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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那些没用的!来,开盘赌了啊,这次二师兄能在大师兄手里撑几招啊?”
“十招!”
“切,这么不给面子,我赌十五招。”
“你们这什么眼力,我压五招!”
呼噜噜,犹如大风过境,只听见碗盘在桌面滴溜溜转动的声音,整个膳房人去楼空,鸦雀无声。
独剩下苏婉之一人安稳坐在桌前。
恍惚间似乎能听见膳房上空飞过一只漆黑的乌鸦,“哇啦哇啦”尖叫而过。
不过,很快连最后一人都不剩下了。
走到一半的邓玉瑶回折过来,肥手拽住苏婉之的胳膊,很是理所应当的道:“你还坐在这干嘛?还不快去看?这可是大热闹啊。”
再然后,苏婉之便被拖着到了正殿门前。
邓玉瑶的动作如风,她连挣扎都没来得及挣扎。
第一次苏婉之发现,体型在体力上的占得优势……也绝对不容小窥。
转眼朝正殿前的空地看去,已有两人傲岸的站在前方,甚是鹤立鸡群。
二九章
祁山之颠,正殿之前。
两袭青衫被风鼓起,猎猎作响。
颀长身影被夕阳无限拉长。
逐渐落下的深红圆日,映衬在两人身后,仿佛巨大的帷幕,将两人的身形衬托的更加高挺出众。
祁山众弟子围在四周,安静的挤闹着。
气氛剑拔弩张。
大战一触即发。
“小生,你怎么又来了?”语气颇有无奈。
“这次我不一样了!在闭关中我参透了另一层境界,我一定可以一雪前耻,让你对我俯首帖耳!”
那声音继续无奈:“是俯首称臣。”
“那个……不重要!反正,大师兄,看招吧!”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身形略矮的男子握紧剑,剑尖从地面直拉而起,他的头微微低垂,若有风而过,掀起他的额发。
端的是,高人气势。
接着一个漂亮的起手式,挽起剑花。
双臂平展,深深刺向前方。
整个招式都极其的圆滑与流畅,似乎与身体同步。
就连被邓玉瑶拉来围观苏婉之都忍不住暗叹一句,好漂亮的招式。
终于,被攻击的大师兄计蒙出手了。
所有人纷纷屏住呼吸。
就在所有人都期待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斗之时,计蒙忽然一个闪身,双指并作一指,轻轻一拂。
二师兄钟小生的动作顿时一顿。
就这么一顿,计蒙手肘撞剑,手掌握住钟小生的,一个轻轻松松的反转擒拿,把对方硬是扭过身去,俯按住身体。
“哐当”一声,钟小生的剑掉到了地上。
众人的表情纷纷变成了不可置信,下巴掉了一地。
他的动作很随意,也并没有任何花哨的成分。
但做下来却是让钟小生完全避无可避。
“结束没有?”
钟小生难以置信的回头:“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会一招就赢我?”
稍微沉吟了片刻,计蒙才开口:“你刚才准备那么半天到底是在做什么?”
“气势,气势啊!你没觉得我方才很有种强大的气势么?”
计蒙老实回答:“没有,我只看见你刚才全身都是漏洞。”
“你难道没听过全身都是漏洞等于没有漏洞么?”钟小生冲着计蒙怒吼。
计蒙又沉吟了更长的时间:“你闭关三个月就领悟出这个了么?”
钟小生挣扎了两下,发现计蒙的手臂铁钳似地自己完全挣脱不开。
嚷嚷道:“先放开我啊!”
计蒙笑笑,松开抓着的手。
低垂着脑袋的钟小生眼中贼光一闪,双腿向后一踢,两手从下偷袭,那姿势要多萎缩便多猥琐,要多无耻便多无耻。
刚才还挂着漫不经心笑容的计蒙眼神一利,长腿狠狠踹了过去。
三个字:快,狠,准。
下一刻,他的月白云纹靴子便踩在钟小生的背上,下面那个人给他压的动弹不得。
计蒙却仍是笑的风轻云淡。
“师弟,偷袭可不是好习惯。你还是再回去闭关三个月吧。”
领边袖口的玄色纹绣仿佛要腾然而起,金色的夕阳映照下,那棱角分明的面颊上也似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微光。
毫无悬念,钟小生完败。
眼看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那边的赌局也开始收盘了。
摆赌局的弟子乐的脸都笑开了花,这场大部分统统猜错,那钱可就流进他的口袋里的,谁想到大师兄这次这么不留情面,居然一招就搞定了二师兄。
苏婉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方才邓玉瑶拉着她过来,正巧她身上还剩下一两碎银子,就随手投了压的最少的一项,没料到还真的被她蒙对了。
这比率,可是一赔二十啊。
那弟子不大情愿的推给了苏婉之一堆碎银子,道:“诺,这是你赢来的。”
苏婉之接过,数钱数的正开心。
淡若轻烟尤带一丝矜贵优雅嗓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
“都看够了么?明日便是教场练习,如果谁练的不合格……”
计蒙的话音未落,那里三层外三层围满的弟子再次作鸟兽状四散消失,只留下淡淡烟尘。
苏婉之未数完银两,自然不肯走。
作为不用去教场练习的女弟子邓玉瑶也坐在一边朝着计蒙明送秋波。
“小姐,不知你靠计某赢了多少钱财呢?”
未抬头,苏婉之道:“唔,你等下,我还没数完。”
见计蒙的注意力去了别处,钟小生连忙越加挣扎,白净的小脸蛋在正殿前的白玉砖上不断磨蹭,好容易计蒙稍微放松,钟小生爬起,丢下一句“等我回来报仇”便连滚带爬迅速消失,身形快的宛如飞起。
“一共是十二两七十八文。”
“不知一半是多少?”
苏婉之迅速报出数字:“六两三十九文。”
一双大手摊在苏婉之面前:“那给我吧。”
苏婉之忽略身边拽她衣袖的邓玉瑶,冷脸,翻白眼:“计师兄你想太多了。”
计蒙并不生气,似笑非笑盯着她:“不给我也可以,那你告诉计某,昨日你为何那般对我?你若不说,为了计某以后不会无缘无故被小姐偷袭,我可能会采取一些手段。”
此话一出,方才那宽厚仁德大师兄的摸样荡然无存。
苏婉之连眸也未抬,扭头便走:“关我什么事。”
正说着,天边一道嘹亮的声音自正殿下而上。
“师姐,我找了你好久!”
容沂从台阶上蹬蹬蹬几步踏了上来,衣衫丝毫不乱,唯有发丝有些散开,倒是眼眸晶亮,似乎很是欣喜,还有些期盼。
但在迈上台阶之后,容沂的表情瞬间淡了下来。
容沂和计蒙遥遥对视,很有种宿敌的味道。
他指着计蒙道:“师姐,这个混蛋欺负你了么?我去帮你教训他!”
苏婉之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头,义正言辞的教导:“换过来说,他欺负你了,我帮你教训他……”
“师姐!”容沂抱怨。
苏婉之笑:“好了,我们下去吧。”
“师姐……”
“还有什么事?”
容沂跟在苏婉之身后,边走边垂下眼睫,声音也压低了些许:“我……我离开的时候,听人说,苏师兄他……他可能……”
“他可能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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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烟阁,锦岚小筑。
袅袅琴音自临水江汀上悠悠飘荡,如同仙乐曼妙,引人沉醉。
轻纱掩映,让人辨不真切,便更加对这位名满明都的月锦小姐充满慕恋之情,也同时更加的妒忌能够霸占月锦小姐的这位入幕之宾。
但,实际上,此时的锦岚小筑里呆的却是两个男人。
“殿下,你可真是忍心,如斯美人你就让她在外面挨冻弹曲以掩人耳目,未免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
斜躺在榻上绑了厚厚白缎的苏慎言悠然道。
明亮宫灯下,姬恪又看了看手下送来的密谍,头也不抬:“苏公子若是有怜香惜玉之心,那事成之后我就把月锦许配给你做妾,如何?”
苏慎言语塞,顿了顿,他才笑着抚额摇头。
“你果真无心啊,瞎子可都看得出月锦喜欢的是你,你若是把她许配给我,可是会伤了美人的心。我可不想做这等得罪美人的事情。”
停止翻阅密谍,姬恪忽得抬眸道:“那你同我合谋设计,之后还要诈死,就不怕伤了你妹妹的心。”
“之之……”苏慎言这才收敛了方才的笑容,换上了一副认真的神色:“她对你用情太深,如果不用这等重击让她死心,她只怕还会傻傻对你死心塌地,到时会做出何事我也无法预料。更何况,这么一来,正好我也可以借此死遁帮你查探你要的消息……我说过你不要去动之之,我助你即位的话不是空言。”
“她……会死心了么?你就不怕伤得太深缓不过来?”
苏慎言扬唇笑:“我自己的妹妹我还不清楚么?之之固然重情,但是她同样坚韧,真心便是真心以对待,一旦决定放弃,便也是真心放弃,虽然会痛会伤,但是时间久了,她迟早会忘记。”
“……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那时候之之的奶娘死了,她在奶娘的坟前跪了一天,七日不肯开口,吓坏了爹娘,我们百般安慰都无用,没料半月后,她自己擦干眼睛,笑着说不会让爹娘再担心,奶娘也一定不希望她这么消沉,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提过也再没那般伤过,并不是忘记,恰恰相反每年奶娘的祭日她仍会去祭拜,她只是更加坚强罢了。之之一直是如此,所以我不担心。”
姬恪垂头,似乎是在认真翻阅,迟滞了很久,才开口。
“你不是个好哥哥。”
苏慎言按着伤口躺在那柔软的芙蓉塌上,大笑:“我们家的教养方式就是如此嘛,男孩女孩都不许娇养,哪像殿下对朝阳公主那般无双宠溺,不知羡煞了多少家的女儿。”
抿抿唇,姬恪道:“也许吧。”
像是突然想起,苏慎言撑起折扇道:“殿下,你怎么突然有心思关心起之之了?”
“只是碰巧想起而已。”
“是这样么?”苏慎言尾音微扬。
姬恪却没有理会,只语气轻描淡写“嗯”了一声后,便不再啃声。
只是,手中的密谍让他忽然有些烦躁。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行事,都很顺利,很顺利。
太子之位,指日可待。
只是……
——她迟早会忘记,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姬恪忽然觉得,他其实并不愿意如此。
三十章
“他怎么了?你说啊……”
苏婉之站定,转眸看向容沂。
容沂被苏婉之转瞬冷寂下来的声音吓到,酝酿已久的话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口,回想他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的心情,噎了噎,才又开口:“他……”
突然,苏婉之出声打断:“等等,你别说了。”
明明是苏婉之要容沂告诉她的,但此时不敢听下去的却也是她自己。
她害怕……害怕从容沂的口中亲耳听到那个消息,不听便可以当做不知道,不知道便不用痛。
“师姐?”
苏婉之语气飞快。
“我没事,很快回来,别来追我。”
话音未落,容沂便见苏婉之飞速跃下台阶,疾步拐进正殿下两侧的小树林,之后身影逐渐隐没进山林中。
山林后是一片草木繁盛的密林,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边。
当日赤血丸药效过去后,苏婉之的身体一直处于极其虚弱的情况,但因为担心追兵追上一直强打精神支持着身体,对身体的损耗极甚,至今也没能完全恢复,如今狂奔之下,很快就觉得力竭。
站定在一处,苏婉之手指一动,翻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对着眼前的树木草垛就是一通乱砍。
直到累到连刀也提不起,她才慢慢顺着树枝滑坐下来。
力气消耗尽,才不觉得胸口郁结的苦闷那么难熬。
刚才赢了的银两掉落在地面,铺成一片,苏婉之也懒得去拾。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方才的掩耳盗铃。
苏慎言那日流了那么多的血,怎么可能平安无事,不去想,就不觉得难过,一旦想起,才觉得自己残忍。
为了救自己哥哥才会出事,自己怎么可能这么心安理得的过着,甚至刚才还笑得那么开心。
抱膝靠着树,苏婉之慢慢垂下头。
姬恪……
再想起这个名字,第一次浮现的已经不是开心和兴奋,而是痛心。
就像盘桓在心头的一块疤,不敢动,一动便是痛彻心扉,然而不动,梗在心口的感觉又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不知做了多久,有人在苏婉之头顶说。
“这银子你不要了?”
苏婉之理也没理。
对方弯下腰,把散落在地面上的银两一个一个慢慢拾起来,掂量了重量,在手心抛将起来。
“你真的不要?”
苏婉之木然道:“要拿便拿,你烦不烦!”
计蒙轻笑,银亮的银子在手心不断抛起抛落:“姑娘家不该这么粗鲁的。”
“关你何事?”
“的确不关我的事情,不过你似乎还没回答我之前的提问。”
苏婉之本就心情不佳,计蒙这悠哉哉的调子更是惹怒了苏婉之,无法控制迁怒的情绪,苏婉之冷不丁扬手一掷,刚才劈砍的匕首就这么狠狠朝着计蒙射去。
“我对杀你偷袭你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如果你再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这么烦我下去,我就保证不了了。”
轻而易举的躲开匕首,计蒙对于这个突然变得剽悍的少女感到有些意外。
但还是笑着:“计姓不是大姓,不过,计和姬音似,而姬姓是国姓,你所想要刺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