人说不定反而要追究“居心叵测”之罪。
出嫁女将女儿嫁回娘家,叫“骨血还家”,多少还有些忌讳;可出嫁女从娘家侄女出选媳妇,却是世间常态,这就是“姑做婆”。
心疼女儿的人家,舍不得闺女嫁到旁人家吃苦,多是在出嫁的本家姑奶奶里找亲家。
远的不说,就说兴王妃生母是吴夫人,嫂子是吴氏,两人便是嫡亲的姑侄。还有十二房的王崔氏与小崔氏,也是嫡亲姑侄。
同样是新出炉的小童生,道痴也是很抢手的。
沈、刘、吕这样的大姓人家当然不会关注道痴这个王家旁支子弟,关注外九房、想要与之结亲的,都是前后街坊,王家的这些外亲。
道痴早就跟王宁氏提过,十五岁之前不议亲,过了十五岁成童礼后再说亲事。因此,对于那些上门提亲的人,王宁氏都用“大师算过,不宜早婚”的名头婉拒。
去年十月,顺娘行了及笄礼,王宁氏做了一个决定,改变了召赘的主意,打算将孙女外聘。
老太太是这样对道痴说道:“若是大好男儿,有几个肯为赘婿?我先时舍不得你姐姐外嫁,不仅是因嫁妆的缘故。若是单为了嫁妆,卖了几亩地总是成的;更重要是怕她出阁后没依靠,在婆家受欺负。如今有了你这个兄弟,总会护着她,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道痴还是舍不得将顺娘外嫁,毕竟他在家里的时间有限。若是顺娘外嫁,那家里就剩下王宁氏一个。可是总不能为他一个人的私心,就阻了顺娘的因缘。既是老太太做主,他便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等老太太将孙女外聘的消息传出去,相继有人登门,可是对方条件都不怎么样。毕竟外九房贫弱,顺娘嫁妆有限,加上她又是“丧妇长子”,占了“五不娶”之一。
想要求之为妇的,不是商户人家,就是王氏外亲续弦的,看上的不过是外九房的清白名声,还有道痴这个为世子伴读的兄弟。
道痴请老太太稍安勿躁,等自己童子试后再给顺娘议亲。
没想到宗房太夫人使人接了王宁氏去,为娘家侄孙求娶顺娘。张家虽近些年衰落了,比不上安陆四姓,可也是不错的人家。
对方叫张庆和,出身张家嫡支,比顺娘大三岁,已经取得秀才功名,当年因守母孝的缘故,耽搁了议亲与乡试。
张父举人身份,在发妻病故后,绝了再娶之心,只命一个长妾暂理家务,自己专心教导两个儿子功课。
张庆和是长子,媳妇进门就要做当家奶奶。就这一条,多少有女儿的人家主动说亲。张父因家无主妇,不好相看,便将此事托付给太夫人帮忙相看。
有两家主动提亲的人家,都是安陆的富户,不是对方嫁妆不丰厚,也不是对方不柔媚,只是一个是独女,一个是有悍母。
张庆和担心进门后掌不好家,照看不好弟弟,便都没有点头。
太夫人本就喜欢顺娘的贤惠能干,因王宁氏早先发话要召赘才没有提这回事。
现下王宁氏要将孙女外聘,太夫人便动了拉煤保纤的心思,便对张父提及此事。赶巧的是,张父与王青洲还是同年,早年也有往来。听说是王青洲的女儿,张父没等见人,便点头肯了。
不凭别的,就凭王家那面贞节牌坊,这样的老太太教导出来的孙女准错不了。
老太太请人仔细打听了张家的事,最是规矩不过的人家。或许旁人会觉得张家人刻板,可在老太太眼中,规矩再多都不是大事,最怕的是没有规矩。
顺娘就是本本分分的孩子,只要嫁到这种重规矩的人家,才不会吃亏。
等相看张庆和,因是长子长兄的缘故,行事说法端方稳重又不迂腐,老太太很是满意。道痴对于这个姐夫人选,也没有提出异议。
功名不功名的,倒是无所谓,就凭张庆和家人口简单这一条,就是结亲的大好人选。
两家相看后,便下了小定,婚期初步议在次年十月。
顺娘的亲事议定,道痴的童子试又这么顺当,王宁氏心情大好,脸上的笑脸也多了。老人家再执拗,也耐不住道痴缠磨,到底收了道痴的金子,开始给顺娘置办嫁妆。
道痴则托王珍买了五十亩上田,打算给顺娘做嫁妆。到时候,外界即便会有所揣测,也不会是以为他用他生母的嫁妆贴补顺娘。
实际上,崔氏的东西,他都没有动。
道痴的心情悬着,现在已经是正德十四年,宁王到底什么时候造反?等的不耐烦了啊。
老和尚已经在南昌住了大半年,虽寄回过几封信,可信上不好写什么,消息传来的都比较模糊。今年老和尚满九十,还悠悠哉地客居他乡,难道老和尚就不怕埋骨他乡?
道痴去信催了几次,甚至去年年底的时候差点就奔南昌去了。
宁王造反,兴王薨,正德驾崩,具体的时候,道痴不清楚,只是晓得是世子成年之年。这个时代,十五岁成童礼是分水岭。
世子今年十三。
府学里的气氛越发融洽,通过将近一年的相处,众人的感情自然比刚开始时要深厚的多。
王琪虽没有成翩翩美少年,可身上的肥肉也甩下去大半,现下虽然依旧是圆脸,可只是比常人略富态,顺眼多了。
道痴终于明白入王府这么久,为何王夫人从没有召见过他们,那是因为王夫人在所出二郡主夭折后身体就不好,后来带发修行,鲜少见客,连娘家人也不例外。
不过在过年的时候,王老太爷仅王府请安时,还是见了王夫人一面,提了想要替王琪求娶三郡主之事。
后来王夫人送信出来,说是已经在王妃跟前透过话,王妃那边说会考虑。
王琪参加县试前,王妃曾召见过他,问及他的志向。听说他只是下场试试,无心举业,王妃的脸色温和不少……

第六十一章 暴雨虐世子出行(一)

暴雨来的迅猛,道痴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雨。
似乎在须臾之间,极热极亮的正午就变成黑夜,乌云铺满天际,巨雷在云层中翻滚,闪电“噼啪”作响。
下午的六艺课,正是在东苑开课的骑马。这瓢泼大雨中,哪里是能骑马的。
这不,不等伴读们使人去问,先生已经打发人过来传话,因大雨的缘故,骑马课暂停,大家放假半日。
屋子里点了蜡烛,道痴原本拿着一本书,可是看着窗外倾盆大雨,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自今年四月以来,雨水一直没断。这刚进汛期,就来了这么一场瓢泼大雨。
要知道涢水纵贯安陆境,漳水自境西而南绕,整个安陆山川环峙,水陆流通。平素是好事,水肥田沃,收益喜人,若是赶上洪水来了,安陆大半就要成为菏泽。
安陆北部与东部都是丘陵,西部岩壑幽深,整个安陆十之七八的良田主要集中在南部。偏生南部地势偏低,是河谷平原。现下是五月中旬,再过一月就到稻收时节,若是大雨还这么下下去,那稻田都要烂在水里。
庄稼欠收绝收,百姓不稳;等到宁王造反,说不定就会诱发百姓暴起。
安陆境内之不能乱的,若是乱了,就给朝廷与其他诸王攻击兴王府的把柄,等到世子继承皇位时便说不清。
可是有些话,自己还不能提,怎么办?
道痴站在窗前,想的有些头疼。不过想来想去,他觉得自己定是吃饱了撑的。城南不仅有士绅百姓的地,还有王府的庄子。
兴王府是弘治皇帝亲弟,今上皇叔,是与皇室关系最近的藩王。两代帝王,对于兴王这位至亲也分外慷慨。兴王府名下的田产,也从最初的四百多顷,扩到现下的八千余顷。
八千余顷中,朝廷赐下的官田三千余顷,这些土地名义上属于王府,实际上由地方官府托管,每亩田地方官可征收得三钱到五钱银子,交给藩王的只有一分五到三分,剩下的都是入了地方银库。三千余顷良田,每年带给王府的收益,也不过是五千到一万两银子。当然,这些官田的税收是免税的,否则王府说不定就要倒贴。
剩下的五千余顷是民田,王府的主要收益就来自于这些民田。这些民田是王府花钱购入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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