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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要强调这个?容离扫了一眼夏安,后者睁大眼闪亮闪亮的盯着他,难道在等他回答什么?要回答什么,不是问句啊!
咦?王爷在干什么,是看上他的碗了么,想用他的碗喝酒?
容离放下酒坛,仰着下巴施恩:“虽然你一个低贱的奴才不能同主子坐一桌,但是本王向来不苛待下人,酒你能喝一碗,花卷赏你,菜也可以选一盘,站着吃吧。”
不苛待下人?夏安忍着脸颊抽搐。
算了,为了长久发展以及眼前颇有诱惑力的一顿饭,就勉强认了这句话吧。夏安把所谓的读书人的气节和自尊暂时压了压,跪拜于地:“谢王爷。”“王爷心善”这句话却是如何也憋不出来的。
夏安将桌上腾出一小块地方,端过来酒,迟疑了下还是决定补偿一下自己因谄媚而受伤的心灵,把“不跃龙门”端到了自己的地盘。这个举动,惹得容离多看了夏安一眼。
几乎是囫囵吞枣,容离才吃了没几口,夏安就已经吃完了大半的鱼汤,摸着溜圆的肚子满足的打饱嗝。酒和花卷基本上没动。真是个粗俗的奴才,不过果然还是胖一些顺眼。
可惜的看了看剩下的鱼汤,依主子的骄傲,绝对不会打包带走的。夏安恋恋不舍的盯着鱼汤瞧,等了会,觉得并不那么撑了,忙拿起勺子又吃了两口。
容离撇过头,还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这么贪吃。
“吃好了。”不是在问夏安,而是陈述,这是要走了。
夏安给王爷递上茶水漱口,双手递过去小二提前准备好的干净布巾,让王爷擦嘴。夏安问道:“要叫小二进来结账么?”
容离奇怪地反问:“你不是没钱了么?”
夏安惊恐:“您不是带了银子?”
“你看本王像是需要亲自带银子出门的人么?”语气已经非常不悦了。怎么三番两次都意图劳累到他。
“王爷,您看我们该怎么办?”夏安的视线停留在王爷大拇指上的祖母绿扳指,然后移动到腰间悬挂的玉佩上。
容离从容起身,抓起夏安的肩膀,在夏安一点都不知道逃单要安静的尖叫声中从二楼的窗口跃下,飞速的消失在士林镇的大街上。后面传来小二的喊叫声:“有人吃白食啊——”
之后在回王府的路上,夏安一直都提不起精神来,刻意的讨好都有些无精打采。一方面原因是吃惊王爷怪异的做事方式和性格,另外一方面,是因为他肚子不舒服。大概是由于一直清淡饮食的胃受不了猛然灌入大量的肉食,加之暴饮暴食,一路上告了好几次三急,王爷的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
夏安每次都颤颤的想,会不会我再说要去大号,王爷会恼怒地直接杀了我?
总算还是平安的回到了王府。在船上的那一个时辰都要把夏安憋死,急的在船尾团团打转。
不必爬山,在后山的一侧穿山而过,有一个后门。九曲十折,若不是王爷亲自领路,夏安是决计发现不了的。
“本王先进去,你等会再进。记住本王路上说的,你没遇到过本王,你是被坏人骗了,自己逃回了王府。”
夏安冷汗簌簌:“奴才遵命,王爷,可不可以让奴才先进去。奴才,实在是,憋不住了。”
“好。”虽然冒犯了自己,不过容离觉得回到王府再和夏安单独相处就十分不易了,一两次的纵容其实也没有什么的。
夏安弯了腰,马上跳进门里。容离以为他走了,刚要不加掩饰的大笑,突然门口冒出人影来:“王爷,奴才其实没什么优点,但是……唔,不行了,要走了。”说完,又是一阵旋风地不见。
半勾起的嘴角僵住。容离蹙眉,什么意思?
16、茅房惊魂 。。。
王府的侧门连个守门小厮都没有,夏安进去的时候便留了个心眼。王府的下人分三六九等,衣裳伙食各不相同,同理,王府的茅房也是不同等级的人蹲不同的坑。
夏安这种最最低下的小厮,所能使用的茅房分布是非常非常少的。王府不能遍地都是茅房不是,像王爷和管理层的人的茅房建的就比较多,分布也均匀。
一般,思恩院的工程在哪,就在附近临时搭一个简易的茅房,工程盖完了,一收拾,茅房也就跟着搬迁了。其它的地方是不准搭建用灰砖砌的茅房,唔,据说是总管嫌弃它影响王府美观。
夏安有时不怀好意地想,比如酒池肉林,王爷美滋滋地坐在池边吃着葡萄鲜桃,说不定那地方正好就有思恩院的汉子们留下来的味道!
根本就不存找他能去的茅房的心思,夏安找了几间不同的茅房,想了想,还是进到王爷的茅房比较保险。这间是最没可能被人逮住的了,而且味香物全,十分舒适。
夏安正在要紧关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停了一会,在夏安紧张的以为是来抓他的时候,才有了人声。
“不必紧张,这里根本不会有人来。难道王爷还巴巴的跑后山上个茅房不成?”很严厉的声音,夏安敛了所有气息,被抓住他使用王爷茅房的罪名可不小啊。
“我做不了的,膳食房像我这样的厨子都上百了,我做的饭菜王爷也不会天天吃,你给的药根本发挥不了作用。”是一个很温和带着点颤抖的声音。
“我已经将你的事情报上去了,将军决定换个人下手,先对付王府的总管,让小姐揽了王府的大权,再慢慢对付王爷不迟。”
要对付王爷?夏安连呼吸也放轻了。
“小姐她现在整日吃斋念佛,别说出来争夺王府大权了,就是在她面前提一下王爷的名讳,都要吓得晚上睡不着觉。”
“放肆,你怎敢如此说小姐?”
那温和声音却很坚持:“我也没有说错,都说咱府上的小姐出身将门,巾帼不让须眉,可是进了清闲才几天就连房门也不肯出了,那清闲王爷并非你我想象那般无知与鲁莽,将军想的未免太过简单。”
夏安听到这话,不由得想起当日在听风院看的那场凌迟,他难受的时候,王妃都昏厥了,自此之后府里很少再传出主母当家之类的话来。再合着两人的话想想,王爷此举恐怕不只是残暴性子使然,而是有意为之。
“这样好了。”严厉的声音放缓,妥协下来:“你先在王府站住脚,一年之后再动手不迟。那时,小姐一定会恢复过来的。我们还可以再视情况决定要不要就直接对王爷下手。”
“……好,此事最好如此。”
两人达成协议,和平离开。夏安松开紧捂着嘴的手,大口的喘气。天啊,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妻子被娘家派来谋害丈夫?
方家只有他一个独子,母亲过世后,父亲续弦也再无所出。他一直是家里的宝儿,虽然知道富贵人家都勾心斗角的过日子,但亲耳听到谋害主子的阴谋,还是让他心跳加快了好久。
王爷已经出过手,那么也肯定知道王妃娘家不安好心。可是王爷知不知道这个厨子才是最致命的所在啊?
夏安纠结,要不要去告诉王爷一声,可是王爷追问起来,说不定还会因为他跑到尊贵的主子的茅房蹲过坑,而不同意将功抵过,非要打他一顿板子不可。掺进谎言,比如说自己是蹲在某个草坑里听到的?但是一旦被王爷抓到一点点他说谎的证据,那么惨了,他就等于卷进了王府两大主子的争权大战中,就算王爷一时半刻不发落他,也肯定对他有所怀疑。
一拍大腿,夏安心思清明许多,我愁什么啊,让他们俩斗去吧,王妃娘家厉害,王爷的娘家——哦,不,是皇家不是更厉害么?只要牵扯不到他就好。
“喂,你打算在本王的坑上面蹲多久?”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夏安刚回来的神思又差点吓得和魂魄私奔而走。定睛看去,就见王爷站在茅房门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夏安“噌”的一下站起来,不对,马上又蹲下去。“王、王爷,奴才该死。劳您先出去一下,奴才一定把这里收拾干净整齐,一如没有奴才来过。”草纸在哪里啊?
“把你自己弄干净就行了。”容离丢下一句,转身出去。
夏安顾不上恭送王爷,一个劲的扭头找草纸,怎么王爷的茅房忘了备好草纸?这比太阳从西边出现还不可能呢,除非打扫这间茅房的小厮不想要全家的命了。
真的没有!夏安冷汗涔涔而下,他到底要在王爷的茅房待多久,要王爷在外面等多久。突然扫到手旁边有一个一人抱左右的盆,揭开盖子,里面是咕嘟咕嘟冒泡的水,好像还通着地下。
伸手试试,果然是温的。当王爷就是高级,擦屁股不用草纸,直接拿温泉的水来洗。水盆旁边搁置着几块干净的布巾,夏安是早就注意到的,只是原先想不到这么高级的布是用来擦屁股的。
反正也被王爷抓了个正着,大死小死都是死。夏安把心一横,撩起水洗了洗,拿起比他衣服不知好上多少倍的布擦掉水渍,然后扔掉。
享受了一次王爷级的待遇,夏安垂头丧气的走了出去。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踩下自尊,一连三次向王爷推荐自己,还没成功得到好的活计,眼看这小命就要交代了。
“参见王爷。”夏安抖抖索索的跪下了。
容离皱眉道:“干净了?”
夏安不安道:“奴才干净了,但是里面还没来得及收拾。嗯,您还有什么吩咐么?没的话,奴才去里面收拾收拾。”
“不必了。”容离走到夏安跟前,道:“抬起头。”
抬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曜石。夏安复垂眸,他实在是没胆子和这样的人对视,尤其是在今天确定了跟前这个男人并不是单纯的残暴之后。
“那两个人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听这话,那么可以肯定王爷也听到了。夏安立刻拍胸脯表示:“奴才正打算要去告诉王爷这件事呢!”
“是么,本王怎么看你刚才一拍大腿的时候脸上分明乐呼呼的呀。本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很期待本王被他们整死。”容离抬脚踢在夏安的肩窝,迫使他身子往后头仰起来。
“没有,奴才只是……解决完有些轻松罢了。真的是准备完事之后,立刻要去禀报王爷的。”夏安开始抖,但是语言上的条理还是分明不乱。
“也就是说本王性命攸关的事还不及你拉屎的事大?”容离使劲踹过去,夏安往后滚了一圈。
山里的土地松软,夏安并不怎么感觉疼,但是心中又是恐惧又是气愤,一路上觉得王爷对他也还算不错,为什么此刻这么不讲理呢。也是,王爷需要讲什么道理,如何对待一个奴才只不过是要看他自己的心情,呵。
“奴才并非此意。”夏安抬起头,淡淡说了一句。他心中认定王爷是不会留他了,无论出自于王爷的残暴,还是王爷的心计,他一个低贱的下人不该知道这么多,尽管他听到的并不是王爷这方的阴谋,但也是有关于王爷本人的,怎会留下他?王爷的咄咄逼人,不过是想找个杀了他的借口吧。
只是可惜了,没能死在外面,可以不用喂狗的。
反正要死,他才不想做奴才。夏安站起来,闭上了眼。
容离心道,是个聪明的孩子。手伸到白玉脖颈,收紧,脸色渐渐发黑的夏安不由自主去拼命掰他的手,悬空的脚不住地乱踢。
在最后一刻,夏安跌落地上,大量的新鲜空气像刀子一样伴着疼痛涌入。不争气的眼泪随着咳嗽下雨般的掉落。
“这样就受不住?”容离撇嘴:“还真是没用。”
夏安抬头,不明白王爷这话里的用意。
“刚才听到的话,和我们一同回来的所有一切,不要说给第三个人听,包括你的管事韩复晁。”
那么就是要放他一条生路。夏安不是愚笨之人,连忙跪下谢恩:“所有事情都会烂在奴才肚子里的。”
容离蹲下身子,贴近夏安的耳朵,慢慢说道:“记住,谁知道,本王就一定会要他不得好死。这一点,你永远要相信本王做的到,夏安。”
夏安被王爷说话喷出的热气逼出冷颤来,叩头应下。突然下巴被一根手指挑起,夏安闭着眼不敢动弹,脸上被抹了什么东西。等王爷走了,夏安伸手一摸,才发现是泥土。王爷是不愿意他以真面目回王府么?
待王爷的身影消失了很久,夏安才借助身旁的一棵树站了起来。
一个能清楚知道最低贱的奴才和还不如普通小厮的管事的名字和甚至除名字之外的许多事,并且性子十分凶残,渐渐露出深藏不露的奸诈的主子,他该要怎样既要爬到合适的高度又能一直保护自己不被残忍的杀害。
抬头,天空一碧如洗,美得炫目,只是他还触不到,中间隔了好长好长的距离。
在回到梧桐院之前,夏安先去了一趟思恩院。院子里只有三四个婆子在择菜说闲话,她们都是认得夏安的