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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齐传-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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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叩头道,小人张健松拜见主君。 
阎乐成抬手道,罢了,这个盒子,你从哪里偷来的? 
那工匠刚站起来,吓得又扑通一声跪下了,主君,小人一向本分,岂敢偷盗,这是小人修整钓圻仓的时候,在第三仓角落里捡到的。似乎怕阎乐成不信,接着他又惶急地解释捡到盒子的详细经过。 
阎乐成静静听他说完,嗯了一声道,起来罢,我相信你了。这样罢,这个盒子我很喜欢,你要多少钱? 
家仆忙插嘴道,他欠小人二百钱的赌债,谅他也没钱赎,这个盒子就算是小人送给主君的。 
阎乐成道,这盒子做工精致,起码值五百钱。这样罢,明天到账房给他领一千钱,我阎乐成喜欢什么东西,是不会巧取豪夺的。 
那工匠喜出望外,千恩万谢。阎乐成好半天才把他打发走。 
接着又抚慰夸奖了一番家仆,将他打发走,阎乐成才有空闲摊开那幅帛书仔细研究。他越发断定这不但是一幅地图,而且图上绘制的地方就在豫章郡附近,凭着自己的直觉和“长沙郡守”四个字的印章,他意识到这幅地图或许非同小可。多年的为吏生涯已经使他锻炼出了敏锐的感觉和惊人的细心,他甚至隐隐觉得这幅地图或许能给他带来好运。他的睡意丝毫没有了,坐在案前,将地图翻过来覆过去研究了一夜,晨光熹微的时候,他心中豁然开朗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到钓圻仓四周巡视,那幅地图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中。他越来越明了,地图上描绘的就是钓圻仓一带的风貌。但是那地图有些古怪,有一条很粗的线条好像在山腹中,如果说那线条是表示道路,山腹中为什么会有道路?而且那线条上有一个很大的圆形符号,用一个暗绿色的圆圈表示,这种颜色再没有在别的地方用过。它一定表示有重要的含义。但到底是什么含义?阎乐成一连几天就在钓圻仓的第三仓前游荡,苦苦思索,这会儿他站在候望台上发呆地张望,突然起了一个念头,我何不顺着线条的指示搜索一番呢? 
想到这里,他马上循着小路到地图上标明的山腹前仔细察看,这个地方长满了树和藤葛,他提着剑将那藤葛清除了一部分,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洞口,这是很多山上再平常不过的洞口,但是阎乐成心里却怦怦跳了起来。 
洞口不高,他很快攀了上去,里面是一条深邃的道路,漆黑漆黑的。阎乐成向来是个胆大的人,他用火石点燃了一根松枝,往里走了几步,发现深不可测,心里一阵狂喜,那地图画的路线是存在的,山腹里有一个通道,那个绿色的大圆圈标志一定有什么重大秘密。他从洞口爬下来,用茅草将洞口隐蔽好,决定好好准备一下,挑个合适的日子再来探险。 
在准备了几天之后,他趁着休沐的闲暇,带着大量蜡油,爬进了洞里。他没想到洞竟然那么深,他感觉走了数里,仍然没有到达尽头。其间他也有些恐惧,但究竟好奇心克服了一切,况且这条路线和图上所标的线条完全吻合,既然前人已经探知在山腹中有这么一条通道,而且在地图上做了那么清晰的标志,那就说明没有什么难以预知的危险。尤为让他暗生希冀的是,这条通道的前方也许会藏有什么难以想像的财宝,那张不知什么人绘制的地图就是一张藏宝图。想到这里,希望的喜悦压倒了一切。他想到此前自己为了给儿子报仇已经接近破产,如果能意外发现一笔财宝,不是又有了力量和婴齐那竖子斗吗?他甚至想,看来天上真是有明神在监临这人间世界的,明神们可怜我儿子的无辜惨死,特意赐一笔财富帮助我完成儿子的未了心愿。 
又不知道走了多久,阎乐成奇怪地发现,这个通道里面竟然遗留有燃烧的松脂痕迹,而且这些痕迹看上去并不陈旧,这说明什么?他的心突然一阵揪紧,这说明不久以前有人来过。天啊,那岂不是说明财宝很可能已经不在了吗……怀着患得患失的心情,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也不知多久,终于走到了尽头。他面前出现了一副硕大的石棺,那正是婴齐等三个人不久前看见过的。 
阎乐成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他举起火把,凑近石棺仔细端详,整个石窟里死寂无声,阎乐成一心都在意念中的财宝身上,殊无惧意。他发现石棺虽然是合上的,但有一条细细的裂纹横贯了整个棺盖,他不知道那是不久前被婴齐砍裂的。他将火把找了一个地方插好,使出吃奶的力气,双手搬开了半边棺盖,再接着打开一层木头棺盖,发现了已经成为两具骨架的史禄夫妇。 
棺材里并没有多少值钱的陪葬品,阎乐成泄了气,虽然从随葬遗策中知道了墓主人的名字,但阎乐成并不是什么风雅之士,他冒着危险,在山腹的洞庭中走了数里,为的是财宝,而不是特意在这石棺前发什么思古之幽情。 
他不甘心自己的失败,颓丧地坐了一会儿,他又把地图拿了出来,铺在棺盖上端详,眼光中那些图上的红蓝线条渐渐模糊了,他的脑子却一片透亮。不,这副石棺绝对不是图中用绿色所勾勒的那个重要符号,那个符号非常大,远超过眼前这个墓室。在这墓室旁边,一定还有一个有待于发现的奇迹。 
想到这里,阎乐成跳了起来,循着墓室四处游走,很快就发现一处有凉气透出的石壁,他知道这就是通道。没费多大的力气,他就推开了堵住洞口的几块石头,顺利地爬了进去……天哪!一向耳闻的“冲灵武库”,竟然在这里,阎乐成手里捧着史禄当年留下的兵器簿,脑子里迷茫一片。就是它,原来它是秦朝的,只不过一直活在大汉人们的传说中。他意识到这个发现能给他带来什么,巨大的欣喜充盈了他的心胸,这比财宝带给他的欣喜还要多,还要大,他决定马上乘传车赶回豫章县,去向召广国报告他的发现。



第43章 桑弘羊

始元四年的春天,三月甲寅这一日。长安城中披红挂彩,洋溢着一片喜庆的气氛。东西两市人流如织,不管是做生意的小贩,还是买东西的百姓,一个个脸上都挂着兴高采烈的神情。厨城门内两侧的长安厨官署声音喧嚣,牛车相望于道,络绎不绝地穿越长安城街道,给未央宫和长乐宫送去牛羊鱼等食品。这是往常除了新年祭祀时才有的盛况,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又在春日的长安城出现了。在章台街、夕阴街、藁街的两侧,万头攒动,挤满了围观的百姓们,他们个个都像鹅一样伸长脖子,朝着未央宫的方向张望,脸上带着渴盼的神色。原来今天是皇帝新婚的日子,大将军博陆侯霍光的外孙女,也就是左将军安阳侯上官桀的孙女、太仆上官安五岁的女儿要嫁给十二岁的皇帝,皇帝将亲自驾车,带着他的新娘在长安城主要街道绕行一圈。这是多么难得的盛况啊!除了五十多年前,头发斑白的老人曾经看过武皇帝新婚的胜景之外,长安人几曾再次领略过皇家婚礼的气派呢? 
夕阳给长安城投下了一片金色,已经将近下晡时分,皇帝的车驾还没有出现,偶尔有十几个甲士,簇拥着一个内廷官员来回向百姓宣告诏书,内容是因为庆祝皇帝新婚,大赦天下,赐天下百姓长子爵一级,女子五十户牛酒。这诏书从今天朝暾笼罩着长安城开始,宣读几十遍了,已经引不起多少人的兴趣,百姓们今天最主要的目的是想观赏一下皇帝和他新娘的容貌。比起天下其他城邑的人,长安人是比较博闻广见的。他们都听说过春秋时卫姜夫人初嫁到卫国时的盛彩,还会吟诵两句那样的诗。当然,新皇后才五岁的事实到底有点限制了他们的想像力,那个五岁的小孩大概不可能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神采罢? 
夕阴街西边响起了杂沓的马蹄声,一大队皮甲骑士骑马称娖而至,个个手中举着长戟,戟头下端的秘上连缀着一排排细密的羽饰,像一丛层叠盛开的鲜花那样怒放。接着又是一队玄甲骑士,深目高鼻,看上去不像大汉百姓。长安的百姓对之也司空见惯,知道这是属国胡人的骑兵,大概因为今天的喜事,朝廷特意征发来炫耀皇家威风的。等到这队骑兵过后,奔过来一长列的甲士,持戈执盾,分站在人群两旁,将人群和街道隔开。然后才奔过来一辆六马驾的安车,一个稚嫩的少年坐在驭手的位置上,两手象征性地挽着缰绳。他头上戴着皮弁,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显得华贵庄重,衣服的肩头部位绣着鲜红的云雷图案。腰间挎着一柄玉具剑,目不斜视,神情淡然,颇符合帝王“不内顾,不亲指”的礼节。他按辔徐行,马轭上銮铃锵锵,他的身后坐着一位盛服的小女孩,头上满是琳琅的钗饰,身上也珠玉粲然,两个眼睛却是忍不住骨碌碌地偷窥街道两旁,脸上逃脱不了顽童的神色。这马车每行进十丈,街道边隔几丈站立迎候的官员就俯伏在地,高呼,皇帝陛下万岁!继而百姓们也一齐俯伏,跟着这位官员喊,皇帝陛下万岁! 
当皇帝的车马再次驶入未央宫之后,天色差不多已经黑了,透过未央宫北侧的金马门,可以看见灯笼的红光像长龙一样,沿着地势级级上升,一直爬到未央宫前殿以及椒房殿的屋顶上,就连城外闲置的建章宫也灯火辉煌。这真是个奢靡的日子,光是赏赐就颁发了无数的金银,长安的百姓都得到了官府颁赐的礼物,小贩们被告知可以免去一个月的税收。可是他们仍然有掩饰不住的失望,那是多么瘦小的一个皇后啊,全然没有他们想像中的贵族少女的风采,不要说什么“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了,她完全是一个孩子,远远没有发育。虽然他们嘴巴上不敢公开说,可是神情都浮现在脸上,并不因为得了皇家颁赐的牛肉和美酒就格外宽贷,好像是自己犯了过错。虽然,皇后的丰满美貌与否,本来是和他们毫不相关的。 
此刻,在尚冠里的御史大夫府邸,桑弘羊和他的一双儿女以及女婿婴齐正在宴饮。桑弘羊也很疲累了,他今天也随着皇帝的车驾巡行了一番,他的车排在霍光、上官桀、田千秋之后。在他心目中,这场婚姻简直是个闹剧,不是吗?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和一个五岁的孩子结婚,这算个什么事?他也知道,这不过是上官桀父子想取宠后宫的想法。如果有机会,谁又会不想呢?成为皇帝的岳父,按照《春秋》的经义和汉家的规矩,就一定会封侯,皇帝是不能娶出身地位低的妻子的,那么上官家就一门两侯了。桑弘羊看着他们咧开大嘴笑得那么灿烂,真是感到无比嫉妒。自己劳累了一辈子,可是连一丝封侯的希望也没有呢,除非在有生之年能当上丞相。可是,有那个阴沉沉的小矮子霍光在上面挡着,当上丞相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呢。 
阿齐,你觉得今天皇帝新婚,百姓会有什么看法?桑弘羊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 
婴齐将酒爵放在几案上,道,大人,我想天下的百姓今天一定很高兴。这种不是节日的节日,不是经常能有幸碰上的。臣当年在豫章县时,碰上皇帝大赦或者有什么喜庆,县廷会提前十天接到长安的文书。等到喜庆那天,县廷的官吏到各个里巡行,发放牛肉和美酒,乡里的百姓也不用干活,儿童们到处喧闹,锣鼓喧阗,真是和新年一样热闹呢。臣现在想起来,真是恍惚又回到了故乡。 
桑迁笑道,婴君,我自出生就一直在长安,真是难以想像下面郡县的场景,一定比长安好玩罢? 
桑绯在一旁笑道,哥哥你长这么大了,还只想着玩。须不知儒家最忌玩物丧志么? 
谁说儒家一切摒绝玩了?书上不是说:“不有博弈者乎?”可见下棋赌博之类儒家并不是禁止的。礼因人之情而为之节文也,真正的圣人,才不会像你这样不近人情呢。桑迁不服气道。 
桑弘羊道,你们这对傻瓜,在一起就知道斗嘴皮子。他指着桑绯,特别是你,该向你丈夫学学什么叫稳重。若说经术,阿齐也不比你逊色;而文法律令,尤其是你不具备的,所以阿齐才能够不两年就升任廷尉左监。这可不是我帮忙的。 
婴齐谦虚道,大人这样奖勉臣,臣真是惭愧无地。臣为人一向刻板,没有什么情趣,其实太委屈绯儿了。他这样说着,眼睛朝桑绯望去。桑绯脸色绯红,也回望着他,眼波流荡,不尽旖旎之情。 
桑弘羊捋须笑道,你们小夫妻恩爱,老夫就放心了。绯儿已经怀了孩子,等孩子生下来,老夫也该告老致仕,那时正可以含饴弄孙,安享晚年。只是希望在致仕之前,能为你们打好基础,将来封侯有望,也可以传给儿孙。为人父母者,乐岂不在此乎? 
婴齐伏地,举爵道,父母总是念念不忘儿孙,真是“欲报之德,昊天罔极”。臣敢以此爵祝大人万寿无疆。他将酒一饮而尽,继续道,其实臣有一言敢告大人,传给儿孙爵位,不如传给儿孙才智。大人何必天天把封侯赐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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